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潜龙在渊·暗度陈仓(1/2)
徐逸风的苏醒,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下了一根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团队近乎涣散的人心,驱散了连日来弥漫在小院上空那层绝望的阴霾。然而,他虽卧于病榻,身体虚弱得连抬手都需耗费莫大力气,但心智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锐利。从夏侯琢简洁却精准的描述中,从蔡若兮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忧色里,他清晰地感知到洛阳城内那汹涌的暗流,正如同无数条无形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悄然逼近他们这座暂时的避难所。
“我们必须走,立刻,不能再耽搁了。”次日清晨,当夏侯琢再次为他仔细诊脉,确认脉象虽弱却已趋于稳定后,徐逸风靠着蔡若兮垫高的被褥半坐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得不见血色,声音也因中气不足而显得低沉,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已重新燃起了不容置疑的决断之光,“迟则生变。每一刻停留,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众人早已围拢在床榻前,闻言神色皆是一凛,空气瞬间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他们都知道徐逸风此言非虚。留在洛阳,就如同受伤的猎物暴露在群狼环伺的旷野,一旦被任何一方势力——无论是阴魂不散的赫连部、神秘莫测的黑衣人、意图不明的蔡家,还是被流言吸引而来的其他江湖势力,甚至是态度暧昧的官府——盯上,以他们现在伤残疲惫、核心战力几乎丧失的状态,根本就是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风哥,你的身体……这才刚醒,经脉空虚,如何经得起长途跋涉的颠簸?”蔡若兮最担忧的还是这一点,她看着徐逸风虚弱的样子,心如刀割,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疼惜。
“无妨,”徐逸风微微摆手,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力量,“生死关头,顾不得这许多了。留在洛阳是十死无生,走,尚有一线生机。路上……可以慢慢调养恢复。”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沉吟不语的夏侯琢,直接切入核心问题,“夏侯,你在洛阳城人脉广,门路多,眼下情势,可有稳妥的撤离之法?官道驿站是万万不能走的,那里各方眼线密布,无异于自投罗网。”
夏侯琢手中那把从不离身的精钢骨扇无意识地轻敲着掌心,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嗒、嗒”声,他眉头微蹙,脑中飞速盘算着各种可能的选择。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纸扇一顿,沉声道:“常规的路线和方式肯定不行,目标太大。不过……我倒是想起一支即将离京的商队。这支商队主营江南的丝绸和景德镇的瓷器,生意做得不小,背景与漕帮有些若即若离的渊源,但本身相对独立,并非漕帮嫡系。领头的是一位姓韩的老镖头,人称‘铁臂苍猿’,早年是河西道上响当当的人物,跑镖出身,一手六合刀法颇为了得,如今金盆洗手带了商队。此人讲规矩、认钱,但也极重信誉,在行内口碑不错。”
“你的意思是……我们设法混进这支商队,借他们的掩护出城?”蔡若兮心思玲珑,立刻领会了夏侯琢的意图。
“正是此意。”夏侯琢点头肯定,详细解释道,“我们可以伪装成商队临时雇佣的伙计,或者依附商队同行的旅人,混在他们的队伍里。这类有根基、有旗号的大商队,通常都有自己打点的门路,沿途关卡的盘查往往会相对宽松,甚至有些守城兵丁得了好处,睁只眼闭只眼就放行了。而且,他们此次是南下苏杭,与我们最终西行的方向虽截然相反,但首要目标是先跳出洛阳这个是非圈,脱离险境。只要安全出了城,到了相对安稳的地界,我们便可寻机脱离商队,再改道西行。这叫‘先南后西,迂回脱身’。”
这是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将自身安危寄托于一个并不完全熟悉的江湖人物及其商队之上。但环顾眼下,这确实是所有糟糕选项中,看起来可行性最高的一个选择了。
“可靠吗?那韩老镖头……信得过几分?”徐逸风目光如炬,直指问题的核心。若这商队本身就不稳妥,或者那韩老镖头见利忘义,转头就把他们卖了,那便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自寻死路。
夏侯琢沉吟了一下,字斟句酌地回答道:“风险肯定存在,世上没有万全之策。但那韩老镖头,我早年随师父行走时,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还曾因缘际会,间接帮过他手下一个小镖师一次,算是结了个善缘。此人跑镖一生,最看重的就是‘信誉’二字,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只要我们出的价码足够丰厚,能打动他,并且让他相信我们招惹的只是寻常的江湖仇家,想借他的路子避祸远走,而非牵扯到白马寺那等足以惊动朝廷、抄家灭族的惊天大事,他应该不会主动生事,平白坏了自己多年的名声和规矩。关键就在于,如何让他相信我们‘麻烦’的程度,在他能够承受和愿意承担的范围之内。”
“价钱不是问题。”蔡若兮立刻接口,没有丝毫犹豫。她转身从贴身的行囊深处,取出一个扁平的、用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张面额不小的、可以在各大钱庄通兑的银票,以及一小包黄澄澄、打造成叶子形状的金锞子,在昏暗的室内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我离家时,父亲……给了不少盘缠,以备不时之需。眼下正是用的时候,足够支付这笔‘保路钱’,甚至还能让他们赚上一笔。”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江南首富之女的底气。
徐逸风深深看了蔡若兮一眼,没有出言反对。他知道,这是目前最实际、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利用金钱开路,换取一线生机。“好,就依此计。”他最终拍板,随即开始分派任务,虽然声音虚弱,却条理清晰,不容置疑,“夏侯,联系商队、洽谈细节、摸清他们的具体行程和规矩,就全权拜托你了,务必谨慎,不要留下任何尾巴。若兮,你负责财物交涉,把握分寸,既要让那韩老镖头觉得这是一笔值得冒险的丰厚报酬,又不要过于露富,以免引来不必要的贪婪。赵莽,你和陈文负责整理所有行装,尽量轻简,只带必需品和贵重物品,那些显眼的、可能与地宫相关的器物、衣物碎片,务必妥善处理或彻底销毁。陈先生,你的那些记录和拓本,尤其要小心藏好。”
分派已定,众人再无异议,立刻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括,迅速行动起来。小院之内,弥漫开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气氛。
夏侯琢换上了一身半旧不起眼的灰色短打衣衫,用布条缠了头,脸上也刻意抹了些灶灰,打扮得如同城里最常见的帮闲或脚夫。他再次仔细检查了随身携带的几样小巧却致命的暗器——柳叶镖、透骨针、还有藏在袖中的腕弩机括是否灵活,弩箭是否喂毒(非致命,仅为麻痹)。确认无误后,他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客栈后门,身影几个起落,便融入了洛阳城清晨已经开始苏醒的、错综复杂的街巷人潮之中。
蔡若兮则回到自己房间,闩好门,开始仔细清点并分配财物。她将银票和金叶子分开存放,一部分用作支付给商队的酬劳,另一部分则作为团队后续的西行盘缠。她仔细计算着数额,思考着如何与那韩老镖头讨价还价,既能展现诚意,又不至于让对方觉得他们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肥羊。她的手指拂过冰凉的银票,心中却是一片清明,知道这些身外之物,此刻就是换取性命的关键。
赵莽和陈文也开始动手收拾行李。赵莽力大,将一些不必要的、沉重的杂物,包括一些破损的兵器、多余的衣物,忍痛丢弃或拆解,只留下最核心的包裹。徐逸风那几本关乎“司南遗魄”线索的、封面古旧的典籍,以及陈文视若性命的地宫记录、拓印纸张,则被赵莽用厚厚的油布包裹了数层,又塞进一个防水的牛皮袋里,最后被他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那个硕大的、原本装干粮的行囊最底层。陈文则在一旁帮忙,将自己的文房四宝和几卷参考竹简也尽量精简,脸上满是舍不得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而徐逸风,在众人忙碌之际,则强撑着精神,排除杂念,将意识沉入体内,仔细感知着自身的状况以及与胸口黑石的微妙联系。丹田气海之内,依旧是空空如也,昔日奔腾流转的内力此刻荡然无存,如同干涸的湖泊。连接四肢百骸的经脉也大多滞涩不通,如同淤塞的河道,稍微尝试引导气息,便会传来阵阵针扎似的刺痛和空虚感。然而,当他将意念集中于紧贴胸口的黑石时,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与以往不同的变化。黑石内部,原本中正平和、清冷纯粹的清蒙之气,此刻仿佛融入了一丝极其淡薄、却醇厚祥和、带着温暖净化意味的佛门气息——正是那“净邪佛光”的残留。这股新生的能量,虽然微弱,却似乎正与他体内那缓慢复苏的气血产生着某种奇妙的共鸣与交融,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干裂的土地,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滋养与修复之感。这发现让他沉重的心情稍感一丝安慰,或许,这便是渡过此劫的一线生机所在。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中悄然流逝。日头偏西,暮色渐起时,夏侯琢的身影才如同鬼魅般,再次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小院。他的脸色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中却有着如释重负的亮光。
“谈妥了。”他言简意赅,接过蔡若兮递来的温水一饮而尽,随即压低声音向众人通报情况,“见到了韩老镖头,比想象中顺利些。起初他确实颇为犹豫,毕竟带陌生人上路,尤其是我们这样明显‘有麻烦’的,风险不小。我按我们商议的,只说我们是江南来的行商,路上不慎得罪了地头蛇,被追杀,想借他的路子避祸南下,并暗示了酬劳丰厚。”他看了一眼蔡若兮,继续道,“最终,他看在往日那点香火情和真金白银的份上,点头同意了。约定明日凌晨,天色未明之时,在城西靠近漕河码头的一处‘隆昌货栈’后院汇合。我们会伪装成商队新雇的护镖和随行账房,混入他们的陆路车队。商队会提供统一的号衣和必要的身份文书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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