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首战交锋(1/2)
龙凤六年七月十三,鄱阳湖的晨雾还没散尽,俞通海就带着三个“水鬼”摸到了陈友谅水师的锚地。他嘴里叼着根芦苇管,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冰凉的湖水顺着甲胄的缝隙往里钻,冻得他牙关直打颤,却死死盯着三百步外那艘巨大的楼船——“混江龙”号的船底,果然像先前俘虏招供的那样,在吃水线下方有道半尺宽的裂缝,糊着的麻线已经被泡得发胀,隐约能看见里面填着的桐油灰在慢慢剥落。
“记号。”俞通海从怀里摸出块白垩石,在身旁的礁石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楼船左舷第三根龙骨的位置。身后的“水鬼”们立刻会意,摸出腰间的凿子,猫着腰往更深的芦苇荡里钻——他们要在那片水域埋下“混江龙”,一种缠着铁链的铁爪,专门用来勾住船底的缝隙,一旦楼船开动,铁链就会顺着水流缠上螺旋桨似的龙骨,要么让船身倾斜,要么就得停船清理。
雾气里突然传来一阵铜钲声,“铛——铛——”的声响惊得水面上的野鸭扑棱棱飞起。俞通海心里一紧,知道这是陈友谅的“巡江营”开始换岗了。他猛地往水下一沉,只留着芦苇管露出水面,眼睁睁看着十艘快船从雾里钻出来,船头的“黑鸦卫”举着弓弩,弓弦上的毒箭在晨光里闪着幽蓝的光。
“他娘的,比耗子还精。”俞通海在心里暗骂。这些“黑鸦卫”是陈友谅的亲军,全是湖广来的矿工出身,不仅会使铁榔头,水性也跟泥鳅似的,上个月就有三个“水鬼”栽在他们手里,尸体被挂在旗杆上示众,肚子被剖开,里面塞满了芦苇。
快船渐渐远去,俞通海刚想浮出水面,却听见芦苇荡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猛地转头,看见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正往水里扔渔网,网眼里坠着的铅块“咚”地砸在礁石上。那汉子脸上有道刀疤,从眉骨一直划到下巴,正是“巡江营”的哨长王二麻子——这狗东西以前是巢湖上的水贼,最擅长假装渔民摸哨。
俞通海打了个手势,三个“水鬼”立刻像鱼似的散开,手里的凿子在水里划出细微的涟漪。王二麻子似乎察觉到什么,举着鱼叉往这边走来,嘴里还哼着湖广小调:“汉王一怒江水翻,朱重八的骨头熬成汤……”
没等他哼完,俞通海突然从水里窜出来,左臂勒住他的脖子,右手的凿子抵住他的咽喉。王二麻子手里的鱼叉“哐当”掉在水里,眼睛瞪得像铜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混江龙’号今天有什么动静?”俞通海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叫,凿子又往里送了半寸,“说清楚,留你全尸。”
王二麻子浑身筛糠似的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爷……爷饶命……‘混江龙’……今天卯时要拔锚,张……张将军说要亲自带‘铁甲卫’冲阵……”
“张定边?”俞通海心里一凛。张定边的“铁甲卫”是陈友谅的王牌,三千骑兵全披双层铁甲,连马脸上都罩着铁网,去年在安庆府,这支部队一昼夜踏平了元军七个营寨,凶名在外。
“是……是他……”王二麻子的声音都变了调,“还……还带了二十门‘轰天炮’,说要把……把你们的水寨炸成齑粉……”
俞通海不再废话,手腕一用力,凿子干脆利落地划破了王二麻子的颈动脉。温热的血喷在他脸上,带着股铁锈味。他把尸体往水里一推,对三个“水鬼”低喝:“撤!快回营报信!”
四个人像泥鳅似的钻进芦苇荡,身后的水面上,王二麻子的尸体正慢慢往下沉,染红了一片湖水。
此时的康郎山水寨,朱元璋正站在了望塔上,手里捏着块干硬的麦饼,望着远处雾气弥漫的湖面。李善长捧着一摞账册,站在他身后,花白的胡子上还沾着面粉——他刚从伙房过来,亲自盯着给士兵们发早饭。
“大帅,各营的粮草都点验完了。”李善长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破阵营’的弟兄们说,麦饼里的麸子太多,嚼着剌嗓子。”
朱元璋咬了口麦饼,粗粝的麸子确实刮得喉咙生疼。他咽下去,指着远处正在操练的船队:“让伙房多掺点糙米,磨细些。告诉弟兄们,等打完这仗,每人赏三斤精米,管够。”
李善长点头应下,又道:“徐达将军派人来问,‘火牌军’的火箭够不够。他说陈友谅的楼船帆布厚,寻常火箭射不透,得用浸了桐油的。”
“让铁匠营把库存的桐油都拿出来。”朱元璋道,“再让‘土营’的弟兄们往火箭头上裹点硫磺,沾着就燃的那种。”
正说着,了望塔下传来一阵喧哗。常遇春光着膀子,扛着杆丈二长枪,从码头那边大步流星地跑过来,古铜色的脊梁上淌着汗,像抹了层油。“大帅!俞通海那小子回来了!”他离着老远就喊,嗓门大得震得了望塔的木板嗡嗡响,“还带了个好消息——陈友谅的‘混江龙’号船底漏了!”
朱元璋眼睛一亮,快步走下了望塔。俞通海正被两个亲兵扶着,浑身湿漉漉的,嘴唇冻得发紫,看见朱元璋,挣扎着要行礼,被一把按住。
“说清楚,‘混江龙’号怎么回事?”朱元璋解开自己的披风,裹在他身上。
俞通海打了个寒颤,把刚才的发现和王二麻子的供词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最后道:“张定边要带‘铁甲卫’冲阵,还带了‘轰天炮’,看样子是想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常遇春在一旁听了,把长枪往地上一顿,枪杆插进泥里半尺多深,“他想得美!末将愿带‘破阵营’去会会他的‘铁甲卫’,看看是他的铁甲硬,还是老子的枪尖利!”
“你给我站住。”朱元璋瞪了他一眼,“张定边是诱敌,你去了正好中他的计。‘铁甲卫’厉害,但骑兵在船上施展不开,他敢把人往咱们的水师阵里送,就是想让咱们分兵去打,好趁机用楼船冲垮咱们的中军。”
徐达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张草图,上面画着几艘船的阵型:“大帅说得是。我看,咱们可以把‘快船营’分成三队,左路俞通海,右路廖永忠,中路……”他看向常遇春,“就让常将军带‘破阵营’的弟兄,驾着那些新造的‘连环船’,专等‘铁甲卫’上船。”
“连环船?”常遇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就是那些用铁链锁在一起的小船?好主意!只要‘铁甲卫’敢上来,咱们就把铁链一收,让他们插翅难飞!”
朱元璋接过草图,手指在上面点了点:“‘轰天炮’是个麻烦。陈友谅的炮口高,咱们的船矮,硬拼肯定吃亏。”他抬头看向俞通海,“你刚才说‘混江龙’号船底有缝?”
俞通海点头:“是,在左舷第三根龙骨那里,用麻线和桐油灰糊着的,看着就不结实。”
“好。”朱元璋在草图上画了个圈,“俞通海,你带十艘‘火船’,藏在芦苇荡里。等‘混江龙’号冲过来,你就绕到它左舷,用‘混江龙’铁爪勾住船底,再把火船往它船帮上撞。只要能让它漏水,‘轰天炮’就成了摆设。”
俞通海眼睛发亮:“末将明白!保证让它变成‘漏水龙’!”
“徐达,你带‘火牌军’守在水寨正门,把那些‘轰天炮’的位置记下来,等会儿开战,先用火箭压制住他们的炮位。”朱元璋继续部署,“常遇春,你的‘连环船’别冲太前,等‘铁甲卫’的船靠近了,再突然把铁链连上,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三人领命而去,李善长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担忧地说:“大帅,陈友谅毕竟人多势众,咱们这样会不会太冒险?”
朱元璋望着渐渐散去的雾气,湖面露出粼粼波光,远处隐约能看见陈友谅楼船的桅杆,像一片移动的森林。“李先生,这乱世里,哪有不冒险的仗?”他忽然笑了,“陈友谅以为有‘混江龙’和‘铁甲卫’就能横行无忌,却忘了,水无常形,兵无常势。”
他转身往帅帐走去,披风在身后展开,像一只展翅的鹰:“去告诉伙房,中午多做些肉,让弟兄们吃饱了,好有力气杀敌。”
巳时三刻,陈友谅的水师终于动了。“混江龙”号打头阵,巨大的船身推开波浪,激起丈高的水花,船头的“轰天炮”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康郎山水寨,炮身上还缠着红绸,看着煞是威风。紧随其后的是二十艘“楼船”,每艘船上都站满了披甲的士兵,刀枪如林,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最引人注目的是“铁甲卫”的船队,三十艘快船首尾相接,船上的骑兵们披着亮闪闪的铁甲,手里的长枪斜指天空,远远望去,像一片移动的铁疙瘩。
水寨里,朱元璋站在旗舰“定江号”的船头,手里握着望远镜——这是他让人用两块琉璃打磨的,虽然模糊,但能看清远处的动静。他看见张定边站在“混江龙”号的甲板上,穿着件紫袍,手里举着面令旗,正高声吆喝着什么。
“大帅,陈友谅的‘巡江营’过来了!”了望哨大喊。
朱元璋放下望远镜,只见十艘快船从楼船侧面绕出来,船头的“黑鸦卫”举着弓弩,正往水寨这边冲。“徐达,”他喊道,“给他们点教训!”
徐达站在箭楼上,红旗一挥,水寨里顿时响起一阵弓弦声,数百支火箭呼啸着射向“巡江营”的快船。火箭带着橘红色的尾焰,像一群火鸟,瞬间就点燃了快船的帆布。“黑鸦卫”们惨叫着往水里跳,却被早就在水下埋伏的“水鬼”用凿子捅死,水面上漂起一层尸体,染红了大片湖水。
张定边在“混江龙”号上看得清楚,气得哇哇大叫,把令旗往下一劈:“开炮!给老子轰!”
“轰!轰!轰!”二十门“轰天炮”同时开火,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湖面都在颤抖,炮弹呼啸着砸向水寨,寨墙的木板被打得粉碎,木屑和泥土飞溅,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士兵被当场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稳住!”朱元璋站在船头,任凭飞溅的木屑打在盔甲上,声色不动,“火箭压制炮位!”
徐达的“火牌军”立刻调整方向,火箭像雨点般射向“混江龙”号的炮位。虽然大多被甲板上的盾牌挡住,但也有几支射中了炮口,引燃了上面的火药,“混江龙”号的炮位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几个炮手被烧得嗷嗷直叫,滚到水里才保住性命。
“好!”水寨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张定边见状,把令旗又一挥:“‘铁甲卫’,冲!给老子踏平他们的水寨!”
三十艘快船载着“铁甲卫”,像离弦的箭似的往水寨冲来。骑兵们在船上高声呐喊,铁甲碰撞的声音像打雷一样,震得人耳朵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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