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骤雨欲来（1/2）

广州城，世安一小。

上午十一点的阳光，穿过秋日略显稀薄但仍带着暖意的云层，洒在崭新的校舍和宽阔的塑胶操场上。下课铃尖锐而急促地划破了短暂的宁静，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门。刹那间，各个教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无数穿着统一蓝白校服的身影如同出笼的蜂群，汹涌而出，带着独属于孩童的、毫无顾忌的喧闹和生命力，冲向自由的领地。

校门口早已是人头攒动。焦急或期待的家长们伸长脖子，在攒动的小脑袋中搜寻着自家孩子的身影。电动三轮车、自行车、甚至几辆保养得体的旧时代轿车混杂在一起，喇叭声、呼唤名字的声音、孩子们兴奋的回应交织成一片充满烟火气的嘈杂乐章。

李娜安静地站在人群较外围的位置，身姿挺拔优雅，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米白色风衣。她正和旁边一位相熟的家长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聊的无非是孩子的学习、最近的天气，或是城区哪家店新到了不错的布料。她的目光不时扫向教学楼出口，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对年轻的男女，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洗得发白、明显不合身也不太干净的外套，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深刻入骨的焦虑，混杂在接孩子的家长人流中，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向着李娜所在的方向移动。他们的眼神死死锁定在李娜身上，那眼神混杂着绝望、渴望，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年轻男子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手在裤缝边微微颤抖。女子则紧紧咬着下唇，嘴唇干裂出血丝也浑然不觉，眼睛因恐惧和急迫而睁得极大，几乎要将李娜的身影刻进瞳孔里。他们就像两头在猎人包围圈中发现了唯一生路的困兽，拼尽全力朝着那微弱的光亮挪动。

距离在一点点缩短。二十米…十五米…十米……就在男子似乎想鼓起勇气再加快一点步伐，女子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火苗的瞬间！

变故陡生！

人群中，三个看似普通的身影——一个手里拿着报纸好像在等人的中年男人，一个推着婴儿车哄孩子的“年轻妈妈”，还有一个蹲在路边系鞋带的“学生”——如同捕猎的猎豹般骤然启动！没有喊叫，动作迅捷、精准、无声！

中年男人如鬼魅般贴近年轻男子身后，沾着特殊药剂的强力手臂闪电般箍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推婴儿车的“妈妈”瞬间抛弃伪装，一手扣住女子的肩膀关节使其无法发力，另一只同样有力的手精准地捂住她的嘴巴！而那个“学生”则如同影子般堵在两人身后，形成一道人墙，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流畅得像排练过千百遍。周围的家长甚至没来得及察觉到明显的异常，只以为是拥挤中的一点小摩擦。

“唔——！”女子骤然遇袭，瞳孔因极度的惊恐而瞬间放大！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猛地扭头，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咬在了捂着自己嘴巴的那只手上！

“唔！”捂住她的“年轻妈妈”——实则是暗刃特勤局经验丰富的女队员——闷哼一声，剧痛让她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松了一下力道。就是这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松动！

女子趁着这千分之一秒的空隙，挣脱了部分束缚，用尽肺腑里所有的空气，发出了一声凄厉到变调、带着浓重台湾腔的尖嚎：

“救命啊——！！！求求你！救救我们——！！！！！”

这声绝望的呼喊，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破了校门口原本嘈杂但和谐的背景音浪！

李娜几乎是本能地循声望来！她的目光瞬间捕捉到被两个暗刃队员死死控制、正在疯狂扭动挣扎的年轻女子。那张布满泪痕和污垢的脸上，写满了濒死的恐惧和哀求！而对方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穿透人群锁定在她身上！

“将军夫人！将军夫人！！！”女子看到李娜回头，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因用力嘶吼而破裂，带着泣血般的绝望：“求求你！救救台湾！救救所有人啊！将军要屠了我们整个台湾省！！！是因为楚云飞！楚云飞啊！！！”

李承安刚挤出人群，像只小鹿般欢快地扑向李娜的怀抱：“妈妈！”他敏锐地感觉到了母亲身体的瞬间僵硬和周围气氛的异常，小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好奇又有些不安地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去。

李娜的心猛地一沉。楚云飞？台湾？屠杀？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她安抚地紧紧搂住儿子，脚步却异常坚定地分开人群，径直走向那混乱的中心。她的脸色沉静如水，眼神锐利如刀，周身那股属于将军夫人的威仪在瞬间释放出来，让试图上前阻拦维持秩序的学校警卫和另一位暗刃队员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怎么回事？”李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穿透嘈杂的冰冷穿透力，目光直视着那个被女队员重新死死捂住大半边嘴、只能发出“呜呜”声的年轻女子。“你刚才说什么？楚云飞？台湾？什么屠杀？说清楚！”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女队员在李娜严厉的目光示意下，手指微微放松了力道，但仍牢牢控制着女子的头部和手臂，确保她没有攻击或自残的可能。

年轻女子得以喘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语无伦次地急促哭喊：“是…是那个楚云飞！那个世安军的官！他…他在台南！他挑衅我们老大！说话太难听！还动手！我们老大…林爷…把他扣下了！关起来了！”她因为恐惧和急促而剧烈喘息，“可他…他疯了啊！他说…他说要让将军带兵杀过来！把整个台湾！所有岛上的人！都…都屠光！鸡犬不留！他说将军以前就这么干过！他…他就是个疯子！将军夫人！求求你！求求你发发慈悲！跟将军说说！不能这样啊！我们不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不想死啊！！！”

女子哭喊着，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要瘫软下去。旁边的年轻男子也被死死按着，发出压抑的呜咽，眼神里全是哀求。

李娜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楚云飞被困台南？放话要将军屠岛？这听起来更像是楚云飞愤怒之下的狂言，但她太了解李峰了。更了解楚云飞那个位置的人说出的话，有时候本身就代表着某种可怕的意志。尤其是…当“楚云飞”和“被困”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时，背后代表的意义足以让她的心弦瞬间绷紧！

她没有再问下去。信息已经足够，剩下的不是在这种场合能解决的。李娜对着几名神情紧绷的暗刃队员微微颔首，眼神冰冷：“带走。立刻。仔细审。”

“是！夫人！”带队的“中年男人”低沉应道，不再有丝毫犹豫和怜悯。

两名暗刃队员动作更加粗暴地将这对年轻男女拖拽起来，塞进了路边一辆不知何时停靠过来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中。车门“砰”地关上，引擎轰鸣，车子迅速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从突袭抓捕到带离，不超过两分钟。校门口的喧闹只中断了片刻，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大多数家长只是疑惑地朝这边张望了几眼，低声议论了几句“抓小偷吧？”、“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想在学校门口闹事？”之类的话，便不再关注。在这个末世秩序重建的时代，各种突发状况并不罕见，暗刃特勤局的存在和行事风格，也早已不是秘密。人们更关心的是赶紧接到自家孩子回家。

李娜站在原地，却感觉周围的嘈杂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她低头看着紧紧依偎在自己怀里、小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和紧张的儿子李承安。

将军要屠岛？为了楚云飞？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同一时间，台湾省台南市，废弃中心医院地下深处。

空气粘稠得像凝固的油脂，混合着霉菌、血腥、硝烟和排泄物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应急灯的光线在弥漫的烟雾尘埃中愈发昏暗，将扭曲的阴影投射在布满弹孔和污迹的墙壁上。

“噗！”一声轻微到几乎被掩盖在远处喧闹下的闷响。弩箭精准地射穿了通风管道口下方、那个背对着走廊、正靠着墙打瞌睡的赤蛇帮守卫的脖颈侧面。守卫身体猛地一僵，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软倒。“蝰蛇”如同壁虎般从狭窄的管道口滑落，落地无声，迅速将尸体拖入旁边的杂物间阴影。

卡尔从拐角探出头，举起紧握的拳头，做了个“清除”的手势。他脸上涂着厚重的黑绿油彩，只剩下一双布满血丝、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身上穿着便于夜间行动的深灰色城市迷彩作战服，沾满了灰尘和不明污渍。身后，“屠夫”手持一支锯短了枪管的霰弹枪，枪口散发着硝烟味；“猎隼”艾娃则抱着她的精准步枪，枪口下挂的热成像瞄具镜片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幽绿的光。

他们的动作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安静。利用陈志华提供的、过时但关键的建筑结构图，以及艾娃入侵的残缺监控片段（大部分区域监控早已失效），这支四人小队如同最致命的幽灵，从医院最偏僻、防守最松懈的废弃污水处理通道潜入，一路潜行、无声地清除障碍，目标直指情报中标明的、位于地下三层最深处隔离区的“特殊监室”。

时间就是生命。他们必须在赤蛇帮核心力量反应过来之前，找到楚云飞，然后原路撤出。卡尔在下达行动命令时异常明确：“非必要，不交火。优先制服，控制。目标是救人，不是屠杀。”他们需要的是隐匿和速度，而非惊动整个巢穴的毒蛇。

地下一层、二层，还算顺利。守卫巡逻路线固定，警惕性不高。几个零星的落单者都被“蝰蛇”的弩箭或卡尔、“屠夫”近身扭颈迅速解决。黑暗和复杂的废弃管道、病房结构是他们的盟友。

然而，通向三层隔离区的最后一道楼梯间，却遇到了一个小麻烦。三名守卫聚在楼梯转角处抽烟闲聊。无法绕行。

卡尔眼神冷冽，打了个手势。

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出！

“咔嚓！”卡尔扭断了最外侧一人的脖子。

“噗！”弩箭射穿了中间守卫的心脏。

“嘭！”“屠夫”沉重的霰弹枪托狠狠砸在最后一名守卫的太阳穴上，守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瘫软下去。

完美。卡尔心中稍定。然而，就在“屠夫”拖着昏迷守卫的脚踝，想将其塞进旁边一个垃圾通道掩盖痕迹时，变故发生了！

被“屠夫”砸晕的那个守卫，或许因为颅骨的坚硬或者“屠夫”刻意收敛了力道，竟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在身体被拖动的剧烈颠簸中，他猛地睁开了充血的双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他用尽残存的全部力气，挣脱了被堵住的嘴（原本堵嘴的布团在拖拽中松动），发出了撕心裂肺、足以穿透数层楼的凄厉嚎叫：

“敌袭——！！！有敌人闯进来啦——！！！地下三层！！！”

这一声嚎叫，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

死寂被瞬间彻底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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