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羽翼渐丰固根基(1/2)
春深时节,关中的土地彻底苏醒了。
渭河平原上,去年冬日播下的麦种,已顽强地钻出地面,铺开一层茸茸的新绿,在略带寒意的春风中摇曳,如同给这片饱经创伤的大地铺上了一块巨大的、充满希望的绒毯。
长安城外,新设立的“劝农营”旁,人声鼎沸。
穿着粗布短褐的农人,在由朝廷派遣的农官指导下,领取着官府免费发放的、经过挑选的粮种和简陋却坚实的铁制农具。
脸上不再是麻木与绝望,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期盼的忙碌。
“张老伯,您家那十亩地,按新政,头三年可是不交税的,好好侍弄,秋天定然有个好收成!”
一名年轻的书吏,拿着户籍册子,对着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农大声说着,语气里带着鼓励。
老农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领到的铁锄,眼眶有些湿润,连连点头:“托陛下的福,托陛下的福啊……有了这锄头,有了这种子,地……总算能种下去了……”
类似的场景,在关中各地,尤其是在朝廷力量能够有效覆盖的三辅之地,正在越来越多地上演。
荀彧坐镇中枢,卢植经营南阳,如同两位最精密的工匠,小心翼翼地修复着这台千疮百孔的国家机器,试图让它重新焕发生机。
未央宫旧址的行在,如今被正式命名为“光熹宫”,取年号“光熹”为名,虽仍是权宜之计,却也象征着一种新的开始。
刘辩站在光熹宫最高的望楼上,凭栏远眺。
远处田野间的点点新绿,如同星星之火,映入他年轻的眼眸。
他能感受到脚下这座古老都城,以及这片广袤关中大地,那微弱却顽强的脉搏正在逐渐变得有力。
“陛下,关中春耕已过六成,南阳在卢公治理下,流民安置亦过半,第一批垦荒之地已开始播种。
预计到今秋,两地产出,至少可支撑朝廷现有兵马半年之用,若加上河东、河内输运,或可支撑一年。”荀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他清瘦了些,但眼神依旧温润而坚定。
刘辩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这远远不够,乱世之中,粮食就是命脉,就是底气。
袁绍在河北蠢蠢欲动,谁知道这脆弱的平衡能维持多久?
“袁绍那边,有何新动静?”他问道,目光依旧投向远方。
陈宫上前一步,他与荀彧的沉稳不同,眉宇间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锐气与紧迫感:“回陛下,据报,袁绍对韩馥逼迫日甚。郭图、逢纪常驻邺城,几乎将州牧府当成了自家后院。
韩馥麾下沮授、耿武等人虽极力劝阻,然韩馥怯懦,摇摆不定,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郭嘉靠在栏杆上,懒洋洋地接口,语气却带着洞察:“冀州这块肥肉,袁本初是吃定了。他现在缺的,就是最后那点‘勇气’,或者一个能让他彻底撕破脸的契机。
我们派去联络黑山贼张燕的人回报,袁绍给的价码不低,张燕那头老狐狸,还在待价而沽,想着怎么捞更多好处。”
刘辩转过身,看着自己麾下这几位风格迥异,却同样才智超群的臣子。
“也就是说,袁绍整合河北,只是时间问题。而我们,需要抢在他彻底消化冀州之前,变得更加强大,或者……给他制造足够的麻烦。”
“陛下圣明。”荀彧道,“故而,当前仍以稳固内部为第一要务。关中、南阳若能今岁丰收,则朝廷根基稍稳。
同时,整军经武,亦不可松懈。吕布将军麾下并州军虽悍勇,然需整合新附之西凉兵马;孙坚将军在豫州,亦在加紧整训部伍。假以时日,我军战力,当更胜往昔。”
提到吕布,刘辩眼神微动。
这位前将军自寿春归来后,虽然接受了朝廷“使持节”的殊荣和厚赏,但那份因孙坚抢了首功而生的芥蒂,以及对新任南阳太守卢植分权的不满,并未完全消除。
他就像一柄双刃剑,用得好,无坚不摧;用不好,反伤己身。
“吕布近日如何?”刘辩看似随意地问道。
陈宫回道:“温侯每日在长安城外大营操练兵马,甚是勤勉。只是……其对卢公派遣至南阳郡兵中的督粮官,颇有微词,认为掣肘其部。”
“告诉卢公,督粮之事,关乎大局,需谨慎,但亦不可过于干涉温侯军务,分寸要拿捏好。”刘辩吩咐道。
平衡之道,在于微操。
“臣明白。”陈宫点头。
“并州方向呢?曹操和刘备,可有异动?”刘辩想起了北路的安排。
曹操是潜龙,刘备又何尝不是?将这两条龙放在边塞磨砺,既是用人,也是防备。
荀彧答道:“东郡太守曹操,近日上表,言黑山贼屡犯郡县,请求增拨粮饷,以资防御。其麾下夏侯惇、曹仁等将,练兵更严。至于刘备……”
他顿了顿,“其驻守雁门,与太守郭缊配合尚可,关羽、张飞确为骁勇,曾率部击溃数股试图入寇的鲜卑游骑,在边军中渐有声望。其本人则常微服巡访乡里,安抚流亡,颇得人心。”
“哦?刘玄德倒是懂得收揽人心。”刘辩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刘备的“仁德”名声,他自然清楚。只要其不越界,这名声于稳固边陲有益无害。
郭嘉忽然轻笑一声:“陛下,嘉倒觉得,那曹操此番上表要粮,未必是真缺粮,或许……是在试探朝廷对其的态度,或者,是在为将来可能的变化做准备。”
刘辩目光一闪。郭嘉总能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曹操此人,绝不会甘于久居人下。他现在老实,不过是时机未到,实力不足。
“准其所请,拨付部分粮草。但要明确告知,朝廷亦有难处,望其善加利用,守土安民。”刘辩做出了决定,既示恩,又敲打。
“陛下,还有一事。”王韧的声音如同幽魂般从角落响起,
“荆州牧、镇南将军、成武侯刘表,派其别驾蒯越为使,已至潼关,不日将抵达长安,称是奉旨进贡,并恭贺陛下平定袁术逆乱。”
刘表?在这个敏感时刻派使者来?刘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来得正好。朕正想看看,这位‘江夏八俊’之一的刘景升,对如今局势,是何态度。好好接待,朕要亲自见见这位蒯别驾。”
所有线索,似乎都在这个春深时节,向着长安汇聚。
袁绍的威胁,内部的整合,边疆的动向,诸侯的观望……如同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
数日后,光熹宫宣室殿。
刘辩端坐于御座之上,身着常服,少了几分朝会时的肃穆,多了几分亲和。
下方,荆州别驾蒯越恭敬行礼。
蒯越年约四旬,面容清雅,三缕长须,眼神灵动,一看便是精于辞令、善于周旋之士。
“外臣蒯越,奉我主荆州牧、镇南将军、成武侯刘景升之命,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蒯越声音洪亮,礼仪周到。
“蒯卿平身。”刘辩虚扶一下,语气温和,“成武侯镇守荆襄,保境安民,使南国晏然,朕心甚慰。此番遣卿前来,一路辛苦了。”
蒯越起身,躬身道:“陛下天威浩荡,诛除国贼,匡扶汉室,天下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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