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冰炭同炉(2/2)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方才附和的几位仙君,凡被他目光触及者,皆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至于功法诡异……仙君何时成了界定仙道正统的宗师?天庭广纳百川,何时竟以功法论正邪了?莫非仙君已然通透万法,可一言断之?”
皓翎仙君脸色一变:“老臣不敢!只是此子……”
“至于其二,”润玉根本不给他分辨的机会,声音陡然转厉,帝威浩荡,如泰山压顶,“你说他与刺客有牵连,证据又在哪里?莫非仙君已查明了刺客来历,拿到了确凿证据?若已查明,为何不报于朕?若未查明,仙君今日在众仙面前,无凭无据,妄断天庭客卿为‘妖孽’,构陷其‘里应外合’,此举,与诽谤何异?与扰乱天庭法度何异!”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位仙官心头。润玉登基以来,虽显威仪,却从未在公开场合如此疾言厉色,更从未如此明确地回护一人。众仙皆惊,意识到这位年轻天帝的锋芒,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凌厉。
皓翎仙君被驳得哑口无言,脸色阵青阵白,他万没想到润玉会为了火麟飞,如此不顾“大局”,直接与他撕破脸面。
润玉却不罢休,他向前一步,逼近皓翎仙君,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直刺对方心神:“仙君如此关心天庭安危,甚好。那不如由朕来问,七日前的子时,仙君座下三弟子,私离天界,前往北荒幽冥涧,与何人接触?带回何物,需藏于仙岛库房三重禁制之下?那物件上的气息,仙君可觉得熟悉?”
皓翎仙君闻言,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看向润玉,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恐。润玉的眼神冰冷而洞彻,仿佛早已看穿他所有隐秘。那些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勾当,竟早已暴露在这位天帝眼中!
“朕,在等你解释。”润玉的声音恢复平静,却带着更深的压迫感。
皓翎仙君嘴唇哆嗦,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身后的几位党羽见状,心知不妙,气势顿消,纷纷低头,不敢与润玉对视。
润玉不再看他,转身面向众仙,朗声道:“火麟飞虽来自异界,然其心性磊落,屡次助天庭化解危机。朕以天帝之名担保,其与刺客之事绝无干系。今日之事,显系灵兽自身异动,火麟飞出手有功无过。传朕旨意,厚赏火麟飞,以彰其功。着司兽监彻查灵兽狂躁根源,若有疏失,严惩不贷!至于皓翎仙君……”
他冷冷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皓翎仙君:“年高德劭,近日操劳过度,以致言行有失。即日起,回府静养,无朕旨意,不必上朝。仙府一应事务,暂由天枢阁接管。”
此言一出,无异于剥权软禁。皓翎仙君身形晃了晃,几乎栽倒,被两名弟子慌忙扶住,灰头土脸地仓惶离去,再不敢发一言。
一场风波,在润玉强势无匹的干预下,瞬间平息。众仙心怀各异,恭敬退去。御苑内,转眼只剩下润玉、火麟飞,以及远远侍立的邝露与几名心腹天将。
火麟飞一直没说话,抱着胳膊,歪头看着润玉。直到人都走光了,他才溜溜达达凑过来,用肩膀撞了一下润玉(这个动作再次让邝露眼皮直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和惊奇:“哇!润玉,可以啊!没想到你冷冰冰的,吵起架来……不对,是辩驳起来,这么厉害!几句话就把那老家伙怼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润玉被他撞得微微一晃,蹙眉避开些许,维持着天帝的仪态,但紧绷的嘴角却几不可察地松了松。他并未回答火麟飞的调侃,只淡淡道:“你无事便好。”
“我能有什么事?”火麟飞浑不在意地摆手,随即又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和好奇,“喂,你刚才跟那老头嘀咕啥呢?我看他脸都吓白了!你是不是抓到他把柄了?快跟我说说!”
看着他亮晶晶的、写满“我想吃瓜”的眼睛,润玉忽然觉得,方才那番疾言厉色、与老牌仙君当众撕破脸的疲惫,竟消散了大半。他移开目光,望向远处缥缈的云海,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寒意:“些许宵小之辈,自作孽,不可活。”
他顿了顿,终是补充了一句,似是解释,似是告诫:“天庭并非净土,日后……你自己亦需多加小心。莫再如此冲动。”
火麟飞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大,用力一拍润玉的肩膀(这下连润玉都微微蹙眉):“知道啦!放心,我有分寸!不过……”他眨眨眼,“有你在,我怕什么?”
这句话说得理所当然,充满了全然的信赖。润玉心头一震,侧目看他。夕阳余晖为火麟飞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他笑容坦荡,眼神清澈,仿佛方才经历的构陷与风波,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游戏。
润玉沉默片刻,终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或许,守护这份坦荡与炽热,便是他坐在这孤寂帝位之上,除却责任与复仇之外,一点不一样的意义。
“回宫。”他转身,玄色衣袂在风中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
火麟飞笑嘻嘻地跟上,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着方才制服灵兽时的心得,抱怨那灵兽力气真大,又好奇润玉到底是怎么看出那老头有问题的……
两人的身影,一冷一热,一静一动,并肩而行,消失在璇玑宫的方向。经此一事,某些潜藏的规则已被打破,某些默契,则在冰与火的碰撞中,悄然加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