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袁绍欲清君侧(1/2)
长安的春日来得迟,渭河冰凌初化,带着残冬的寒意,潺潺流向东方。
未央宫旧址旁的行在,经过一冬的修缮,虽仍不及洛阳宫室巍峨,却已初具帝国权力中心的森严气象。
殿宇的飞檐在稀薄的春日下投下清晰的阴影,如同此刻笼罩在刘辩心头的阴霾——来自东方,来自渤海。
殿内,炭火盆已撤去,换上了清淡的熏香,但空气依旧凝重。
刘辩负手立于巨大的山河舆图前,目光如锥,钉在“渤海郡”那三个小字上,仿佛要将其灼穿。
他身后,荀彧、陈宫、郭嘉三人肃立,就连远在南阳、因政务回京述职的卢植也赫然在列。
所有人的脸色,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消息确凿了?”刘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般的冷意,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阴影中,王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声音平板无波,却字字惊心:“回陛下,多方印证,确凿无疑。
袁绍以‘清君侧,诛陈宫’为名,已与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山阳太守袁遗达成密约。
黑山贼张燕,亦得袁绍钱粮军械,承诺在其起兵时,袭扰魏郡、赵国,牵制我军并州方向。其联盟初成,兵马粮草正在加紧调配。”
“清君侧?诛陈宫?”刘辩嗤笑一声,转过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好大的旗号!他袁本初怎么不直接说‘清君’,何必遮遮掩掩,拿公台做幌子?”
他目光扫过面容沉静的陈宫,“公台,你这‘奸佞’之名,怕是很快就要传遍天下了。”
陈宫闻言,非但不恼,反而上前一步,嘴角噙着一丝冷峭的笑意,拱手道:“陛下,袁本初此举,恰证明其心虚胆怯!他不敢直斥陛下,便拿臣这等微末小吏作筏子,可见其色厉内荏,联盟根基虚浮。
臣能为此‘佞臣’,替陛下挡此明枪,乃臣之荣幸!”
他语气带着惯有的尖锐与直率,甚至有种引火烧身的决然。
殿内凝重的气氛,因他这话稍稍松动了几分。
郭嘉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殿柱上,仿佛没睡醒般揉了揉眼睛,接口道:“公台兄何必妄自菲薄?你如今可是袁本初檄文里的头号‘祸国殃民’之辈,分量重得很呐!”
他语调轻松,带着点戏谑,但眼神却清亮如雪,“不过,他这联盟,看着热闹,实则破绽百出。
刘岱宗室庸才,首鼠两端;王匡兵微将寡,仰袁绍鼻息;袁遗更不过是袁氏附庸。
唯一可虑者,乃是袁绍借此整合冀州之力,以及……黑山贼那百万之众的骚扰。”
荀彧微微颔首,他永远是那副温润如玉、却稳如磐石的模样,缓声道:“奉孝所见不差。袁绍此盟,关键在于冀州牧韩馥态度。
若韩馥倾冀州之力助袁,则其势大涨;若韩馥迟疑,甚至暗中掣肘,则袁绍便是无根之木,其盟不过纸上谈兵。
据彧所知,韩馥性情怯懦,绝非雄主,其麾下沮授、耿武等,皆心向朝廷之辈。”
一直沉默的卢植,此刻抚着花白的长须,忧心忡忡道:“陛下,老臣在南阳,亦听闻袁绍使者频至襄阳、徐州。
刘景升坐拥荆襄,兵精粮足,若其态度摇摆,甚至暗中呼应袁绍,则我军将两面受敌,局势危矣。还有那曹操……”
他提到这个名字,顿了一下,看向刘辩。
刘辩眼神微动。曹操,这个他始终无法完全放心,却又不得不用的枭雄。“曹操在东郡,有何动静?”
王韧答道:“曹操近日大力整顿吏治,招揽流亡,编练新军,其麾下夏侯惇、曹仁等将练兵甚严。
对于袁绍的联络,曹操似乎持观望态度,并未明确回应。
据潜入东郡的细作回报,曹操曾对心腹言,‘陛下非常之人,董卓、袁术之灭,可见一斑。未可轻动。’但其具体心思,难以揣度。”
“曹孟德是聪明人。”郭嘉嘿嘿一笑,“他在待价而沽,或者说,在等一个最合适的下注时机。
陛下势大,他不敢明着反对;袁绍势众,他也不想轻易得罪。骑墙观望,左右逢源,才是他的本性。”
刘辩走到御案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案面上敲击着。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那笃笃的轻响,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袁绍终于还是跳出来了。
比他预想的要快,看来自己迅速平定袁术,确实给了这位四世三公的世家代表巨大的压力。
这不再是董卓那样的单一军阀,而是以袁氏为核心,联合了部分州郡长官和地方豪强的政治军事同盟,其影响力远非董卓、袁术可比。
“借口……”刘辩喃喃自语,“他需要借口,朕又何尝不需要一个‘名正言顺’收拾他的理由?”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四位重臣,“诸卿,袁绍磨刀霍霍,朕不能坐以待毙。当如何应对?”
陈宫率先开口,语气果决:“陛下,当以雷霆手段,破其联盟于未成之时!
可双管齐下:其一,明发诏书,斥责袁绍阴结党羽,图谋不轨,将其野心公之于众,占据大义名分!
其二,暗遣精干之士,分化瓦解其盟!韩馥处,可密令沮授、耿武等加紧劝说,许以高官厚禄;刘岱处,可强调其宗室身份,令其勿与逆臣同流;至于黑山贼张燕,不过求利,陛下亦可许以官爵,令其按兵不动,甚至反戈一击!”
他的策略依旧带着强烈的进攻性和谋略色彩。
荀彧则更为稳健,补充道:“公台之策,自是正理。然眼下朝廷新定关中、南阳,元气未复,大军连番征战,亦需休整。
彧以为,当前首要,仍在稳固内部,积蓄力量。
陛下可下旨嘉奖幽州刘虞太傅安定北疆之功,稳住宗室;加封徐州陶谦,以示羁縻;对荆州刘表,更需遣使安抚,陈明利害,至少使其保持中立。
同时,加紧关中、南阳春耕,广积粮草,整训新军。时间,站在陛下这边。”
他着眼于内政和长远,与陈宫的急切形成互补。
郭嘉晃了晃脑袋,似乎终于驱散了睡意,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几个关键位置,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懒散:“陛下,诸公,嘉以为,袁绍联盟,看似庞然大物,实则头重脚轻,关键在于两点:一是韩馥的冀州钱粮,二是……一个能让天下人觉得袁绍‘有理’的借口。”
他看向刘辩,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袁绍打出的旗号是‘清君侧’,这借口太虚,不足以服众。他若聪明,必定会想办法找一个更‘实在’的借口。比如……陛下‘迫害’宗室?或者,‘得位不正’?”
刘辩瞳孔微微一缩。郭嘉的话,像一根针,刺中了他心中最隐秘的担忧之一。
他穿越而来,顶替了历史上早夭的少帝刘辩,虽然凭借先知和手段站稳了脚跟,但在这个极度重视宗法礼制的时代,并非毫无破绽。
另一个潜在的“正统”代表,就是被他封为陈留王、圈养在洛阳的弟弟——刘协!
“奉孝是说……陈留王?”刘辩的声音低沉下来。
郭嘉点了点头,语气也严肃了几分:“防人之心不可无。袁绍、袁术兄弟虽不和,但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其中不乏精通权谋、熟知宫廷之事者。
若有人以此做文章,煽动陈留王,或伪造什么‘衣带诏’‘血诏’之类的东西,虽未必能成事,却足以混淆视听,给袁绍一个起兵的‘正当理由’。
届时,一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或许就会倒向袁绍。”
殿内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卢植眉头紧锁:“陈留王如今安居洛阳,由陛下派人照料,应无大碍吧?”
王韧适时开口,声音依旧冰冷:“陈留王居于北宫别苑,内外皆有我们的人,日常用度无缺,亦少见外臣。然……百密一疏,袁绍若处心积虑,难保不会设法接触。”
刘辩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王韧,加派一倍人手,明暗两线,给朕看好北宫别苑!陈留王身边所有侍从,给朕再清查一遍!若有任何可疑之人,或陈留王有任何异常举动,立刻来报!”
“是。”王韧躬身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阴影。
“至于袁绍……”刘辩站起身,走到殿中央,一股属于帝王的威严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他想找借口,朕就给他一个借口!不过,不是他想要的那种!”
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就依公台、文若之策!明旨申饬袁绍,传檄各州郡,将其罪状昭告天下!
同时,文若你亲自草拟安抚刘表、陶谦等人的诏书,言辞要恳切,赏赐要实惠!
公台,分化瓦解之事,由你总责,奉孝协助,需要什么人,需要多少钱粮,直接报与朕知!”
“臣等领旨!”荀彧、陈宫、郭嘉齐声应道。
“卢公,”刘辩看向卢植,“南阳乃东南门户,连接荆州,至关重要。春耕之事,关乎今年粮草,绝不能有失。安抚流民,整顿军备,亦需加紧。朕将南阳托付于您,万望谨慎。”
卢植激动地躬身:“老臣必竭尽全力,使南阳固若金汤,钱粮充盈,不负陛下重托!”
安排完这些,刘辩深吸一口气,望向殿外灰蒙蒙的天空,语气森然:“袁本初想当第二个董卓,想做霍光?
朕倒要看看,他这四世三公的招牌,能不能扛得住朕的刀锋!
这盘棋,他想下,朕便陪他下到底!看谁,先找到对方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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