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失去表情管理（2/2）

“阿芝，”她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如此明确地剖白自己，“我从来没有认真、正式地向你表露过我的心意，总觉得那样会给你负担。可事到如今，如果我再不讲，恐怕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她深吸一口气，字字清晰，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温柔与哀伤：

“我爱你。这份感情，从萌芽到现在，只与我一个人有关。我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以任何你能接受的身份，做任何对你有益的事。我帮你，绝不后悔。可讽刺的是，正因为帮了你，反而成了加速我离开的理由……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我认了。”

她向前一步，轻轻握住阿芝冰凉的手，不是挽留，更像是一种郑重的托付和告别，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直接与恳切：

“我答应你，我会离开，绝不让你再为难。但是，也请你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好吗？”

她的目光深深看进阿芝眼底，那里面的情感纯粹而炽热，不求回应，只有无尽的守望：

“如果……如果将来的某一天，叶童她不再珍惜你，或者不小心让你伤了心，请你一定记得——”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异常执拗，仿佛要将这个承诺镌刻进对方的生命里：

“有一个人，会一直等你。无论多久，无论在哪里。永远。”

阿芝心如刀绞，连忙摇头：“文心，别这么说。你不要等我，这不值得。你该去追寻属于你自己的、完完整整的幸福。”

文心苦笑了一下，没有争辩，只是提出了最后一个请求：“那……让我把我们之前已经敲定的、下一场活动跟完吧。有始有终，也让我……再陪你工作一次。之后，我就离开。好吗？”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种卑微的告别姿态。阿芝无法拒绝，她看着文心通红的眼眶，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沉重无比的：“谢谢。”这两个字里，包含了歉意、感激、无奈，以及无法言说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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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接下来的那场活动，主办方或许是为了制造话题和惊喜，并未提前告知阿芝，同场嘉宾的名单里，赫然有着叶童的名字。

在活动现场，阿芝一眼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脏“咯噔”一下，骤然下沉。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慌乱的确认，看向自己身侧——文心，正微微倾身，以无可挑剔的专业姿态，为她整理着裙摆的最后一处褶皱。这个日常而亲密的协助画面，在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

就在阿芝目光回转的瞬间，她与不远处的叶童视线猝然相撞。

那一刹那，叶童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光，像夜行者瞥见预想中的灯火。然而，这抹微光在触及阿芝身边文心的身影时，戛然而止，彻底冻僵在眼底。阿芝清晰地看见，叶童唇角那点可能扬起的、习惯性的弧度尚未成型便已消散，整张脸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所有温度与表情，沉凝如深夜的寒潭。那不是单纯的生气或醋意，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混合了失望、背叛感与被再次验证的痛苦，最终全部凝结为坚硬的、拒人千里的冰冷。

她没有立刻移开视线，反而定定地看了阿芝一秒。那一眼，没有任何波澜，却像一道无形的冰墙轰然立起，将所有未尽的言语、期待甚至责备，都封冻在其中。随即，她淡漠地转开脸，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只是扫过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将阿芝连同她身边的一切，彻底摒弃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决绝的姿态，不言而喻。

整个活动过程中，叶童表现得无懈可击，与主持人谈笑风生，与其他嘉宾互动得体。唯有在目光偶尔与阿芝交汇时，那里面的温度足以将人冻伤。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即使“分手”也会找机会递来一个只有彼此懂的眼神，而是彻底将阿芝当成了空气，一种刻意的、充满拒绝意味的漠视。活动一结束，叶童没有片刻停留，甚至没有朝阿芝的方向再看一眼，便在助理和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迅速离场。

阿芝心急如焚，一下场便避开人群去找她，却只从其他工作人员那里得到一句：“叶老师？她刚才已经走了，好像有急事。”

她立刻拨打叶童的电话。第一通，响了几声后被挂断。第二通，直接提示正在通话中。第三通……变成了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忙音像最后的宣判，敲在阿芝耳膜上。她握着手机，站在渐渐空荡下来的活动现场，看着文心默默收拾东西的身影，再想到叶童决然离去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和寒冷，紧紧包裹了她。答应叶童的事尚未完成，新的风暴却已因一场意外的同台而提前降临。叶童用关机筑起的这道墙，比任何言辞的争吵都更让她感到恐慌和无措。那扇沟通的门，被她自己尚未处理妥当的“两难”，和这场猝不及防的相遇，彻底关死了……

就在这时，一阵兴奋的声浪从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中炸开——

“赵雅芝！是赵雅芝啊！”

“阿芝！看这边！”

“赵雅芝，赵雅芝，赵雅芝……”

熟悉的呼唤，带着粉丝惯常的热情与爱戴，像潮水般涌来。若是平时，无论多累，阿芝都会立刻抬起眼，精准地找到声音的方向，唇角扬起那抹练习过千百次、温柔得体、无懈可击的弧度，轻轻挥手，将感激与亲和回馈给爱她的人们。

但此刻，那声“赵雅芝”像一枚石子，投入的却是一潭名为“凄凉”的死水，激不起半点应有的涟漪。

她听见了，身体却像是隔着厚厚的玻璃，指令无法传达。她下意识地循声望去，眼神却无法聚焦，空洞地掠过那一张张兴奋雀跃的脸。嘴角的肌肉尝试牵动，想要拉起那个熟悉的、名为“微笑”的面具，可它重逾千斤，并且……碎了。她试了几次，只扯出一个僵硬而短暂的、比哭还难看的颤动，随即迅速湮灭，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毫无防备的、近乎麻木的苍白与空白。

那不是疲惫，不是冷淡，而是一种情绪防线彻底溃堤后，来不及重建也无力伪装的真实！

粉丝们举着手机和相机的手，渐渐迟疑地放低了些。他们捕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他们心中永远优雅从容、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白娘子”，此刻竟像个迷路的孩子，站在喧嚣的中央，眼神失焦，笑容溃散，流露出一种从未见过的、易碎而凄惶的神情。

那不只是“状态不好”，那是她作为明星赖以生存的“表情管理”，在极致的私人情感冲击下，历史性的、也是公开的失灵。片刻的寂静后，是更多的镜头对准了她，记录下这份反常的脆弱。而阿芝，似乎浑然未觉，只是站在那里，用一张忘记佩戴任何面具的脸，无声地诉说着内心正在经历的、冰冷的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