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直升机上的DNA报告(1/2)
舱门被猛地拉开,凛冽的江风裹挟着湿冷的雨水和硝烟味,如同实质般灌了进来。齐砚舟靠着冰冷的机舱壁,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不断往下淌水,在他脚下积起一小滩。手腕上那块老式机械表的指针,固执地停在十一点零七分——大概是落水撞击的那一刻。他攥着那根连接他和岑晚秋的湿透领带的手指关节发白,直到一双沾着泥泞和雨水的军用皮靴沉稳地踏进机舱,周正海弯腰钻了进来。
周正海将那根标志性的黑檀木手杖夹在腋下,抬手抖了抖黑色风衣肩上的雨水,没有寒暄,直接将一份边缘已被打湿、纸张微微卷曲翘起的蓝色文件夹,递到齐砚舟眼前。
“刚从市法医鉴定中心保险柜里取出来的,还热乎。”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连夜奔波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严肃,“他们动用了最高权限,连夜做的比对,所有数据复核了三遍。”
齐砚舟抬起僵硬发木的手指,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件。指尖触碰到潮湿冰凉的纸张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低头,动作有些迟缓地翻开硬质封面,视线直接越过前面冗长的技术描述和图表,落在了最后一页、用加粗字体打印的“鉴定结论”栏:
在全部20个常染色体基因座及母系遗传线粒体高变区序列上,匹配度高达99.8%。
齐砚舟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受伤的猛兽般射向坐在对面、裹着银色救援保温毯的岑晚秋。
她正低着头,湿漉漉的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珠,在毯子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缓缓抬起眼望过来,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脸色在机舱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透明。
齐砚舟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他想开口,想问什么,却发现声带僵硬,努力了几次,只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你……你……”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这件事……你知道吗?”
岑晚秋看着他,缓缓地、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那不是否认“知道”的摇头,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近乎茫然的拒绝——仿佛大脑的防御机制瞬间启动,拒绝理解、拒绝接收这过于残忍和荒谬的信息。
她的目光似乎失去焦点,又慢慢下移,落在他手中那份摊开的报告上。她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冰湿纸页的瞬间,触电般地缩了一下,仿佛那不是纸,而是烧红的烙铁。
但下一秒,她稳稳地接住了它。
她低下头,目光逐字逐句地扫过那些冰冷的专业术语、图表和最终结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没有惊呼,没有流泪,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只有那只抓着银色救援毯边缘的右手,无意识地、越来越紧地攥起,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凸起、发白,几乎要刺破皮肤。
整个机舱内,只剩下直升机旋翼单调而巨大的轰鸣声,填充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几秒钟后,死寂被打破。
周正海随身携带的、经过加密的卫星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铃声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未知号码,加密等级极高。他看了齐砚舟一眼,直接按下了免提键。
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处理、嘶哑扭曲如同电子合成般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嘲弄和冰冷的恶意:
“恭喜脱险,齐医生,岑女士。不过,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是“刘旧部”的人!他们竟然还能追踪到这个加密频道!
“听好了,我在江城地下五个关键的管网节点,分别埋了点‘小礼物’。倒计时……已经同步启动了。”那声音不紧不慢,仿佛在讲述一个有趣的游戏,“第一个‘惊喜’,会在十五分钟后准时绽放。至于位置嘛……你们自己猜猜看?提示一下,跟三年前那场‘未完成’的工程有点关系。”
齐砚舟死死盯着那部卫星电话,手慢慢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压制住翻涌的怒火和冰冷的寒意。
他刚要开口回应,或者说,试图套取更多信息——
周正海突然动了!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抓起那部还在传出嘶哑声音的卫星电话,看也没看,手臂一扬,竟然直接将电话朝着敞开的直升机舱门外,狠狠扔了出去!
“你——!”齐砚舟和岑晚秋都愣住了。
那部黑色的卫星电话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机身反射着机舱内微弱的灯光,朝着下方漆黑翻滚的江面坠去。
就在它飞出舱门不到两秒,几乎要消失在黑暗中的刹那——
“砰!”
一声清脆、短促、极具穿透力的枪响,撕裂了夜空和螺旋桨的噪音!
夜空中爆开一小团转瞬即逝的火花!
飞行中的卫星电话被一枚从极远处射来的子弹精准命中中部,屏幕和机身瞬间炸裂,碎片四溅,随即彻底失去踪影,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江水。
“拉升!规避!”周正海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厉声喝道。
直升机驾驶员反应极快,猛地一推操纵杆,机身剧烈倾斜,迅速爬升高度并改变航向。强大的过载力将舱内所有人都狠狠压向座椅,舱外灌入的风声骤然尖啸起来。
几秒钟后,机身才恢复平稳。
周正海重重坐回原位,胸膛微微起伏,额角也渗出了细汗。他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后怕和凝重:“对方在沿江的制高点布置了狙击手,不止一个。刚才那一枪,测距仪显示大概在八百米外,用的是专业反器材武器,专打电子设备和……人。我们的通讯频道被锁定了。”
齐砚舟没有立刻去看周正海。
他的第一反应,是转头看向岑晚秋。
她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的脸微微侧向舷窗,目光投向窗外。那里,江面上,“海渊号”游轮的残骸还在熊熊燃烧,冲天的火光将漆黑的江面映照得一片血红,那跳动的烈焰倒映在水中,扭曲拉长,像一条由鲜血和火焰铺就的、直通地狱深处的道路。
她死死地盯着那片火光。
然后,她极轻、极快地眨了一下眼睛。
就在那一瞬,齐砚舟清晰地看见,她瞳孔深处,那跳跃的火光倒影里,倏然闪过一张男人的脸——年轻,甚至可以说英俊,带着一种她曾熟悉的、温和而包容的微笑。
是她的前夫,岑明远的哥哥,那个早已死于“意外”车祸的男人。
那张脸如同鬼魅,只出现了不足零点一秒,随着舷窗外火焰的剧烈晃动,便如同水中倒影被石子打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岑晚秋闭上了眼睛。
一滴晶莹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渗出,沿着苍白冰冷的脸颊缓缓滑落,流过微微颤抖的唇角。她没有抬手去擦,也没有发出任何啜泣的声音,整个人仿佛凝固成了悲伤本身。
几秒钟后,她重新睁开眼,眼底那些激烈的情绪风暴似乎被强行压回了深处,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她右手悄无声息地缩进宽大的救援毯袖子,指尖触摸到了那支一直被她小心藏着的、挽住发髻的古朴银簪。她握住簪子冰凉尖锐的尖端,微微用力,让那点刺痛感透过掌心传来,带来一丝对抗虚无的、真实的存在感。
她低下头,再次看向手中那份dNA报告。
纸页的角落,已经被她无意识沁出的冷汗和未干的江水浸湿,变得柔软而脆弱。
她动作轻缓却稳定地翻动着,直到最后一页。那里附着一张高清的显微照片——一片经过特殊染色、保存完好的心脏肌肉组织切片,在显微镜下呈现出规则而美丽的肌纤维束排列,充满生命的力量感。
照片下方的标签,白纸黑字,如同审判:
【标本:心脏左心室组织切片】
【来源:移植受体刘小雨(化名)术后活检存档】
【移植手术时间:2020年11月17日14:30】
正是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被告知孩子已经没有了,胚胎组织已被“妥善处理”掉之后的……第三天下午。
她记得那一天。清晨醒来时还觉得小腹有隐约的下坠感,她以为是正常的孕期反应,甚至带着一丝初为人母的甜蜜担忧,轻轻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下午腹痛加剧去了医院,得到的却是医生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宣判:“自然流产,胚胎已无生命体征,需要立即清宫。”她甚至没来得及见那个未成形的孩子最后一面,所有相关组织就被以“医疗程序”的名义匆匆带走、处理、消失。
现在,她知道了。
不是原因不明的自然流产。
是有人,以精密而残忍的医学手段,在她不知情、未同意的情况下,夺走了她孩子的生命,并将那颗或许刚刚开始微弱跳动的小小心脏,移植给了另一个需要它的女孩。
她没有哭出声。
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呜咽。
她只是异常平静地将那份报告对折,再对折,折成一个方正、坚硬的小块,然后掀开救援毯的一角,将它仔细地、妥帖地放进自己贴身衣物内侧的口袋,紧紧贴着左侧胸膛——离她自己的心脏最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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