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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义从如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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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其国!灭其种!毁其宗庙!绝其苗裔!”

晋国公那染血的诏书,连同“好男儿上西域,功名但在马上取”的募兵告示,如同燎原的星火,被驿骑、商旅、行脚僧携带着,以惊人的速度传遍雍、并、凉三州二十六郡三百一十九县!每一处城门,每一座市集,每一间乡亭,都成了这铁血檄文与慷慨号角的宣讲场。

那十六个字,是复仇的宣言,更是国家意志最赤裸、最暴烈的宣泄!它刺穿了乱世积郁的沉闷,点燃了蛰伏于华夏血脉深处的血性与尊严。

长安城西市,告示墙前人潮汹涌,声浪几乎掀翻两侧酒肆的幌子。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青年汉子,鲍出,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自幼丧父,与老母相依为命,虽以勇力闻名乡里,却始终守着孝道未曾远游。此刻,他盯着那“亡其国灭其种”的血红大字,耳边仿佛又响起多年前黄巾贼寇破家时的惨嚎,母亲惊恐的眼神。“阿母…”他低声嘶吼,猛地转身挤出人群,大步流星奔向城外简陋的家。他要在母亲膝前磕头,告诉她自己要去西域,用胡虏的血,洗刷这世代难消的恨!他要用功名,换阿母后半生的安稳与荣光!

扶风郡茂陵,班氏祖宅。年轻的班武,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卷色泽古旧、边缘磨损的帛书。这是先祖定远侯班勇亲笔所着的《西域风物志》,内中详载葱岭以西诸国地理、兵力、风俗,更有对贵霜帝国“重甲骑兵如山推进,战象踏地声若奔雷”的实录。他手指抚过先祖刚劲的字迹,眼中燃起灼热的光芒。“先祖凿空西域,扬汉威于绝域。今胡虏复叛,国难当头,班氏子孙岂能袖手?”他猛地合上书卷,对老父深深一揖,“儿愿携此家传宝策,投效义从军,为大军向导,为晋公前驱,复我先祖荣光!”

右扶风平陵,耿氏祠堂。耿援与耿宏这对堂兄弟,正对着先祖耿恭的神位焚香。耿援捧起一柄家传的环首刀,刀身虽旧,寒芒犹在。“十三将士归玉门…先祖与袍泽于绝域死守,渴饮粪汁,饥餐皮革,所凭者,乃知朝廷终不弃我!今日朝廷万里赴援,正是我辈效死之时!”耿宏重重一拳砸在供案上,“我耿家儿郎,生来就是要守国门的!走!去西域!让那些贵霜蛮子看看,定远侯的后人,骨头有多硬!”祠堂内,烛火被他们带起的风激得一阵猛烈摇曳。

北地郡泥阳,傅氏坞堡。傅超、傅充兄弟,一个擅射,一个力大,皆是北地有名的豪侠。他们正与十数名剽悍的伴当饮酒,听闻檄文内容,傅超将手中酒碗狠狠掼在地上。“傅介子老祖宗当年提剑斩楼兰王,何等快意!我等困守坞堡,空有气力,何日能如先祖般扬名域外?如今晋公诏令,正是天赐良机!带上咱们的好马,自备干粮,去西域杀个痛快!博他个封妻荫子!”堡内顿时响起一片刀剑出鞘的铿锵与粗豪的应和。

敦煌郡治所,张氏府邸。张就,这位敦煌豪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正仔细擦拭着一副保养极佳的皮甲。他的目光越过庭院,仿佛看到了玉门关外漫天的风沙。“敦煌乃西域门户,唇亡齿寒。贵霜若得逞,下一个便是河西!我张家世代居此,岂容胡马踏我家园?”他霍然起身,对父亲道:“父亲,儿愿率家中健仆百人,携良马三百匹,自备粮秣,加入义从军!先行一步,为大军哨探前路,接应王泽将军先锋!”

杜陵,冯氏祖茔。冯逡,这位昔日名将冯奉世的后裔,家族早已没落。他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静静伫立在先祖斑驳的墓碑前。寒窗十载,功名无望,家族的荣光如同这碑上的刻痕般模糊不清。告示上那“功名但在马上取”的字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心中的阴霾。“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先祖提三尺剑定西域,我冯逡岂能抱残守缺,老死牖下?”他猛地扯下头上的儒巾,对墓碑深深一拜,转身决绝地向郡府募兵处走去。腰间,一柄家传的旧剑发出低沉的嗡鸣。

扶风窦氏旁支的窦茂、窦生兄弟,虽非嫡系显贵,却继承了家族尚武的血脉。他们变卖了家中仅有的几亩薄田,换来两匹健马和精良的环首刀。“窦家儿郎,生当佩吴钩!与其在乡里蹉跎,不如去西域搏个出身!”兄弟俩互相击掌,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锐气,汇入了向长安涌去的人流。

关中的沃野上,富农陈满看着粮仓里堆积如山的粟米,听着驿站外震天的口号,一咬牙,召集了邻近几个村庄相熟的青壮。“朝廷要打大仗,要粮,要人!咱老秦人不能怂!我出粮三百石,再出钱帛,买马二十匹!愿意跟我陈满去西域博富贵的,家里妻小由我留下的田地供养!立字为据!”重赏与乡土情谊的号召下,一支百余人的乡党义从队迅速成型。

长安西市最大的“金玉楼”内,巨商金撰屏退了所有伙计。他面前摊开的,不仅是堆积如山的钱帛账簿,更有数份来自西域商路的密报,详述了贵霜大军压境、商路断绝的惨状。他闭目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桌面。终于,他睁开眼,眼中精光四射。“胡虏若霸西域,断我丝路,金家便是无源之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猛地一拍桌子,“来人!传令各分号!调集驮马三百匹,健驼一百峰!重金招募敢战护卫三百人!自备粮秣军械,随大军西征!我金家,要为国护商,更要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

还有那仗剑游历、以“公道”自诩的侠士祝衡,听闻晋国公“亡其国灭其种”的宣言,只觉一股从未有过的激荡直冲顶门。他素来只信手中剑,心中义,藐视权贵。但此刻这赤裸裸的铁血复仇之誓,竟奇异地契合了他心中那份对“强权践踏”最深的厌恶。“公道自在人心,亦在刀锋!诛此不义之虏,便是大公道!”他默默整了整背负的长剑和行囊,身影消失在通往长安的官道烟尘中。

一时间,三州大地,尤其是靠近长安的京畿三辅,如同沸腾的熔炉。通往长安的各条官道上,烟尘滚滚。游侠儿策马扬鞭,豪强率众结队,富农赶着驮满粮袋的牛车,商旅驱赶着成群的骆驼驮马,世家子弟带着家传的宝甲利刃和书籍图册…形形色色的人,怀着功名的渴望、复仇的怒火、护家的决心、寻路的迷茫,乃至单纯被那滔天巨浪般席卷而来的国战氛围所裹挟,从四面八方,向着帝国的中心——长安城汇聚而来。十日之间,长安城外渭水之滨临时开辟的巨大营区,如同吹气般膨胀起来。粗犷的营帐连绵不绝,人喊马嘶昼夜不息,汇聚于此的民间义从,已赫然超过二万之众!并且,每日仍有新的烟尘在地平线上扬起,新的面孔涌入这片沸腾的海洋。

十日之期,转瞬即至。

建安十八年十月初七,寅时末刻。深秋的寒意已渗入骨髓,长安城北,龙首原。

当巍峨长安城的晨钟撞碎薄雾,沉沉地敲响第一声,熹微的晨光刺破东方天际的铅云,将这片辽阔的校场染上了一层肃杀的金边。十二万大军,已然列阵完毕!

没有前锋王泽部那三万一人五马、烟尘滚滚的轻骑突进之姿。此刻矗立在龙首原上的,是晋国最核心、最沉重的战争铁拳——中军主力。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那五万禁军铁骑!整整十个骑兵营的战旗,在晨风中猎猎狂舞。虎骑、铁骑两营重甲骑兵,人马俱披玄黑铁甲,骑士手持丈八马槊,战马只露出喷吐白气的口鼻,宛如一片移动的钢铁丛林,沉默中透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其后豹骑、骁骑、骠骑、屯骑、锐骑五营半重装骑兵,人甲映日生寒,马披全身铁札,丈八骑矛如林,在晨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最外侧的越骑、狼骑、游骑三营轻装胡骑,虽甲胄略轻,却胜在剽悍灵动,一人双马,角弓、骑矛、横刀齐备,如同伺机而动的狼群。五万铁骑,蹄铁覆霜,肃立无声,唯有战马偶尔不耐地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片低矮的云雾。

铁骑军阵之侧,是五万禁军战兵!十个战兵营方阵,横竖如刀切斧凿。虎贲、陷阵、中垒、靖武、义武、振武、彰武、忠武、英武、雄武!每一营五千锐卒,列成森严的步阵。最前排,长牌手擎着巨大的镶铁长盾,其后长矛手紧握丈六三棱破甲长矛,枪尖斜指苍穹,形成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钢铁荆棘。强弓手背负筋角复合强弓,腰悬箭囊与横刀。强弩部则隐于阵后。全员铁札嵌镜重甲,在初升的朝阳下反射出冰冷而浩瀚的金属寒光,仿佛一片钢铁的海洋凝固在大地之上。沉重的甲叶摩擦声,是这片沉默方阵唯一的低鸣。

战兵方阵之后,是亲军与辅兵。五千虎卫重骑,人马包裹在冷锻重甲之中,仿佛地狱走出的魔神,主武器是冲锋的骑槊,副武器竟是骇人的精钢陌刀。五千铁林营陌刀重步,双层冷锻铁札重甲重达六十斤,面甲覆脸仅露双目,手中丈二乌兹钢陌刀刃口带着放血槽与倒钩,森然如林。这一万亲军,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辅兵营万人则显得庞杂,他们驱赶着牛车、骆驼,背负着拆卸的霹雳车、三弓床弩部件以及大量粮秣辎重,虽无战兵之锐,却是支撑这庞大战争机器运转的筋骨。

十二万大军,连同他们一人三马(战兵营步卒亦配驽马代步)所组成的庞大队列,几乎覆盖了整个龙首原!旌旗遮天蔽日,刀枪剑戟的锋芒汇聚成一片冰冷的金属森林。肃杀!绝对的肃杀!唯有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以及十几万匹战马偶尔的嘶鸣和沉重的踏地声,汇成一股低沉而压抑的轰鸣,在大地上隐隐滚动,连初升的太阳似乎都为之黯淡。

在这片钢铁洪流的西侧,渭水之滨,是另一片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气势磅礴的营盘。两万余义从军!他们没有统一的制式甲胄,皮甲、镶铁札甲、甚至藤甲混杂;武器更是五花八门,环首刀、长矛、猎弓、骨朵、铁锤…坐骑也良莠不齐,河西健马、关中驮马、甚至健壮的毛驴。然而,正是这看似杂乱的队伍,却爆发出最狂野、最炽热的生命力!游侠儿们呼朋引伴,豪强子弟列队整肃,商队护卫守护着驮满物资的骆驼,富农带领的乡党互相打气…他们脸上没有禁军那种历经百战后的沉凝,却充满了初生牛犊般的锐气、对功名的渴望以及对那“亡其国灭其种”口号的狂热拥趸。鲍出紧握着刀柄,目光坚毅;班武背负着家传的《西域风物志》,神情肃穆;耿援、耿宏兄弟摩挲着先祖的佩刀,血脉贲张;张就带着敦煌子弟,眼神锐利地望向西方;冯逡一身劲装,腰悬旧剑,努力挺直脊梁;窦茂、窦生兄弟互相击掌壮胆;陈满大声吆喝着乡党;金撰的商队护卫阵列森严;祝衡则抱剑独立,冷眼旁观着这沸腾的海洋。人喊马嘶,声浪喧嚣,如同鼎沸的油锅,与旁边肃杀的主力大军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融为一体,共同构成一幅帝国战争机器全力开动的惊世画卷!

晋国公王康的玄黑色金纹帅旗,在禁军战兵方阵的最前方陡然升起!巨大的旗幡在晨风中猛地抖开,猎猎狂舞,如同展开翅膀的玄鸟,瞬间攫取了全场数十万道目光!

王康的身影出现在帅旗之下。他并未顶盔贯甲,依旧是一身玄色深衣,外罩一件暗金色的鳞纹软甲,只在腰间悬着那柄伴随他起于微末的百炼横刀。然而,那股久居上位、杀伐决断所淬炼出的威严,以及此刻倾国远征所凝聚的磅礴意志,让他仿佛一座拔地而起的孤峰,瞬间压过了身后十二万铁甲大军的森然气势!

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过眼前这由钢铁、血肉、意志与怒火组成的浩瀚军阵,扫过远处那喧嚣沸腾的义从海洋。没有冗长的开场,没有繁复的辞藻,他的声音通过特制的铜皮喇叭,如同沉雷碾过大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卒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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