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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林夙献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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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琰怔怔地看着林夙。这个从小陪他长大的人,这个为他出谋划策、为他背负骂名的人,此刻虽然病骨支离,但眼神中的光芒,和当年那个在东宫帮他化解危机的小太监一模一样。

十几年了,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

这一次,也会一样吗?

“好。”景琰终于开口,“就按你说的办。”

林夙松了口气,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但是,”景琰补充道,“你要答应朕一件事。”

“陛下请说。”

“不管发生什么,你要活着。”景琰握住他的手,那手冰冷得吓人,“等这场仗打完,朕要带你去看江南的桃花,去看塞北的雪。这是朕的旨意,你必须遵旨。”

林夙笑了,笑容很淡,却带着暖意:“臣……遵旨。”

当夜子时,德胜门悄然打开一道缝隙。

赵怀安一马当先,身后是五千精挑细选的将士。他们没有打火把,甲胄外罩着深色布衣,马蹄裹了棉布,像一群沉默的幽灵,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城楼上,景琰和林夙并肩而立,望着远去的队伍。

“他们会成功的,对吗?”景琰低声问。

“会。”林夙答得很肯定,“赵将军是沙场老将,知道如何随机应变。而且东厂的人已经提前探好了路,沿途的叛军哨卡位置、换岗时间都摸清了。”

“那你呢?”景琰转头看他,“你答应过朕,要好好养病。”

林夙咳嗽两声,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臣会养病的。等陛下打完这一仗,臣还要陪陛下去看江南桃花呢。”

这话他说得轻松,但景琰听出了其中的虚弱。他伸手扶住林夙:“朕送你回去休息。”

“不,”林夙摇头,“臣要去东厂衙署。疑兵之计和分化之计,还有很多细节要安排。那些豪强不是省油的灯,得给他们足够的甜头,又得防着他们反咬一口。清流官员那边,也得把握好分寸,既要让他们知道代王的真面目,又不能逼得太急……”

“这些事让别人去做。”景琰皱眉,“小卓子,冯静,他们都能办。”

“他们办不了。”林夙笑了笑,“有些事,非得臣亲自去不可。陛下放心,臣心里有数。”

景琰还想说什么,林夙已经转身往城楼下走。他的脚步虚浮,下台阶时踉跄了一下,被小卓子扶住。

“公公小心!”

“没事。”林夙摆摆手,继续往下走。

景琰站在城楼上,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慢慢融入夜色,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林夙第一次为他挡刀的场景——那时他们还在东宫,二皇子派人行刺,林夙扑过来替他挡了一刀,血溅了他一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当时问。

林夙脸色苍白,却还笑着说:“因为殿下是奴才的主子啊。”

后来他才明白,那不是主仆之情,是比那更深、更复杂的东西。是黑暗中相互依偎的温暖,是绝境中彼此托付的信任,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着。

而现在,那个人又要为他去拼命了。

“陛下,”高公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风大了,回宫吧。”

景琰收回目光,最后看了一眼城外。叛军的营火已经连成一片,像一条匍匐在地的巨兽,正对着京城张开獠牙。

“传旨,”他沉声道,“从明日起,朕每日辰时、午时、酉时,三次登城巡视。让所有人都看到,朕在这里。”

“是。”

“另外,把朕的盔甲拿来。”景琰补充道,“要最显眼的那套,鎏金明光铠。”

高公公一愣:“陛下,那套盔甲太显眼了,万一叛军放冷箭……”

“朕要的就是显眼。”景琰淡淡道,“朕越显眼,叛军的注意力就越在朕身上,赵怀安他们就越安全。”

高公公明白了,躬身领命。

景琰走下城楼,回到养心殿。殿内空荡荡的,只有烛火在跳动。他走到御案后,摊开林夙的那份《平叛三策疏》,又仔细看了一遍。

每一个字,都透着决绝。

他忽然想起林夙奏折里没写,但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这五千精锐奇袭房山,无论成功与否,生还的可能性都很小。他们是一支死士,用自己的命去换一个机会。

而提出这个计划的林夙,此刻正在东厂衙署里,用自己的命去布置另外两条计策。

他们都在赌。

用命在赌。

景琰提起笔,在一张空白诏书上写下几行字。不是圣旨,是私信,写给赵怀安的。

“怀安吾弟:此去凶险,朕心难安。然国难当头,不得不为。若事成,朕必不负卿等之功;若事败……卿等妻子老小,朕养之。珍重。”

写完后,他把信折好,递给高公公:“派人快马追上赵将军,务必亲手交给他。”

“是。”

高公公退下后,景琰独自坐在殿中。夜很深了,他却毫无睡意。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这些年和林夙相处的点点滴滴,从东宫到如今,从太子到皇帝,从相依为命到君臣相隔。

他忽然很怕。

怕输掉这场战争,怕失去这个国家,但更怕失去那个人。

那个在他最落魄时陪在他身边,在他最艰难时为他出谋划策,在他登上皇位后为他背负所有骂名的人。

如果这次输了……

不,不能输。

景琰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走到窗前,望着东厂衙署的方向。那里还亮着灯,像黑暗中的一点萤火,微弱,却固执地亮着。

“林夙,”他低声说,“等这场仗打完,朕一定……”

一定什么?

他没能说下去。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场仗打完,他们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或许,从一开始,就回不去了。

东厂衙署,寅时。

林夙终于支撑不住,伏在案上剧烈咳嗽起来。小卓子连忙端来药,又帮他拍背,好半天才缓过来。

“公公,您必须休息了。”小卓子带着哭腔,“再这样下去,您会……”

“死不了。”林夙喘息着,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很苦,苦得他眉头紧皱,但喝下去后,胸口的憋闷感确实减轻了一些。

他重新坐直身体,看向案上的情报。派去联络豪强的使者已经回来了三家,反馈还算积极。那些被新政打压的豪强,本来就和代王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现在朝廷愿意给台阶下,他们自然乐意转舵。

麻烦的是清流官员。那些自诩正义的读书人,固执得可怕。即使拿到了代王和北戎往来的证据,他们也认为这是“阉党构陷”,不肯相信。

“顽固不化……”林夙喃喃道。

“公公,清流那边要不要再施压?”小卓子问。

“不用了。”林夙摇头,“他们信不信不重要,只要把这些证据散播出去,在叛军内部制造猜忌就行。代王生性多疑,看到这些,一定会怀疑手下有人和朝廷暗中往来。”

他顿了顿,又道:“疑兵之计安排得怎么样了?”

“都安排好了。”小卓子答道,“从京营抽调了三百轻骑,分成十队,今夜开始骚扰叛军营地。旌旗和火把也准备好了,明天就开始在京郊布置。”

“好。”林夙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头痛又来了,像有锤子在砸。他用手撑着额头,指尖冰凉。

“公公,您去躺一会儿吧,哪怕半个时辰。”小卓子哀求道,“这里有我盯着,出不了岔子。”

林夙睁开眼,看着小卓子年轻的脸。这孩子跟了他五年,从一个小太监长成如今东厂的得力干将,机灵,忠心,就是有时候太感情用事。

“小卓子,”他忽然问,“你怕死吗?”

小卓子一愣,然后用力摇头:“不怕!跟着公公,死也不怕!”

“傻话。”林夙笑了笑,“能活着,为什么要死?我还答应陛下,要陪他去看江南桃花呢。”

他说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卓子鼻子一酸:“那公公就好好保重身体,等仗打完了,我陪您和陛下去江南。听说江南的春天可美了,桃花开起来,一片一片的,像粉色的云……”

“是啊,很美。”林夙的眼神有些飘忽,“我小时候在江南住过,虽然那时候家道中落,但春天的桃花,是真的美。”

他很少提起过去。小卓子知道,林夙是罪臣之后,家族被抄没时才八岁,没入宫中为奴。那之前的记忆,对他来说都是伤痛。

“公公,”小卓子小心翼翼地问,“等林家平反了,您想回去看看吗?”

林夙沉默良久,摇摇头:“不回去了。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回去也只是徒增伤感。倒不如……跟着陛下,看看这大好河山。”

他说着,又咳嗽起来。这次咳得格外厉害,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小卓子慌了,连忙跑出去叫程太医。

等程太医赶来时,林夙已经咳完了,正用帕子擦着嘴。帕子上血迹斑斑,但他面不改色地扔进炭盆。

“林公公!”程太医又急又气,“您这身子不能再折腾了!必须卧床静养,否则……”

“否则怎样?”林夙淡淡问,“否则会死?”

程太医语塞。

“程太医,”林夙看着他,“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叛军兵临城下,陛下亲自上城督战,五千将士深入敌后拼命。我能躺下吗?”

“可是……”

“没有可是。”林夙打断他,“给我开最猛的药,能让我撑过这十天就行。十天之后,无论胜负,我都听你的,好好养病。”

程太医看着他固执的眼神,知道劝不动,只能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我再给您施一次针,开一剂新药。但您必须答应我,每天至少睡两个时辰。”

“好,我答应。”

程太医摇摇头,取出针具。施针的过程很痛,但林夙一声不吭,只是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

针施完,程太医又写了新药方交给小卓子,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房间里又只剩下林夙和小卓子。

“公公,您真的答应程太医要休息的。”小卓子说。

“嗯,我休息。”林夙说着,却还是坐在案前,拿起笔,“等我写完这封信。”

“给谁的?”

“给石虎的。”林夙一边写一边说,“他在市井有些势力,我让他带人在叛军后方制造混乱。不用杀人,烧几处粮草,散播些谣言就行。”

小卓子不再劝,只是默默研墨。

信写完了,林夙封好,交给小卓子:“派人送去,务必亲手交给石虎。”

“是。”

小卓子出去后,林夙终于撑不住,伏在案上。头痛像潮水一样涌来,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在失去知觉的前一刻,他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的画面——

东宫的梨花开了,白得像雪。年轻的太子坐在树下抚琴,他站在一旁伺候。风吹过,花瓣落在琴弦上,太子抬头对他笑了笑:“林夙,等将来天下太平了,我带你去江南看桃花。”

“好啊。”他当时说,“奴才陪殿下去。”

那一年的梨花,真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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