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定数一(1/2)
1、宝志:一语谶言,宿命轮回
南梁天监年间,金陵城内的同泰寺香火鼎盛,寺中高僧宝志禅师,更是远近闻名的奇人。他形貌放旷,常着一件破烂僧衣,手持锡杖行走于市井街巷,却能预知祸福、洞察天机,连当朝皇帝梁武帝萧衍,对他也是礼敬三分。
这年深秋,皇宫里传来喜讯——贵嫔生下了一位皇子,眉眼俊朗,哭声洪亮,正是后来的梁简文帝萧纲。梁武帝龙颜大悦,当即摆下宴席,宴请群臣,又特意派人将宝志禅师请入宫中,为皇子祈福。
禅房内,檀香袅袅。宝志禅师望着襁褓中的婴孩,那双浑浊却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梁武帝见他神色凝重,连忙问道:“大师,朕的皇子面相如何?他日可有福气?”
宝志禅师沉默片刻,缓缓摇头,长叹一声:“陛下,此子生来尊贵,却与冤家同年降生。他日祸乱梁朝者,便是这冤家。”
梁武帝闻言,心头一震。他素来信任宝志禅师的话,忙追问这冤家是谁,身在何处。可宝志禅师却双手合十,口诵佛号,只道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便再不肯多言。
梁武帝心中惴惴不安,却也无可奈何。他只能将这份担忧藏在心底,对萧纲加倍疼爱,盼着用无尽的荣宠,能抵消那所谓的“冤家之祸”。
就在萧纲降生的这一年,北方雁门郡一户姓侯的人家,也添了个男婴,取名侯景。这孩子自幼顽劣不堪,不喜读书,只爱舞枪弄棒,性子暴戾乖张,邻里乡亲都对他避之不及。长大后,侯景投身行伍,靠着一身蛮力和几分狡黠,竟也在军中混出了些名堂。可他野心勃勃,反复无常,先后投靠过北魏、东魏,皆因叛逃而声名狼藉。
太清元年,走投无路的侯景,带着残部投奔南梁。梁武帝念及他是北方将领,或许能为己所用,便不顾群臣反对,接纳了他,还封他为大将军,让他镇守寿阳。
可梁武帝哪里知道,自己引狼入室,正是应了宝志禅师当年的谶言。侯景在寿阳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势力日渐壮大。他看出南梁朝廷腐朽不堪,君臣离心,便生出了谋逆之心。
太清二年,侯景以“清君侧”为名,起兵反叛。叛军一路势如破竹,直逼金陵。南梁的军队久疏战阵,不堪一击,很快,都城便被攻破。侯景率军闯入皇宫,将梁武帝囚禁在台城,最终逼得这位笃信佛法的皇帝,饿死于深宫之中。
随后,侯景拥立萧纲为帝,也就是梁简文帝。可萧纲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朝政大权尽在侯景掌握。他在京城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昔日繁华的金陵,沦为人间地狱。萧氏皇族更是惨遭屠戮,宗室子弟死的死、逃的逃,几乎被斩尽杀绝。
坐在龙椅上的萧纲,看着满目疮痍的江山,看着惨死的族人,终于明白了宝志禅师那句“冤家同年生”的含义。他与侯景,一个生于深宫,一个长于寒微,一个是尊贵皇子,一个是乱世枭雄,却因宿命的纠缠,酿成了这场惊天浩劫。
不久之后,侯景废黜萧纲,自立为帝。可他的倒行逆施,终究激起了民愤。各路勤王之师纷纷起兵,最终击败侯景,将他挫骨扬灰。
只是,经此一乱,南梁的国祚早已摇摇欲坠。没过几年,南梁便被陈霸先所灭,江山易主。
宝志禅师的一句谶言,终究化作了血淋淋的现实。
宿命或许有定数,但祸福从来不是凭空而降。梁武帝的仁厚有余而谋略不足,对叛臣的姑息养奸,才是祸乱的根源。所谓的“冤家”,不过是时势造就的恶果。与其迷信天命的安排,不如握紧手中的权柄,守好心中的底线,方能在风云变幻中,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2、史溥:一梦先知,五世兴衰
南梁末年,天下大乱,烽烟四起。建康城里的直阁吏史溥,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官,每日的差事,便是在皇宫的偏殿里看守门户,登记来往人员。他性子沉稳,不喜言谈,闲暇时便独坐阶前,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心中却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还是陈霸先尚未发迹的时候。彼时的陈霸先,不过是吴兴郡的一个小吏,为人豪爽仗义,却因出身低微,始终不得重用。一次,他因公事前往建康,路过史溥看守的偏殿,两人闲聊几句,竟颇为投缘。
就在那晚,史溥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中,天色澄澈如洗,一道金光自天际倾泻而下。有位身着朱红官袍的仙人,手持一枚玉简,缓缓自云端降下。那玉简上,刻着几个金灿灿的大字,史溥定睛一看,竟是“陈氏五世,三十四年”。
史溥从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衣衫。他反复琢磨着这八个字,心中疑惑不已:陈氏?莫非是指陈霸先?五世三十四年,又是什么意思?
日子一天天过去,史溥渐渐淡忘了这个梦。可世事的变迁,却远比梦境更加离奇。南梁的江山,在侯景之乱后分崩离析,陈霸先趁机崛起。他率领大军南征北战,平定叛乱,诛杀叛臣,凭借着赫赫战功,一步步登上了权力的巅峰。
太平二年,陈霸先废黜梁敬帝,登基称帝,建立了陈朝,是为陈武帝。
史溥得知这个消息时,如遭雷击。他猛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梦,“陈氏”二字,果然应验在陈霸先身上!他这才明白,那梦中的谶语,竟是预示了陈朝的国运。
史溥没有将这个梦说出去。他只是守着自己的小官,默默看着陈朝的更迭。陈武帝在位三年便驾崩了,其子陈文帝即位,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陈文帝之后,陈废帝、陈宣帝相继登基,陈朝的国力,也曾一度强盛。
史溥的头发渐渐花白,他从一个年轻的小吏,变成了须发皆白的老者。他亲眼见证了陈朝的兴盛与繁华,也亲眼看着朝堂之上的暗流涌动。他时常想起梦中的“五世三十四年”,掐着指头计算着时间。
转眼,陈宣帝驾崩,太子陈叔宝即位,也就是历史上着名的陈后主。这位后主,全然没有先辈的雄才大略,整日沉溺于酒色,不理朝政。他在宫中建造了临春、结绮、望仙三座高楼,与宠妃张丽华等人日夜笙歌,还写下了“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的亡国之音。
此时的史溥,已是年过九旬的老人,却依旧健朗。他看着陈后主的荒淫无道,看着陈朝的江山日渐衰败,心中清楚,那梦中的谶语,快要应验了。
祯明三年,隋文帝杨坚派大军南下,攻打陈朝。陈朝的军队不堪一击,隋军很快便攻破了建康城。陈后主惊慌失措,带着张丽华和孔贵嫔躲到了景阳宫的枯井里,最终还是被隋军搜出,成了阶下囚。
陈朝灭亡了。
史溥站在宫墙之上,望着隋军的旗帜在风中飘扬,老泪纵横。他算了算,从陈霸先称帝,到陈后主降隋,陈朝历经五帝,正好三十四年,分毫不差!
此时的史溥,是整个建康城里,为数不多见证了陈朝从建立到灭亡的人。他想起那个遥远的梦,想起陈霸先当年的意气风发,想起陈朝五世君主的起起落落,心中百感交集。
有人问他,为何早知陈朝的国运,却不向君主进言。史溥只是摇头苦笑:“兴衰自有定数,非人力所能逆转。我不过是个看客,能见证这一场轮回,已是幸事。”
朝代的兴衰,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陈朝的三十四年,始于陈霸先的雄才大略,终于陈后主的荒淫无道。所谓的天命谶言,不过是对兴衰规律的提前昭示。没有哪一个王朝,能靠着天命长存;唯有勤政爱民,励精图治,才能让江山稳固,让百姓安宁。
3、耿询:一语成谶,智士悲歌
隋朝大业年间,洛阳城里出了一位奇人,名叫耿询。他出身贫寒,却天资聪颖,尤其痴迷于天文历法,平日里最大的爱好,便是对着星空观测推算,亲手制作各种天文仪器。
当时的朝廷,虽设有太史局,掌管天文历法之事,但所用的浑仪,还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旧物,不仅刻度模糊,而且测算精度极差,常常出现误差。耿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下定决心,要造出一台更加精准的浑仪。
此后的数年里,耿询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积蓄。他走遍了洛阳城的大街小巷,搜罗各种铜铁木料;他废寝忘食,日夜钻研,画了一张又一张的图纸,改了一遍又一遍的设计。他的双手,被铁器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他的眼睛,因熬夜观测而布满了血丝。可他从未放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造出一台能精准测算日月星辰运行轨迹的浑仪。
功夫不负有心人。数年后,一台崭新的浑仪,终于在耿询的手中诞生了。这台浑仪,以精铜铸造,结构精巧,刻度清晰,无论是太阳、月亮还是星辰的运行度数,都能精准测算,昼夜运转之间,毫厘不差。
消息传开,轰动了整个洛阳城。有人将此事禀报给了隋炀帝,隋炀帝龙颜大悦,当即下令召耿询入宫,又命太史令袁克、少府监何稠等人,共同检验这台浑仪。
检验的过程中,袁克和何稠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他们拿着测天的仪器,对照着耿询的浑仪,反复测算,结果发现,这台浑仪的精度,竟远超他们的想象,连星辰运行的细微轨迹,都能精准捕捉。
两人连忙向隋炀帝禀报,盛赞耿询的才华。隋炀帝听后,赞叹不已,当即赏赐耿询布帛一百段,还打算任命他为太史令,掌管太史局的一切事务。
这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官职。消息传到耿询的耳中时,他正在自家小院里观测星空。听到这个任命,他非但没有欣喜若狂,反而轻轻笑了笑,对身边的家人说道:“我早就知道,自己终究会得到这个太史令的官职,只是要等到六十四五岁的时候。不过,一旦坐上这个位置,便是我的死期了。”
家人听了,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劝他推辞这个官职,保命要紧。可耿询却摇了摇头,他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天下大乱。宇文化及发动兵变,弑杀了隋炀帝,自立为帝。乱世之中,宇文化及听闻耿询精通天文历法,便强行任命他为太史令,让他为自己测算国运。
耿询看着宇文化及那副骄横跋扈的模样,心中满是鄙夷。他知道,宇文化及不过是个篡逆的乱臣贼子,根本成不了大事。他更不想为这样的人效力,于是暗中谋划,想要逃离洛阳,投奔正在崛起的李唐王朝。
可惜,耿询的计划,终究还是泄露了。宇文化及得知后,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耿询抓了起来。
刑场上,耿询望着天边的星辰,脸上没有丝毫惧色。他想起自己亲手制作的浑仪,想起那些观测星空的日夜,想起自己当年说过的那句话。
这一年,耿询正好六十五岁。
他的一生,都献给了天文历法,他的智慧,曾照亮了隋朝的夜空。可他终究没能逃过乱世的裹挟,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真正的智者,能看透天地运行的规律,却未必能挣脱乱世的枷锁。耿询的才华,让他名满天下,却也让他卷入了权力的旋涡。可即便如此,他对真理的执着,对理想的坚守,依旧闪耀着光芒。这世间最珍贵的,从来不是高官厚禄,而是为了心中热爱,倾尽全力的那份勇气与执着。
4、尉迟敬德:一纸荒唐帖,半生帝王缘
隋末的太原城,像一口烧得半沸的铁锅。天下大乱的风声从远方传来,城中百姓人心惶惶,而寄居在城郊破庙里的书生李墨,日子过得比乱世更煎熬。
李墨出身寒门,父母早亡,只留下一屁股债务和年迈多病的老母。他寒窗苦读十余年,本想考取功名改换门庭,可朝廷早已停了科举,无奈之下,只能靠给邻里孩童教书换些糙米,勉强糊口。这年冬天,老母肺病加重,咳得整宿睡不着,抓药需要银子,买粮需要铜钱,李墨翻遍了破庙的角落,也只找出几枚生锈的铜板。
看着老母日渐消瘦的脸庞,李墨急得满嘴燎泡。他知道,再凑不齐钱,母亲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绝望之际,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长——城外有座废弃的官库,听老人们说,里面囤积着前朝留下的钱财,只因战乱无人看管,或许能从那里借些钱救急。
这个念头让李墨辗转反侧。他是读书人,素来以礼义廉耻为信条,可眼下,母亲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最终,他咬了咬牙,决定铤而走险。
趁着月黑风高的夜晚,李墨揣着一把生锈的凿子,悄悄摸到了官库。官库的墙壁早已斑驳脱落,他选了个墙角的薄弱处,连夜凿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钻进去的瞬间,一股尘封多年的霉味扑面而来,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库房深处堆放着一个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串串沉甸甸的铜钱,少说也有上万贯。
李墨的心脏砰砰直跳,他颤抖着伸手去抱钱箱,却突然被一道金光挡住。只见一个身着金甲、手持长戈的神人凭空出现,眼神威严如狱,沉声道:“此乃尉迟敬德之物,岂容你随意盗取?”
李墨吓得魂飞魄散,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神人饶命!小人母亲病重,急需钱财救命,并非有意冒犯,还请神人开恩!”
金甲神人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念你一片孝心,暂不追究你的罪责。但这钱确实是尉迟公的私产,你若想要,需得他亲手写的帖子为凭,否则休想得一文钱。”
李墨愣了愣:“尉迟敬德是谁?小人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何处去寻他?”
“有缘自会相见。”金甲神人说完,身形一闪便消失了。
李墨满腹疑惑地爬出官库,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竟有神人守护钱财,喜的是还有一线生机。他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这个尉迟敬德,求一张救命的帖子。
接下来的几日,李墨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四处打听尉迟敬德的下落。可问遍了太原城的大街小巷,无论是官府差役,还是市井百姓,都没人听过这个名字。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人提醒他:“城外有个铁冶坊,里面有个打铁的壮汉,好像就叫尉迟敬德,你不妨去看看。”
李墨连忙赶去铁冶坊。刚到门口,就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震耳欲聋。只见坊内的空地上,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汗珠,乱糟糟的头发用一根麻绳束着,正挥舞着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烧红的铁块上。火星四溅,映得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格外狰狞。
“敢问壮士,可是尉迟敬德先生?”李墨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尉迟敬德停下铁锤,粗重地喘了口气,挑眉打量着他:“我就是尉迟敬德,你找我何事?”
李墨深吸一口气,躬身拜道:“小人李墨,家中老母病重,急需钱财救命。听闻壮士日后富贵无双,斗胆向您乞讨五百贯铜钱,还望壮士成全!”
这话一出,尉迟敬德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身边的几个铁匠徒弟也跟着起哄。“你这书生莫不是疯了?”尉迟敬德把铁锤往地上一墩,震得地面都晃了晃,“我就是个打铁的粗人,每日挣的铜钱刚够填肚子,哪来的富贵?你这是故意羞辱我!”
李墨连忙摆手:“壮士息怒!小人绝非戏言,只是眼下实在走投无路。您只需赐我一张帖子,写上给钱五百贯,他日您自会知晓缘由。”
尉迟敬德见他言辞恳切,不像是说谎,又被他缠得没法,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罢吧吧,我便写一张给你,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
他让徒弟找来笔墨纸砚,李墨连忙接过毛笔,递到他面前。尉迟敬德粗着嗓子念道:“今付李墨五百贯铜钱。”又报上日期,在末尾歪歪扭扭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扔给李墨:“拿去吧,若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李墨接过帖子,如获至宝,对着尉迟敬德连连磕头谢恩,转身匆匆离去。尉迟敬德看着他的背影,和徒弟们相视一笑,只当是遇到了个疯子。
李墨揣着帖子,再次来到官库。刚钻进去,金甲神人便再次出现。他呈上帖子,神人看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正是此帖。”说完,便将帖子系在库房的梁上,指着一个小钱箱道:“这里面正好五百贯,你拿去吧,切记不可多取。”
李墨千恩万谢,抱着钱箱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他没有丝毫犹豫,先去药铺抓了最好的药材,又买了米面粮油,把老母的身体调理好。剩下的铜钱,他没有用来改善生活,而是偷偷藏了起来,依旧靠教书度日。
几年后,天下局势愈发混乱,李渊在太原起兵反隋,尉迟敬德因武艺高强,被李渊的儿子李世民招致麾下。他作战勇猛,屡立奇功,从一个普通的铁匠,逐渐成长为军中大将,深得李世民的信任和器重。
唐朝建立后,尉迟敬德被封为鄂国公,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真正实现了“富贵无双”。一次,他跟随李世民巡视太原,路过当年的铁冶坊,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向他乞讨帖子的书生,心中疑惑不解。
就在这时,有人禀报,说有个叫李墨的书生求见,说有要事相告。尉迟敬德心中一动,连忙让人把他请进来。
见到李墨,尉迟敬德认出了他,笑着问道:“当年你说我日后富贵,还向我要了一张帖子,如今该给我个说法了吧?”
李墨躬身答道:“国公有所不知,当年小人母亲病重,走投无路之下,曾潜入废弃官库,想借些钱财救命,却被金甲神人阻拦,说库中钱财皆是国公之物,需得您的帖子为凭。小人无奈,才四处寻访到您,求了那张帖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小人拿着帖子,果然从库中取了五百贯铜钱,救了母亲的性命。如今国公功成名就,小人特来归还钱财,报答当年的恩情。”
尉迟敬德听后,心中大惊,连忙派人去查验当年的官库。果然,在库房的梁上,还系着那张他当年写下的帖子。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富贵早已命中注定,而那张看似荒唐的帖子,竟成了一段奇缘的见证。
尉迟敬德感慨万千,不仅没有收下李墨归还的钱财,还举荐他做了官。李墨为官清廉,政绩卓着,后来也成了一方良吏。
命运的馈赠,从来都在冥冥中自有安排。尉迟敬德落魄时的随手一写,看似荒唐,却藏着天道的玄机;李墨绝境中的坚守本心,不贪多占,终得善果。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幸运,所有的机缘巧合,其实都是善恶因果的必然。坚守底线,常怀善意,哪怕身处低谷,也总有一束光,会为你照亮前行的路。
5、魏征:一语之争,天命自显
贞观年间的长安,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太极宫的晨钟暮鼓,奏响着盛世的乐章。时任侍中、检校侍中(仆射级实权官职)的魏征,以直言敢谏闻名天下,深得太宗皇帝信任,朝堂上下无不敬畏。他府中虽无过多仆役,却有两位贴身典事,负责处理日常文书杂务,两人性格迥异,却在同一屋檐下共事多年。
年长些的典事名叫王二,性子活络,善于钻营,总觉得自己的前程全靠上司提携;年轻些的叫李四,为人木讷,性子平和,信奉“命里有时终须有”,做事只求问心无愧。
这年暮春的一个清晨,按例是百官入朝奏事的“长参”之日。天刚蒙蒙亮,王二和李四便已到府,却见魏征因昨夜批改奏章至深夜,尚未起身。两人不敢惊扰,便在书房窗外的廊下等候,闲着无事,便低声攀谈起来。
“你说咱们这官职,看似安稳,实则全凭魏大人一句话。”王二往窗内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魏大人在皇上面前说一不二,只要他肯为咱们美言几句,日后升迁还不是易如反掌?”
李四摇了摇头,憨厚地笑了笑:“我倒不这么觉得。官职俸禄,皆是命中注定,该是你的,自然会来;不该是你的,再怎么攀附也没用。”
“你这话说得就糊涂了!”王二撇了撇嘴,“若不是魏大人收留,咱们现在还不知在哪个街头流浪呢?什么天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两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却不知书房内的魏征早已醒来,正躺在床上,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魏征心中微动,他素来不信天命,只重人为,今日倒想看看,这“天命”与“人为”究竟哪个更胜一筹。
不多时,魏征起身梳洗完毕,召来两人。他提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递给王二:“你将这封信送到吏部侍郎府中,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王二接过书信,心中狂喜,暗道果然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魏大人这是要为自己谋官了!他连忙躬身应下,小心翼翼地揣好书信,转身便往外走。可刚迈出府门,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直不起腰,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
“怎么回事?”王二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他想强撑着前往侍郎府,可疼痛越来越剧烈,根本无法前行。恰巧李四从后面赶来,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王哥,你怎么了?”李四焦急地问。
王二咬着牙,指了指怀中的书信:“我……我心口疼得厉害,怕是走不动了。麻烦你……替我把这封信送过去吧,就说是魏大人的吩咐。”
李四虽有些犹豫,但见王二痛苦不堪,便点了点头,接过书信,匆匆向吏部侍郎府赶去。
次日,吏部传来消息,要对魏征府中的典事进行考核注官。王二和李四一同前往吏部,心中各有忐忑。考核结束后,吏部官员宣读结果:李四留任原职,且加俸一级;王二则被免去官职,勒令返乡。
王二如遭雷击,当场便急了:“大人,为何要罢我的官?昨日魏大人明明让我去送书信,为何却是他留任?”
吏部官员面露难色:“此事皆是魏大人授意,具体缘由,你还是回去问魏大人吧。”
王二怒气冲冲地回到魏府,向魏征质问此事。魏征平静地看着他,问道:“昨日你为何没有亲自送书信?”
王二如实答道:“小人刚出门便心口剧痛,实在无法前行,只得让李四代劳。”
魏征又召来李四,核实了情况,随后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感慨:“我本想测试你们二人,却没想到天意如此。你二人争论官职来源,如今看来,‘官职禄料由天者,盖不虚也’。”
王二愣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他一直以为靠攀附就能获得前程,却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而李四始终秉持本心,不贪不躁,反而得到了留任的机会。
后来,王二返乡后,依旧改不了投机取巧的性子,屡屡碰壁,最终只能在乡野间苟且度日。而李四则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做事踏实认真,后来被魏征举荐,官至县丞,虽不算显赫,却也安稳顺遂。
天命从不是懈怠的借口,人为也不是投机的捷径。王二的急功近利终成空,李四的踏实本分终得偿。所谓天命,不过是对心性与品行的终极考验。守住本心,脚踏实地,命运自会在恰当的时机,给予你应得的馈赠。
6、娄师德:一钱之戒,终成台辅
唐高宗年间,扬州江都县的县衙里,有两位年轻的县尉,一人名叫娄师德,一人名叫冯元常。两人同日上任,年龄相仿,却性情迥异。娄师德为人宽厚谨慎,做事一丝不苟,凡事只求清白;冯元常则精明强干,野心勃勃,总想着快速升迁,为此不惜剑走偏锋。
一日,两人听闻城中有位名叫张冏藏的相士,精通相术,能预知祸福吉凶,便相约一同前去拜访。张冏藏见两人前来,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二位皆是富贵之相,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只是冯县尉虽能步步高升,官位却终究不及娄县尉。”
冯元常心中不服,追问道:“先生何出此言?我二人如今同职同级,为何我会不及他?”
张冏藏笑了笑,道:“冯县尉命格特殊,虽贪财好利,取财越多,官运反而越旺;而娄县尉则不同,你若敢取一文不义之财,官运便会立刻衰败,万劫不复。”
冯元常听后,不以为然,只当是相士的戏言;娄师德却将这番话牢记在心,心中暗暗发誓,此生绝不敢沾染分毫不义之财。
没过多久,两人便迎来了各自的转机。冯元常被调往浚仪县任县尉,他到任后,全然不顾百姓疾苦,大肆敛财,手段残忍。他不仅加重赋税,还纵容手下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短短几年便积累了万贯家财。有人将他的恶行告到巡察使那里,可巡察使见冯元常办事果断,误以为他是个强干的能臣,非但没有治他的罪,反而将他举荐为云阳县尉,官升一级。
后来,冯元常敛财之事败露,被人弹劾入狱。可他凭借着多年积累的财富,四处打点,竟奇迹般地翻了案,还被朝廷认为是“清廉强干”之人,提拔为监察御史。一时之间,冯元常风光无限,愈发坚信张冏藏的预言,行事也更加肆无忌惮。
而娄师德则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底线。他在江都县任上,兢兢业业,体恤百姓,深得民心。有一次,一位乡绅为了感谢他解决了邻里纠纷,偷偷送给他一锭银子,娄师德当场拒绝,还严厉地斥责了对方:“为官者当清廉自守,岂能贪图私利?这银子你速速带回,否则我便将你绳之以法!”
后来,娄师德升任监察御史,奉命出使西域。途中,随行的部下见当地物产丰富,便想趁机捞些好处,劝道:“大人,此处远离京城,无人知晓,咱们取些特产回去,也无人怪罪。”
娄师德脸色一沉,道:“张冏藏先生曾告诫我,取一文不义之财便会官运衰败。我虽不知此言真假,但为官清廉本就是本分,岂能因无人知晓便放纵自己?”部下听后,再也不敢提及此事。
娄师德的清廉和才干,渐渐被朝廷知晓。他历任多个官职,无论身处何地,始终坚守本心,从不贪占分毫。有人嘲笑他太过迂腐,到手的富贵都不知道把握;也有人劝他适当变通,为自己谋求更多利益,可娄师德始终不为所动。
他在任期间,兴修水利,发展农业,安抚百姓,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高宗皇帝对他十分赏识,不断提拔重用。而冯元常虽然靠着敛财一路升迁,却因树敌太多,又因贪腐之事再次被弹劾,最终被罢官流放,客死他乡。
反观娄师德,凭借着清廉的品行和卓越的才干,一路官至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也就是宰相之职,真正做到了“台辅”之位。他在任期间,还向朝廷举荐了狄仁杰等贤才,为大唐的盛世繁华立下了不朽功勋。
晚年时,有人问起他当年张冏藏的预言,娄师德感慨道:“所谓的天命,不过是对品行的考验。我并非迷信预言,只是深知清廉是为官之本,守住底线,方能行稳致远。”
一时的捷径或许能带来短暂的繁华,但若以品行作为代价,终究难以长久。娄师德以一钱为戒,坚守清廉本心,终成一代名相;冯元常贪得无厌,虽一时得意,却难逃身败名裂的结局。这世间最可靠的“天命”,从来都是自己的品行与坚守。守住底线,方能赢得长远;不忘初心,方能行稳致远。
7、王显:一念功名,终成泡影
隋末的并州,汾水两岸的麦田里,总能看到两个身影追逐嬉戏。一个少年眉目俊朗,眉宇间藏着一股不凡之气,正是后来的唐太宗李世民;另一个身形微胖,笑容憨厚,名叫王显,是李世民的发小。两人自幼相识,性情相投,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常常一起在田间摸鱼、树上掏鸟,没少闯祸。
那时的李世民还未发迹,只是隋将李渊的次子,而王显家境普通,整日游手好闲,却凭着一股子热情,成了李世民身边最要好的伙伴。他们常常互相打趣,王显总爱扯着李世民的衣角,抢他的帽子当玩具;李世民则会笑着调侃王显:“你这小子,天生就是劳碌命,这辈子恐怕到死都成不了气候,就像蚕蛹抵老不作茧!”
王显听了,也不生气,只是嘿嘿一笑:“那可未必,等日后我发达了,定要让你刮目相看!”
这玩笑话一说就是十几年。随着天下大乱,李世民跟随父亲李渊起兵反隋,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而王显则依旧守着家乡的几亩薄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生活。他偶尔会听到李世民的消息,心中既有羡慕,也有几分期待——他总记得两人当年的情谊,盼着李世民能拉自己一把。
贞观元年,李世民登基称帝,定都长安,开创了大唐盛世。消息传到并州,王显欣喜若狂,当即收拾行囊,千里迢迢赶往长安。站在巍峨的朱雀大街上,望着皇宫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王显心中感慨万千,当年那个和自己一起摸鱼掏鸟的少年,如今已是九五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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