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捉襟见肘债务缠身度日如年 人情冷暖庞氏骗局举步维艰(2/2)
催债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我欠债躲债提心吊胆,成了当今杨白劳。西山水库、石门山、星海广场等城市周边地区,都是我躲债的好去处。我不能总在外面不回来,也不能整夜跑步不归。我羡慕楼上的房客小景,我要是她多好,多接几回客多还点儿债务,实在不行和债主睡觉……小晴天来电话,说明天来。
我的心顿时悬起来,刘萤借她三千钱元没还。她在这里拿走的三只小鸡雏已经长大,送来让我宰杀。我说:“你不如把我杀了。”景明来电话,我又如同惊弓之鸟。他单位分了房子准备装修,变相讨债。黄风来电话,说孩子要上大学,学费没凑够……过去做亡国奴最痛苦,现在做债户最痛苦。有朝一日还清债务,我一定买一箱灌装啤酒,先到大海里面畅游一番,上岸后坐在沙滩上,一口气喝下三十罐,面对海平线长长地吐出一口鸟气:我他妈终于无债一身轻了……
“穷怕亲戚富怕贼”,兄弟姐妹平日都不朝面,现在更是远在天边之外。
我频频地买报纸,和打工仔一样关注用工信息,也不断得到让我心惊肉跳的消息。一个负债四十万元钱的男人,站在楼顶上准备自杀。警察在楼下铺好充气垫,苦劝他回心转意。老婆孩子跪在身后痛哭哀求,他不为所动。那男人犹豫半个小时,终于一狠心跳了下去。垫子被负债人砸破,肝脑涂地而死。
我缓了口气,我只欠四万元钱,暂时无须跳楼。我又一想,就算没有这四万钱债务,其它债务如何偿还?报上又一则消息:一个女研究生被人贩子以三千元钱价格,卖给一个老农。我得拐卖三十个女研究生,才能勉强还清债务。
人贩子逃之夭夭仍未归案,我刚产生一点歹念做贼心虚,总想去派出所自首。再说如何碰到那么多愚蠢的女研究生?也不是个个傻到被卖都不知道逃跑的程度。虱子多了不咬人,债务多了不压人,我也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老赖。
我疯狂写作,如同发送死人用凿子打纸钱,在稿纸上打出排排凿印。
我打的“钱”再多,只能在另一个世界里流通。我选择跳楼一定带足稿子,到另一个世界也许不做穷鬼。我写稿子如果按一个字一元钱计算,起码过亿。
满大街男女老少都使用手机,天知道钱从何来。每到吃饭时,大街小巷大小饭店里面人满为患,他们的钱又从何来。拥有一部手机,是我新的梦想。越是害怕的人,偏能遇见。不是在车上遇见债主甲,就在路上遇见债主乙,世界小得让人无法转身。好在他们都没看见我,我及时躲开。也许他们已经看见我,只是装作没看见而已。我没事就出去呆着,下雨下雪都是如此。好在我没有手机,躲一时是一时。债主们不亲自讨债,但是有“人”替他们讨债。
我接女儿放学回来,刚进屋打开电视机混淆视听。荧屏上一个女人也刚进屋,被一个突然冲进来的男人用刀逼住。女人尖叫。男人:“别喊!我可是有刀的。还钱!欠我一元钱剁掉你一根手指头,欠一百元钱剁掉你一只手……”女人:“大哥放开,我借到钱了……”我为荧屏上面的女人松了口气,我和谁借?
我哪有那么多手指头和手,变成千手观音都不够剁。我选择报纸上一篇题外文章分散注意力,题目偏偏是《贫穷是自由的丧失》。贫穷难道不是尊严的丧失?我打开电视机,一集电视剧刚播完,片尾曲唱道,“横财不发穷命人……”
换个频道,又是“法制讲座个人信誉”:有欠债不还经历的人,银行不予贷款……我扔了报纸关了电视机,债主甲来电话,索要欠他的一万元钱。
我低三下四说好话,他问:“你的电视剧什么时候能卖钱?”我低三下四地说:“快了。你再宽限到年底,我保证……”他不耐烦地关了电话。
我以为离年底至少还有半年,一看日历,还有不到半个月时间!那天早上我送女儿上学,刚到楼下,外墙上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印着我的照片!
“楼上住着永宁镇骗钱的大骗子董太锋”,没把我吓背气!女儿说:“爸爸别害怕,照片上的人不是你,是外省水宁县不是永宁镇。也不是你的名字。”我这才敢转过头,认真读了墙上《告示》,写着:外省“水宁县”的骗子“童大铎”。我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悬起来,哪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某位债主以这种方式,对我进行敦促。我一把扯下那张告示撕得粉碎,权当缓解债情。
晚上十点钟之后,是家里有事的高发期。十点整,姐姐来电话。我狂喜,以为重大亲情降临,借钱救我于水火。董华小叔的小儿子伟子在船上,被人用刀捅死,哥哥知道凶手,拿了好处费闭口不说。老奶经受不了打击,几天后去世。姐姐问我能不能回去服丧。我反问:“老叔去世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从五叔开始,死神开始笼罩在我们家族上空,不是夭折就是暴死。难道我们家族开始被人类社会优胜劣汰?抑或被推到新一轮物种灭绝高潮边缘?
以前我经常以为,一个月微薄的八百元钱工资,才使生活捉襟见肘。现在我才知道,这八百元钱工资,对我和家庭如此重要。如果这工资是大旱之年黄河的一湾浅水,我就是一条苟延残喘的黄河鲤鱼。水逐渐蒸发,河床裂开网状,鱼脊梁暴露在阳光下。冷酷的人情能让气候变暖、坚冰融化、冰水升温、严冬御寒,做梦去吧。如果幸福只剩下健康的身体,用来背负沉重的债务,不健康也罢。
刘萤那个女同事姜颖慧离异后非大款不嫁,被一个“三无”大款骗了。“大款”的惯用伎俩,是用甲女人的钱再骗乙女人,月月度蜜月夜夜做新郎。
我大受启发刚要效法试行,被债主堵在屋里。上门讨债的是盖毛两口子,狗媳妇什么不认只认借条。我替盖毛告状赢了,他得到三套房房子,给我一万元钱回报,我开玩笑写了张借条,以为他能当场撕掉。结果被他揣进口袋,老婆当真了。我百口难辨,好说歹说那媳妇才放我一马,条件是再替她写告状信,再让公司赔偿他们一套房子,否则法庭上见。唉,“抢劫的遇上了不讲理的”。
我以身试法以“假大款”方术,借别人一万元钱还他们的钱,渡过了难关。
盖毛又请我吃涮羊肉,反正我属羊,羊肉出在羊身上。从此后,我借甲的钱还乙的钱。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把戏谓“庞氏骗局”,是一种令人不齿的投资诈骗。困境又在脚下铺满玻璃茬子,我赤着鲜血淋漓的双脚,趟开小路踽踽前行。
钢可废铁可废我不可废。山可倒我不可倒。潮可退稿子可退我决不后退。
我面面俱到,每日精心安排女儿的生活。武汉一女大学生和男友上街走散,无法回校。我虽然得了警示,仍对女儿关爱有加。我和对人一样,对任何药物失去信任,只相信我认为可信的偏方。吃蒜、喝醋、锻炼,是我保持身体健康的三大法宝。我不相信医生只相信自己,早晚足底按摩,每天做三遍眼睛保健操,八段锦还有自编体操。这些都是不花钱的保健品,走到哪里带到哪里的药箱和百宝箱。我只有把健康掌控在自己手里,才能把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
我把中年当成青年的起点,把老年当成中年的起跑线,大打年代差。刘萤带女儿去练功,我在家里做晚饭。路灯下雨丝闪烁,无数条雨鞭抽打我的灵魂。我做好饭刚要出去接她们,她们回来了。我觉得和她们分别了一万年。
我对刷牙有了新的感悟,如同耪苞米,刷牙缝是耪草,刷牙面是“拉板”。我总觉得地平柜、写字台、电视,书架摆放不合适,搬来搬去又搬回原来位置,最初的位置才是最合理的位置。我和它们融为一体,不离不弃相依为命。如果家庭是一架座钟,我是钟摆,刘萤是稳定的游丝,女儿是发条。
屋子里没有阳光,终日昏暗。楼上水管漏水,水从天棚淌下来。过道里电门爆炸,暖气片爆裂……我在大屋里安装空调,解决了刘萤和女儿的室温问题。
我仍住在小厅里,和债务相比,冬天冷不冷夏天热不热都不算问题。
这一切并不影响我的创作,相反,如鱼得水走火入魔。我把这一切当成一个男人的历练,对一个英雄的考验,更是得天独厚的素材。我认为个人能承受多大压力,就有多大能力。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我没能走出困境,是因为精诚未至金石未开,再找不到任何理由和借口。这段时间我经常梦见钓鱼,大概率上稿子。
“右眼跳祸左眼跳福”,终于有好事来了。喜蛛频频垂挂,“朝报喜夜报财,不晌不夜有人来”。弄不好,救我出苦海的贵人已经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