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彭越被诬谋反，剁成肉酱遍赐诸侯（2/2）

第十一日清晨，天牢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彭越以为是陈平又来了，懒得抬头，却听到牢门被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吕后身着凤袍，头戴金步摇，身后跟着四名侍女，手中捧着暖炉和食盒，珠光宝气的身影在阴暗的牢房里格外刺眼。“梁王，别来无恙？”吕后的声音轻柔如丝，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彭越抬起头，看着吕后，眼中满是警惕：“皇后前来，莫非也是为了劝我认罪？”吕后微微一笑，示意侍女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四碟精致的小菜和一碗热粥，还有一壶酒。“梁王，哀家是来救你的。”吕后的声音带着几分诱惑，“陛下本念及旧情，想饶你一命，贬你为庶人，流放蜀地。可你偏偏不肯认罪，还在牢中辱骂陛下，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何时辱骂陛下？”彭越猛地站起身，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这分明是你们故意抹黑我！”吕后却不以为意，走到牢栏前，用戴着玉镯的手指了指石桌上的酒壶：“这是陛下赏赐的御酒，你先喝一杯暖暖身子。只要你签下认罪书，哀家保证，不仅能保你性命，还能让你带着家眷一同流放，给你足够的钱财，让你在蜀地安度晚年。”

彭越心中一动，他知道吕后在刘邦面前说话的分量。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还在定陶，若能保住他们的性命，就算自己受点委屈也值得。可他刚要伸手去拿笔，就想起了定陶百姓的“德政碑”，想起了周昌的嘱托，想起了自己一生的忠名。“你别以为我会上当！”彭越猛地将笔扔在地上，“韩信侯就是被你设计杀害的，我怎会重蹈他的覆辙！”

吕后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彭越，哀家本想给你一条活路，是你自己不珍惜。”她转身对身后的侍女道：“将他的家人带上来！”不多时，彭越的妻子和一双儿女被押了进来。他们衣衫褴褛，脸上满是泪痕，看到彭越，忍不住放声大哭：“大王！”

“你们放开我的家人！”彭越怒喝一声，想要冲上前，却被铁链拉住，重重摔在地上。吕后看着彭越痛苦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梁王，只要你签下认罪书，哀家就放了你的家人。若你执意不肯，你的妻子和儿女，就要陪你一同赴死！”

彭越看着年幼的儿子，心中如刀割般疼痛。儿子才八岁，还不懂什么是谋反，什么是罪名，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大英雄。“父亲，你快签字吧，我不想死！”儿子的哭声像一把利剑，刺穿了彭越的心脏。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拿笔，却又停住了——他若认罪，不仅自己身败名裂，还会让家人背负“反贼家属”的骂名，永世不得翻身。

“彭越，你考虑清楚了吗？”吕后的声音带着几分催促，“再拖延下去，你的家人可就……”“住口！”彭越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彭越的家人，宁死也不做反贼家属！你要杀便杀，我绝不认罪！”他的妻子闻言，擦干眼泪，高声道：“大王说得对！我们夫妻一场，同生共死！”

吕后没想到彭越如此刚烈，脸色一沉，下令道：“将他的家人押下去！”看着家人被押走，彭越的心中满是绝望，却也多了一份坦然——他守住了自己的忠名，也守住了家人的尊严。吕后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天牢。当天下午，刘邦就收到了吕后送来的“密报”，说彭越在天牢中辱骂陛下，还试图勾结牢卒越狱，甚至以家人为要挟，逼迫狱卒放他出去。刘邦大怒，当即下令：“将彭越处死，诛其三族！”

行刑之日，长安街头人山人海。百姓们冒着严寒前来围观，不少人带着祭品，想要为彭越送行，却被禁军拦在刑场之外。彭越被两名狱卒架着，从囚车上下来时，脚步踉跄，却依旧努力挺直腰杆。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破烂的囚服，可他的目光却依旧坚定，扫过人群中的一张张脸。

“我彭越从未谋反！”彭越高声喊道，声音嘶哑却响彻整个东市，“我为大汉征战十年，斩将夺旗，未尝一败！我守梁国三年，兴修水利，开仓放粮，救活百姓十余万！今日我被诬而死，苍天可鉴！”他的声音穿透人群，传到了刑场外围。一名老妇听到后，忍不住放声大哭：“彭大王，您是冤枉的啊！”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之前在定陶给彭越送麦饼的老妇，也跟着乡亲们来到了长安，她挤出人群，跪在地上，高声道：“陛下！老身是定陶人，去年蝗灾，若不是彭大王开仓放粮，老身全家早就饿死了！彭大王是忠臣，求陛下明察啊！”说着，便对着皇宫的方向磕起头来，额头磕得鲜血直流。

百姓们见状，纷纷跟着跪下，高声喊道：“彭大王冤枉！求陛下明察！”刑场瞬间被哭声和喊声淹没。监斩官王恬开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为反贼喊冤！再敢喧哗，以同谋论处！”他拔出佩剑，指着那名老妇，“来人，将这刁民拿下！”

“住手！”彭越怒喝一声，挣脱狱卒的手，挡在老妇面前，“要杀要剐，冲我来！与百姓无关！”王恬开被他的气势震慑，竟一时不敢上前。就在这时，一名内侍骑马赶来，高声道：“陛下有旨，即刻行刑！”王恬开这才缓过神来，挥了挥手：“时辰已到，行刑！”

刽子手提起鬼头刀，寒光一闪，彭越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身前的白雪。百姓们见状，哭声更响，不少人偷偷摘下头上的帽子，对着彭越的尸体躬身行礼。有几名年轻后生想要冲上前抢夺彭越的尸体，却被禁军拦住，打得遍体鳞伤。老妇看着彭越的尸体，哭得昏死过去，被乡亲们抬着离开了刑场。

彭越的尸体刚被抬下刑场，吕后的懿旨就到了。内侍宣读懿旨：“梁王彭越谋反，罪大恶极，恐其旧部作乱，着将其尸体剁成肉酱，分赐各路诸侯，以儆效尤！钦此！”百姓们听到这话，吓得脸色惨白，纷纷四散离去——谁也没想到，这位曾经的功臣，死后竟会落得如此下场。有几名老妇不忍离去，站在远处，对着刑场的方向默默流泪。

接下来的三日，长安城内的屠夫们被召到未央宫偏殿，对着彭越的尸体忙碌起来。吕后亲自监工，要求将肉酱剁得“细如粉末”，再加入盐、醋和香料，装在陶罐里，贴上封条。每个陶罐上都写着一行字：“梁王彭越谋反，诛其三族，此为其肉，赐诸卿品尝，以儆效尤。”吕后看着陶罐一个个被封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要让所有异姓王都知道，背叛刘邦的下场，就是死无全尸。

十日后，数十辆马车从长安出发，驶向各地诸侯的封地。第一份肉酱送到了淮南王英布的手中。当时英布正在淮南王府的猎场上打猎，他刚射中一头白鹿，就见长安使者捧着陶罐走来，高声道：“陛下赏赐淮南王‘珍馐’，请王即刻品尝。”

英布接过陶罐，心中疑惑——刘邦素来吝啬，怎会突然赏赐“珍馐”？他打开封条，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香料味扑面而来。使者上前一步，低声道：“此乃梁王彭越之肉，陛下命诸侯品尝，以明忠心。”

英布手中的陶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肉酱撒了一地。他看着地上的肉酱，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他与彭越、韩信并称“汉初三大名将”，当年一同在垓下并肩作战，彭越还曾在他受伤时亲自为他包扎伤口。如今彭越竟落得如此下场，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陛下……竟如此狠心……”英布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即被狠厉取代。

使者见他如此，冷声道：“淮南王，陛下说了，若诸侯不肯品尝，便是心怀异心。”英布猛地抬起头，从腰间拔出佩剑，指着使者：“滚！朕就算是死，也不会吃兄弟的肉！”使者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英布看着地上的肉酱，心中暗暗发誓：“刘邦，你不仁在先，休怪我不义！他日我必率大军，踏平长安，为彭越报仇！”当天下午，英布就召集亲信，秘密商议谋反之事，下令整顿兵马，囤积粮草。

肉酱送到齐王刘肥手中时，刘肥正在与谋士商议政务。刘肥是刘邦的长子，却并非嫡出，母亲曹氏早逝，他自幼在乡间长大，性格懦弱，对刘邦向来言听计从。使者捧着陶罐走进书房时，他连忙起身迎接，得知是刘邦赏赐的“珍馐”，当即就要品尝。

谋士拦住他，低声道：“大王，此事蹊跷，陛下为何突然赏赐肉食？不如先让侍从品尝一番。”刘肥觉得有理，便命侍从先尝。侍从刚尝了一口，就脸色惨白，呕吐不止。刘肥这才知道，罐中竟是彭越的肉酱，吓得浑身发抖。“这……这可如何是好？”刘肥手足无措，“陛下命我品尝，我若不尝，便是心怀异心；我若尝了，日后怎能面对天下人？”

谋士沉吟片刻，道：“大王可假装品尝，然后称身体不适，将肉酱吐出来。这样既给了陛下台阶下，又不至于真的吃下肉酱。”刘肥依计而行，用筷子夹起一点肉酱，放在嘴边抿了抿，便装作呕吐不止，下令将肉酱封存起来。此事过后，刘肥心中留下了阴影，再也不敢吃任何肉酱，甚至看到肉类都会恶心。

肉酱送到燕王卢绾手中时，卢绾正在与匈奴使者秘密会面。卢绾与刘邦是同乡，自幼一同长大，曾一同穿着开裆裤玩耍，刘邦起义后，他始终追随左右，是刘邦最信任的异姓王。得知罐中是彭越的肉酱后，卢绾脸色铁青，将匈奴使者打发走，对着陶罐中的肉酱拜了三拜。“彭越兄，你我同为异姓王，你今日的下场，或许就是我明日的结局。”卢绾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他的谋士劝道：“大王，陛下对您与对其他异姓王不同，您不必过于担忧。”卢绾却摇了摇头：“你不懂，陛下的猜忌之心，已深入骨髓。韩信侯与陛下一同打天下，最终落得身首异处；彭越兄忠心耿耿，却被诬谋反，剁成肉酱。我若不早做打算，他日必遭毒手。”从此，卢绾开始暗中与匈奴联络，为自己留后路。

肉酱送到赵王张敖手中时，张敖正在为岳父刘邦准备贡品。张敖是刘邦的女婿，妻子是鲁元公主，本以为自己能躲过刘邦的猜忌。可看到彭越的肉酱后，他吓得瘫软在地，对着长安的方向磕了三个头：“陛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反心，求陛下明察！”为了自保，张敖将自己的封地缩减一半，还将家中的金银珠宝悉数献给刘邦和吕后，才暂时保住了性命。

定陶的栾布得知彭越被处死并剁成肉酱的消息后，悲痛欲绝。他不顾下属的劝阻，带着祭品和彭越当年赏赐的《孙子兵法》，连夜赶往长安。此时的长安东市，彭越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上示众，旁边贴着一张告示：“为反贼哭丧者，与反贼同罪。”

栾布走到城门下，将祭品摆在地上，点燃香烛，对着彭越的头颅放声大哭：“大王！您一生忠勇，却被诬而死，天理何在！您当年在钜野泽救我性命，如今我虽不能为您报仇，却愿陪您一同赴死！”他一边哭，一边诉说着彭越的功绩：“当年陛下被困彭城，是您率军在梁地阻击项羽，使项羽无法西进；当年陛下粮草断绝，是您袭扰项羽粮道，送来粮草；当年济水泛滥，是您亲率军民筑堤，救百姓于水火；当年蝗灾肆虐，是您开仓放粮，救活十余万百姓……”

围观的百姓们听着栾布的哭诉，纷纷落泪。一名老者叹道：“彭大王真是冤枉啊！这样的忠臣，竟落得如此下场！”越来越多的百姓围了过来，对着彭越的头颅躬身行礼，哭声震野。守城的士兵见状，连忙上报刘邦。

刘邦正在未央宫与吕后饮酒，听闻消息后，怒不可遏，将酒杯摔在地上：“大胆栾布，竟敢为反贼哭丧！传朕旨意，将他抓起来，处以烹刑！”侍卫们领旨，即刻赶往东市，将栾布抓了起来，押往刑场。

刑场上，一口巨大的铁锅架在柴火上，水早已烧得沸腾，水汽冲天。栾布被两名武士押着，走到刘邦面前。刘邦坐在高台上，冷声道：“你为反贼哭丧，可知罪？”栾布昂首挺胸，高声道：“陛下，臣有一言，说完再死不迟！”刘邦冷哼一声：“你且说来，若说得不好，朕让你尸骨无存！”

“当年陛下被困彭城，兵微将寡，是彭越率军在梁地阻击项羽，使项羽无法西进，陛下才得以喘息；后来陛下与项羽在荥阳对峙，粮草断绝，是彭越袭扰项羽粮道，送来粮草，陛下才得以重振旗鼓；垓下之战，若不是彭越率军前来，与韩信、英布合围项羽，陛下岂能灭楚称帝？”栾布的声音响彻刑场，“彭越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陛下却因小人诬告，将他处死，还剁成肉酱，这让天下功臣心寒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的群臣：“萧丞相，您当年主持关中政务，为陛下输送粮草，若没有彭越在前线牵制项羽，您的粮草能顺利送到吗？陈丞相，您设下十面埋伏之计，若没有彭越截断项羽退路，垓下之围能成吗？樊哙将军，您随陛下冲锋陷阵，若没有彭越在梁地吸引楚军主力，您能轻易攻克城池吗？”栾布的声音字字铿锵，砸在每个人心上，“如今彭越功成身死，还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陛下此举，是要让天下功臣都寒心，从此无人再敢为大汉效力啊！”

话音刚落，刑场上一片死寂。萧何垂首不语，陈平面色凝重，樊哙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松开——栾布所言句句属实，无人能反驳。刘邦盯着栾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心中翻江倒海。他想起钜野泽的初遇，想起荥阳的粮草，想起垓下的凯歌，彭越的功绩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骆甲的诬告和吕后的密报反倒模糊起来。

“你……你敢教训朕？”刘邦的声音带着几分干涩，却没了先前的狠厉。栾布挺直脊梁，朗声道：“臣不敢教训陛下，只求陛下明辨忠奸！若陛下执意要杀臣，臣死而无憾，只恐日后天下人皆言陛下忘恩负义，功臣寒心，社稷动摇！”说罢，他闭上双眼，昂首走向沸腾的铁锅，竟无半分惧色。

“住手！”刘邦突然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上的酒樽，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盯着栾布，良久才长叹一声：“罢了，你说得对。彭越之事，朕确有失察。”他挥了挥手，“放了栾布，封他为都尉——朕要让天下人知道，忠直之言，朕听得进；有功之臣，朕虽有过，亦知其功。”

栾布睁开眼，望着刘邦复杂的神情，跪地叩首：“陛下圣明！愿陛下此后慎辨忠奸，勿让功臣再遭此冤！”百姓们见状，纷纷欢呼，哭声化作掌声，响彻刑场。只是这欢呼中，却难掩一丝悲凉——彭越的性命终究无法挽回，那罐罐肉酱早已在诸侯心中埋下猜忌的种子，大汉的江山，看似稳固，实则已在功臣的寒心中，悄悄裂开了一道缝隙。

此正是：

钜野当年逐水波，兴兵助汉定山河。

断粮垓下功非小，守土梁邦绩更多。

一疏诬贤身陷狱，三言构陷命随戈。

肉酱遍赐诸侯惧，谁念当年旧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