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骤雨欲来（2/2）
短暂的、令人心悸的凝滞后——
“哔——！！！呜呜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猛地炸响！破锣般的音质在狭窄的空间里疯狂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紧接着，整个地下空间如同被惊醒的巨兽！四面八方！楼上楼下！无数杂乱的脚步声、拉动枪栓的哗啦声、夹杂着各种闽南语和国骂的怒吼声如同沸腾的海啸般爆发出来！
“操他妈的！哪里？！”
“地下三层！隔离区那边！”
“抄家伙！弄死他们！”
“堵楼梯！别让他们跑了！”
卡尔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他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所有的隐匿计划宣告破产！
“快！目标监室！快！”他嘶吼着，第一个冲向通往三层的楼梯！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当他们冲下楼梯，冲到那条通向目标监室的、唯一的长廊入口时，前方的景象让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长廊那头，楚云飞被关押的监室铁门隐约可见。但通往它的道路上，此刻已被汹涌的人潮彻底堵死！
不是十几个，也不是几十个！
是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如同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从各个岔口、房间、甚至通风管道口涌出！至少有上百人！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但手里都拿着武器——砍刀、水管、消防斧、自制狼牙棒、甚至还有不少土制霰弹枪和手枪！一张张因愤怒、兴奋和对入侵者的敌意而扭曲的面孔，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长廊的宽度限制了人数优势的展开，但也意味着他们被彻底堵在了这个狭窄的死亡通道里！前后左右，全是挥舞着武器、疯狂叫嚣着扑上来的赤蛇帮成员！
“开火！压制！守住入口！”卡尔的声音因肾上腺素飙高而撕裂，但他瞬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决断！狭路相逢勇者胜！此刻任何犹豫都是自杀！
“砰！砰！砰！砰！”
卡尔手中的突击步枪率先喷吐出致命的火舌！精准的三连发点射！冲在最前面的三名挥舞砍刀的暴徒应声倒地，胸口炸开血花！
“轰——！”
几乎是同时，“屠夫”手中的霰弹枪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大片密集的高速钢珠如同暴雨般泼洒出去！狭窄空间内，霰弹的杀伤力和震撼力极其恐怖！瞬间掀翻了挤在一起的五六个人！血肉横飞！惨叫声和怒骂声交织！
“噗！噗噗！”“蝰蛇”冷静地据守在入口侧面一个凹陷处，弩箭如同致命的毒牙，专门点杀那些试图从侧面夹击或者手持枪械的目标。
“哒哒哒…”艾娃的精准步枪则进行短点射，压制着长廊深处那些试图用手枪或霰弹枪还击的火力点。
枪声、爆炸声（霰弹枪的轰鸣堪比爆炸）、惨叫声、怒骂声、金属碰撞声、奔跑声……瞬间将这片地下空间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刺鼻的火药味和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取代了原本的腐臭！弹壳叮叮当当掉落在地面的积水里。赤蛇帮的人虽然装备低劣，没有重型武器，但胜在人多！多到令人头皮发麻！而且被激怒的人群如同狂暴的蚁群，前面的倒下，后面踩着同伴的尸体和鲜血，依旧红着眼、悍不畏死地往上冲！挥舞的砍刀前端几乎能碰到“屠夫”喷吐着火舌的枪口！
“操！这帮杂种疯了！”“屠夫”一边怒吼着，一边快速给手中的霰弹枪重新装填粗大的红色霰弹。他的手臂被一块飞溅的锐利碎片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但他浑然不觉。
“弹药消耗太快！头儿！”艾娃冷静地汇报，声音在嘈杂的枪战中几乎听不清。她扔出一个震爆弹，“轰！”一声巨响和剧烈的闪光暂时压制了前方一片区域的敌人，但很快就被更汹涌的人潮填补。
“蝰蛇”的弩箭射速已经跟不上敌人涌来的速度，他果断扔下弩，拔出了腰间的格斗刀和手枪，与几个试图从侧面管道爬进来的敌人展开了血腥的肉搏！
卡尔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被死死钉在了长廊入口处！寸步难行！每一次开火都在消耗着宝贵的弹药和体力，而敌人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楚云飞的监室就在几十米外，却如同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血肉城墙！更致命的是，更多的敌人正在从他们身后的楼梯和其他通道包抄过来！一旦形成完全的合围……卡尔不敢想象后果。
“守住！交替掩护！找掩体！节省弹药！”卡尔只能嘶吼着下令，手中的步枪持续不断地喷吐着火舌，将一个个疯狂的身影打倒在血泊中。汗水夹杂着油彩和血污从他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开始噬咬他的意志。
广州城，世安联盟军政中心，双子塔。
高达八十八层的东塔顶层，仿佛悬浮于云端之上。巨大的落地窗外，天空阴沉，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垂，预示着一场秋日的大雨即将倾盆。强劲的高空气流掠过塔尖，发出低沉的呜咽。
詹姆斯行走在通往李峰办公室的、铺着厚实地毯的宽阔走廊里。脚下极其柔软，却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走廊两侧，每隔几步就矗立着一名全副武装、神情冷峻如大理石雕像的警卫。他们的眼神锐利，佩戴着“暗刃”特勤局的黑色闪电徽记，目光扫过詹姆斯时，没有丝毫往日的随意，只有纯粹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只有他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詹姆斯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这份突如其来的召见，本身就透着不寻常。尤其是在这个时间点！距离他收到台南方面传来“谈判破裂、楚云飞被拘押”的加密讯息，才刚刚过去不到两个小时！他动用了紧急渠道，试图将消息暂时压住，争取时间调动台南的暗线进行二次斡旋……难道……难道将军已经知道了？
冷汗，不受控制地从詹姆斯额角渗出，浸湿了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鬓角。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甚至试图对旁边一位相熟的警卫队长挤出一个他惯有的招牌式笑容——那种混杂着商人精明与军人爽朗的、极具感染力的笑容。然而，那位队长只是面无表情地、极其轻微地向他颔首致意，眼神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他所有的伪装。
詹姆斯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秘书无声地推开那扇厚重的、标注着“最高指挥部”的沉木大门。詹姆斯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领带（这个动作显得格外刻意），迈步走了进去。
办公室极其宽敞，风格冷峻而简约。巨大的办公桌后，是一整面墙的全息动态地图，上面密布着代表军队部署、物资流动、敌情动态的各色光点与线条，如同一个精密战争机器的复杂神经网络。此刻，地图投射的正是台湾岛及周边海域的态势图，几个刺目的红色警告标记在台南区域闪烁着。
李峰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翻涌的铅灰色云海和下方如同微缩模型般的广州城。他穿着一身没有任何军衔标识的深灰色作训服，身形挺拔如山峦，仅仅是一个背影，就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感。
詹姆斯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那张地图！台南的标记！完了……
“将军！”詹姆斯立刻收敛心神，脸上瞬间堆起那副夸张的、热情洋溢的笑容，声音洪亮地喊道，“您找我？唉呀，刚刚和后勤部那帮家伙开了个会，为了新一批装甲车维修备件的事儿，磨了半天嘴皮子，差点迟到！真是……”他一边说，一边快步走上前，试图用他惯有的、略显啰嗦的抱怨来冲淡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然而，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李峰缓缓转过了身。
办公室的光线被刻意调得很暗，只有桌上的台灯和全息地图的光芒提供着光源。李峰的脸庞一半沉浸在阴影里，另一半被屏幕的冷光映照得棱角分明，如同刀劈斧凿。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邃，冰冷，穿越了空间，直直地落在詹姆斯脸上。
詹姆斯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冻僵的石膏，一点点僵硬、碎裂。他见过李峰无数种眼神——威严的、冷酷的、沉思的、甚至偶尔流露出的疲惫。但眼前这种眼神……他从未见过。
那不是愤怒。不是质问。甚至算不上严厉。
那是一种……失望。
一种极其厚重、极其深沉的失望。仿佛看着一件曾经寄予厚望、如今却证明彻底腐朽崩溃的造物。这种平静之下的失望，比任何暴怒的斥责都更加锋利，瞬间刺穿了詹姆斯所有的心理防线，将他精心构筑的城墙切割得支离破碎！
詹姆斯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精心准备的、关于后勤备件的说辞，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办公室里只剩下窗外狂风愈发凄厉的呜咽，以及墙上全息地图里，台南那个红色标记发出的、微弱却刺耳的警报蜂鸣。
李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如同实质的铅块，重重压在詹姆斯的肩上，让他险些站立不稳。
风暴，在他沉默的注视中，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