第233章 海底沉船的呼吸器(2/2)
他也看到了希望。
齐砚舟依旧靠着舱壁,没有做出任何大幅度的动作。他知道,盲目地呼喊或制造动静,在复杂的沉船结构中和巨大的风浪声背景下,很可能徒劳无功,甚至消耗宝贵的体力。
但只要他们还活着,只要救援力量还在搜寻,就总有机会。
他侧过头,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岑晚秋。
她正微微仰头,专注地盯着裂缝外那方狭小的夜空,眼神在经历了落水、窒息、寒冷和绝望的连续冲击后,出乎意料地变得清醒而沉静,最初的惊惧已经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般的等待和坚韧。她知道恐惧无用,只能等待。
齐砚舟低头,看了看依旧紧紧连接着两人腰间的、那条湿透的深色领带。
它还在,这个脆弱的联结还在。
他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仿佛这领带是最后一道护身符。
“待在这里,别动,保存体力。”他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是气音,“等他们……靠得更近再说。”
岑晚秋点头,同样轻声回应:“你……别松开我。”
“不会。”他承诺道,用尚在颤抖的手指,将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领带末端重新检查、勒紧,确保它不会在无意识中松脱。
外面的风似乎更猛烈了些,呜咽声变成了尖啸。整艘沉船随之发出更加明显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和晃动感,仿佛这具水下的钢铁棺椁随时都会在下一个浪头或自身重量的压迫下彻底崩解。但他们所在的这个报务室角落,似乎是整体结构相对坚固的部分,短时间内应该还能支撑。
齐砚舟闭上眼睛,试图休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已经到达极限,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需要休眠。但他不敢睡,甚至不敢真正放松警惕。在这种绝境中,意识一旦松懈,体温会更快流失,身体机能会加速衰竭,可能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强迫自己保持一种半清醒的警戒状态,在心里默默数着自己的呼吸。一、二、三……每数到十次,就强迫自己睁开沉重的眼皮,透过裂缝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看看光柱的位置有没有变化,听听除了风声水声还有没有其他动静。
第三次强迫自己睁眼时,他发现那探照灯的光柱又一次扫了过来。
而且,这一次,明显更近了!
直升机旋翼搅动空气的“嗡嗡”声也变得清晰可闻,正由远及近,最终似乎悬停在了沉船所在水域的上方不远处。
他轻轻用胳膊碰了碰紧挨着他的岑晚秋。
她立刻警醒地抬起头。
齐砚舟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头顶的裂缝。
岑晚秋会意,两人一起屏息凝神,望向那道生命的光源。
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天神之眼,再次缓缓扫过漆黑翻滚的江面,然后……又一次,短暂地掠过了“江波号”沉船突出水面的部分残骸!这一次,光线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透过他们头顶裂缝旁另一个更小的缺口,斜斜地照进了报务室,冰冷而刺目的白光刹那间照亮了齐砚舟和岑晚秋沾满污渍和水珠的脸,照亮了他们紧握的双手,也照亮了周围锈迹斑斑的仪器残骸。
他们没有躲藏,也没有刻意挥手——在这么远的距离和复杂的光影条件下,大幅度的动作未必能被清晰捕捉,反而可能消耗体力。
如果对方是在认真搜寻可能的幸存者,那么这一瞬间的光影变化,应该能被敏锐的观察员或机载设备捕捉到。
如果看不到……
那就只能继续坚持,等待下一次机会,或者……听天由命。
直升机似乎在进行网格化搜索,光柱离开沉船区域,开始向旁边移动,扩大搜索范围。当光线再次远离,报务室内重归昏暗,只剩下裂缝外那一点点微弱的自然光。
齐砚舟重新靠回冰冷的舱壁,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从湿透的衣服渗透进来,侵蚀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正在因为失温而变得僵硬、麻木,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打颤。这种状态,撑不了太久了。
但他依然在支撑。
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插在绝境中的、永不折断的标枪。
岑晚秋将身体更紧地挨着他,试图分享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她没有睡,只是闭着眼睛,保存体力,默默忍耐着寒冷、恐惧和漫长的等待。齐砚舟知道,她也在忍,在等,用她自己的方式,和他一起对抗着绝望。
时间在冰冷、黑暗和无声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缓慢得如同凝固。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外面持续的风声和水声中,忽然混入了一丝新的、不同的声响。
不是风声变调。
也不是江浪拍击。
是……直升机旋翼转动节奏发生了变化!
那“嗡嗡”的声音变得更加稳定,而且……正在调整方向!
它似乎在调头,重新评估某个区域,然后……正朝着“江波号”沉船这个方向,径直飞来!
齐砚舟猛地睁开双眼,眼底最后一丝疲惫被锐利的光彩取代。
他深吸一口冰冷腐臭的空气,用尽力气坐直身体,同时拉着岑晚秋的手臂,帮助她一起站了起来。
两人互相搀扶着,在这个狭小、积水的空间里站稳,然后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仰望着头顶那道透进光与希望的裂缝。
来了!
雪亮、炽烈、如同实质般的光柱,再次从天而降!
这一次,它没有一扫而过。
光柱稳稳地、精准地停住了。
就停在了“江波号”沉船顶部,他们所在报务室的正上方区域!
紧接着,穿透风声和浪声,一个经过扩音器放大的、带着电流杂音却无比清晰、无比有力的声音,如同神谕般从夜空中隆隆传来: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