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高墙之内,棋局初开(2/2)
接下来的两天,彪哥变本加厉。他不仅霸占了朱行长的书,还故意在吃饭时,将菜汤泼在朱行长的囚服上,甚至当众嘲笑朱行长“假清高”、“老废物”,言语极尽侮辱之能事。
朱行长的“小兄弟”们被打怕了,都敢怒不敢言,只能低着头。朱行长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差,眼下的黑眼圈浓重得像被人揍了两拳,走路都有些虚浮。
他时常下意识地瞥向彪哥的铺位,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同时也为自己一去不复返的昔日“行长风光”而痛心疾首!
他知道,彪哥的“松骨”威胁,随时可能变成现实。
第三天下午,彪哥又喝多了点水,水杯重重地顿在桌上,溅出几滴。他斜睨着朱行长,用下巴点了点水桶:“喂,老头,渴了,去给老子倒杯水来!”
朱行长沉默地站起来,背脊僵硬,准备去接。
“慢着。”
一个平静得有些异常的声音,突然在监室里响起。这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有人都愣住了,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的陈平,缓缓地抬起了头。他依旧坐在那里,手中还拿着那根闪着微光的绣花针,但他的目光,却像两道冰冷的利剑,穿透了监室浑浊的空气,直直地刺向了彪哥。
彪哥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搞得一愣,随即勃然大怒,脸上的横肉都扭曲起来:“你他妈又是谁?关你屁事?活腻歪了?”
陈平没有理会他的怒吼,声音依旧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监室里每一个人的耳中,也穿透了冰冷的铁门,传到了门外正在例行巡视的狱警耳中。
“彪哥,”陈平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清晰而冰冷,“你枕头下的‘货’,和厕所最里面隔间墙缝里的‘机’,就不怕被管教查到吗?”
“按照规定,”他顿了顿,目光锁在彪哥瞬间失血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字字如锤,“私藏违禁品,尤其是毒品和通讯工具,可是要加刑的。加多少,彪哥你心里有数吧?”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彪哥的脑海中炸响!
他脸上的嚣张和凶狠,瞬间凝固,然后变成了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血色从他脸上褪得一干二净,他猛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平,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他最隐秘、最致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两个秘密,竟然被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新来的”,当众、而且是当着狱警的面说了出来!
“你……你血口喷人!你想死吗?”彪哥色厉内荏地吼道,试图用音量掩盖内心的恐慌,但声音里无法控制的颤抖,却彻底出卖了他。
就在这时,监室的铁门被“哐当”一声猛地推开,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激起回音,仿佛惊醒了沉睡的噩梦。
刚才巡逻到门口的狱警,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监室里的每一个人,连角落里堆积的灰尘都似乎在他的目光下颤抖。冰冷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刚才谁在说话?说什么违禁品?毒品?通讯工具?”狱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个字都像铁锤敲打在囚犯们的心上,回荡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彪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顺着脸颊滑下,浸湿了衣领,他那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紧接着,管教对彪哥的铺位进行了一次突击检查。他大步上前,粗糙的靴子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掀开了他的枕头。一股淡淡的霉味混杂着汗渍的气息弥漫开来。
结果,不言而喻。
在彪哥的枕头下,搜出了那包用塑料薄膜紧紧包裹、外面还缠着胶带的白色粉末,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随即,管教又冲进厕所,在最里面的隔间墙缝里,扒开潮湿的砖缝,找到了那个简陋的收音机装置,金属外壳上还沾着污渍,天线扭曲地蜷缩着。
人赃并获。
彪哥被两个狱警像拖死狗一样,反剪着双臂拖了出去的时候,他挣扎着回过头,粗糙的制服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声,他那张扭曲的脸上,用一种怨毒到极致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角落里的陈平,那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刀子,要将陈平凌迟,连空气都仿佛被他的恨意冻结。
但陈平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得意,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淡然,如同古井寒潭,仿佛这场风暴从未触及他的灵魂。
所有人都知道,私藏毒品,在监狱里是重罪中的重罪,足以让任何人的刑期翻倍,甚至带来更可怕的惩罚。彪哥的前途,未卜,但绝不会好,黑暗的牢房或漫长的禁闭已在向他招手。
经此一事,013监室的权力格局,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角落里那些曾畏惧彪哥的目光,如今悄悄转向陈平,监室里的空气里弥漫着新的敬畏,旧有的秩序如薄冰般碎裂,一场无声的洗牌悄然展开。
当天晚上,熄灯后,监室里一片黑暗。朱行长悄悄地挪到了陈平的铺位边。黑暗中,他看着这个依旧沉默的年轻人模糊的轮廓,眼神复杂,充满了感激、敬畏,还有一丝后怕。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真诚语气,低声说道:
“陈老弟,我朱某人在这里混了这么久,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狠的,有横的,有聪明的,但今天,我朱某人,才算真正是服了一个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感慨和心有余悸:
“你这一手,四两拨千斤,杀人于无形。比我那些小兄弟们上去打打杀杀,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以前,是我朱某人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兄弟。从今天起,你在013监室,就是我朱某人的贵客。有什么需要,但凡我朱某人能办到的,一句话,绝无二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作为回报,朱行长不仅坚持让陈平睡上了自己那相对干净、舒适、象征着地位的1号铺位,还立刻动用了他在监狱里经营多年的、盘根错节的“信息网”。
“陈老弟,你刚进来,肯定惦记着外面的人,或者想打听里面的人。你跟我说说,你想打听谁?叫什么名字?我帮你去问问,保管给你问得清清楚楚。”朱行长拍着胸脯,语气笃定地保证道。
陈平沉默了片刻,在黑暗中,轻声说出了一个名字:“顾志伟。一个姓顾的老头。”这个名字,他念得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顾志伟?”朱行长皱着眉头,在黑暗中努力思索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床沿,“顾志伟……顾……”他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然后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压得更低: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我帮你打听了。他在5监室。不过……”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凝重,“听说他身体很不好,有严重的肺病,咳得很厉害。而且,他们监室有个叫‘刀疤’的狱霸,看他老实巴交又体弱多病,一直欺负他,抢他的饭,让他干最脏最累的活儿,过得挺惨的。”
“顾志伟……在5监室……”陈平默默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
他没想到,顾小芬的父亲,那个蒙冤多年、被逼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锒铛入狱的老人,竟然也在这座冰冷高墙之内,而且正遭受着非人的折磨。
一股强烈的责任感,混合着对顾小芬刻骨铭心的心疼和愧疚,瞬间如同滚烫的岩浆涌上心头。他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刻不容缓。
第二天放风的时候,冰冷的阳光透过高墙上的铁丝网,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陈平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队伍后面。
等到负责他们这一片区域、表情严肃的管教易中辉走近时,他抬起头,目光平静而坚定地迎了上去,声音清晰地响起:
“报告管教,我是013监室的陈平。我有重要的情况,需要当面向市国安局的郑振铎警官汇报。请帮我联系一下。”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不容置疑。
易中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眉头微皱,审视了他几秒钟。但看到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含着巨大力量的眼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在记录本上快速写了几笔:
“知道了,陈平。我会向上汇报,尽快安排。”
高墙之内,铁窗之下。陈平站在放风场地的边缘,望着那四四方方的、被冰冷铁网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眼神不再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磐石般的沉静和锐利。
一盘以救人、自救,并最终指向反击的棋局,在他那颗冷静而睿智的大脑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他知道,为了顾小芬,顾志伟,这位身陷囹圄、饱受摧残的老人,将是他必须全力营救的、至关重要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