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舞得再像,也不是我(1/2)
苏晚照指尖的荧绿残痕正悄然褪去,像退潮般从皮肤上蒸发,只留下刺骨的寒意。
戏楼飞檐的影子横亘在青石板上,如一道未愈的刀口,割裂月光,也割裂她与身后那片血雾迷蒙的黑市。
风从檐角穿过,卷起她斗篷一角,拂过面首尚未冷却的躯体——那些裂缝中的眼睛,已彻底黯了下去。
她没有回头。
医徽碎片在掌心发烫,指向戏台深处,仿佛有谁在幕布后,轻轻拨动了命运的丝线。
沈砚的手虚虚护在她后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触感隔着薄衣传来,像铁箍般紧绷;颈后黑纹如活物般沿着脊椎攀爬,每爬一寸,他的呼吸就急促一分,粗重的吐息拂过她耳后,带着灼人的热度。
“晚照。”织娘的银丝突然缠上她手腕,冰凉如蛇,银丝末端浮着细碎光粒,像星屑在夜风中颤抖,“标记网在戏楼地下三丈处收束,那里有……”她顿了顿,银丝突然绷直如弦,发出细微的嗡鸣,“有活人的痛觉残留——像烧红的针扎进骨髓。”
影针不知何时站在戏楼朱漆门前,指尖摩挲着门框上的刀痕,木屑簌簌落下,她指腹传来粗粝的触感;她侧头,眼尾的朱砂痣跟着一跳,像血滴将坠未坠,“三天前,卖脂粉的阿秀最后一次被目击是在这儿;七天前,绸缎庄的二公子也是。”她低笑一声,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戏台柱子上有抓痕,是指甲抠进木头的力道——他们死前都在拼命想跑,指甲缝里全是木刺。”
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腐朽的hges像垂死者最后一声叹息。
戏楼里没有灯烛,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戏台中央铺出银霜,寒气如潮水漫上脚踝。
本该空荡的戏台上,却立着个穿月白舞衣的身影。
水袖垂落如瀑,发间银簪折射着月光,连左肩微微下沉的弧度都和苏晚照分毫不差——那是她验尸时总习惯用左肩抵着桌沿借力留下的旧习,此刻肩胛骨的轮廓在月光下清晰如刻。
“是九娘。”影针突然攥紧织娘的衣角,布料在她掌心发出细碎的撕裂声,声音发紧,“我前日在黑市见过她卖艺,可方才查户籍……”她喉结滚动,像吞下一口碎玻璃,“户籍册上没有这个人。”
舞姬抬起手,水袖翻卷如浪。
她旋身时,裙裾扫过戏台的青石板,竟没发出半分声响——连一丝风都没有,仿佛她的脚从未真正触地。
苏晚照的后颈泛起凉意,寒毛直立,像有冷针顺着脊椎一寸寸扎上来——这不该是活人能有的轻盈。
“她没呼吸。”影针的指甲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也没心跳。”
织娘的银丝“嗡”地绷直,在空中划出半透明的网,光丝在空气中震颤,发出低频的嗡鸣:“系统共鸣波动。”她盯着银丝上跳动的光斑,瞳孔微缩,“这不是人……是‘行为校准影子’。医盟用来监测代行者的——它会复刻你的动作、习惯,甚至记忆,一旦偏离预设轨迹,就会启动回收程序。”
舞姬的舞步突然加快。
水袖翻卷间,她的身影与苏晚照重叠又错开,连垂眸时睫毛颤动的频率都分毫不差,仿佛镜中倒影挣脱了玻璃。
当她第三次从苏晚照面前旋过时,苏晚照看清了她腰间的玉佩——那是她三年前在乱葬岗救起的小乞儿送的,雕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此刻正随着舞步轻撞她的髋骨,发出细微的“叮”声,像童年残存的铃音。
“停。”苏晚照出声,声音发哑,喉间像被砂纸磨过。
舞姬应声止步。
她缓缓转头,月光正落在她脸上——那是一张和苏晚照一模一样的面具,眼角还留着道细疤,正是她三年前验尸时被骨茬划破的旧伤,疤痕在月光下泛着粉红的新生肉色。
“第7号代行者。”她开口,声音像金属摩擦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行为偏离率已达68.3%。建议……回收重置。”
苏晚照心口一窒,像被无形之手攥紧。
眉心的医徽突然剧烈震颤,有温热的东西顺着鼻梁滑落——是血,腥甜在唇边晕开。
她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咬破了舌尖,血珠渗出,混着唾液滑入喉咙。
更诡异的是,她的右手不受控地抬起,指尖浮起半透明的织命丝,缠上舞姬手腕,丝线接触的瞬间,传来一阵冰凉的静电感。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白得刺眼的实验室,自己站在全息投影前,指尖点在“AI人格日志”上,日志末尾写着——“她若反抗,就让她看见另一个自己。”
“晚照!”
沈砚的嘶吼将她拽回现实,声音沙哑如裂帛。
她转头,正看见他跪坐在地,左手死死攥住右手腕——他的右手正不受控地抓向自己的脸皮,指甲在脸上划出血痕,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滴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嗒”的轻响。
颈后的黑纹已爬至耳后,连瞳孔都泛起浑浊的灰,像蒙了雾的玻璃。
“疼……”他咬破舌尖,血沫混着话音溢出,“别让我变成他。”
苏晚照踉跄着扑过去。
她想起神术星域的灵魂缝合祷文,想起共情系统的使用方法。
掌心按在他心口的瞬间,她闭了眼,将所有关于沈砚的记忆揉碎了往他意识里送:雨夜里他撑着伞等她验完尸,姜汤的热气糊在伞面上,氤氲成一片暖雾;她失嗅那天,他蹲在她脚边抹眼泪,说“大不了我当你的鼻子”,声音哽咽得像风中的烛火;还有刚才在黑市,他拽着她后领往怀里带时,体温透过布料烫进她骨头里的温度,像烙印。
“你是沈砚。”她贴着他耳朵低语,气息拂过他湿漉漉的睫毛,“是会给我煮姜汤的沈砚,是说要陪我查完所有凶案的沈砚。”
沈砚的右手慢慢垂落。
他的睫毛剧烈颤动,像在和什么东西殊死搏斗,最终却只是攥紧她的衣角,将脸埋进她肩窝,一声都没吭,肩胛骨在她掌下微微抽动。
织娘的银丝突然炸成金芒,光丝如蛛网般在空中震颤。
“找到了!”她指向戏台中央,声音发颤,“地下三丈,共鸣波动最剧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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