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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离京前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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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皇宫里亮起了灯。

养心殿内,景琰刚结束与几位将领的最后一次军议。赵怀安、谢勇等人陆续退下,殿内只剩下翻阅地图的窸窣声和烛火噼啪的轻响。

景琰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手中的小旗在房山、京城、边境几处反复移动。沙盘是林夙三年前命人特制的,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皆按比例缩小,连小路、水源都标注得一清二楚。那时林夙说:“陛下将来若有用兵之日,此物或可助一臂之力。”

如今真的用上了。

景琰将代表自己的一枚金龙旗插在从京城通往房山的官道上。五千里路,轻骑三日可达。但他知道,这短短三日,将是决定大胤国运的三日,也是决定他与林夙命运的三日。

“陛下。”高公公轻声走进来,“晚膳备好了。”

景琰没有回头:“撤了吧,朕不饿。”

“陛下,明日寅时便要出发,今夜若不用些……”

“朕说撤了。”景琰声音微沉。

高公公不敢再劝,躬身退下。走到殿门口时,却听景琰又说:“等等。”

“陛下?”

景琰转过身,烛火在他脸上跳动,映出眉宇间深深的疲惫:“去东厂衙署。告诉林夙,朕……一个时辰后过去。”

高公公愣了愣:“陛下,今日劳累,不如让林公公进宫来……”

“他病着,别折腾了。”景琰摆摆手,“朕去见他。让御膳房准备些清淡的粥菜,一并带去。”

“是。”

高公公退下后,景琰独自在沙盘前又站了许久。他伸手,将代表林夙的一枚白玉棋子从“京城”的位置拿起,握在掌心。

棋子温润,带着常年摩挲后的光滑。这是当年林夙教他下棋时用的,后来他当了皇帝,林夙就把这枚棋子送给他,说:“臣愿做陛下手中一子,任凭驱驰。”

那时他笑着收下,说:“你不是棋子,你是执棋人。”

如今想来,他们都错了。在这盘名为“天下”的棋局里,没有人是执棋人。每个人都是棋子,被命运、时势、人心推着走,走向自己也不确定的终点。

景琰将棋子收回袖中,转身走向殿外。

夜色渐浓,秋风吹过宫廷,卷起落叶盘旋。宫人们行色匆匆,为明日的出征做着最后的准备。铠甲、兵器、粮草、药材……一箱箱、一车车运往西校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不安。

景琰没有乘轿,而是步行穿过长长的宫道。侍卫们远远跟着,不敢打扰。

他经过文华殿,那里曾是父皇考校他功课的地方;经过御花园,那里有棵他和林夙一起种下的银杏,如今已是满树金黄;经过太液池,池水在月光下泛起细碎的银光,像洒了一池的碎玉。

每一个地方,都有回忆。

而这些回忆,都将随着明日的离别,被暂时封存,或者……永远失去。

东厂衙署今夜格外安静。

小卓子守在院门口,见皇帝来了,连忙跪下:“陛下……”

“起来吧。”景琰问,“他怎么样了?”

小卓子眼圈微红:“公公今日咳了三次血,程太医下午来看过,开了新药,但……但公公不肯躺下休息,一直在写东西。”

景琰心一沉,快步走进小院。

书房的门开着,林夙果然坐在书案后,正提笔写着什么。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要起身行礼。

“坐着。”景琰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林夙笑了笑,脸色在烛光下苍白得透明:“就快写完了。陛下怎么来了?明日便要出征,该早些歇息才是。”

“来看看你。”景琰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书案。上面摊着十几页纸,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楷——是京城各衙门、各军营、各世家大族的详细情报,以及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预案。

最后一页上,写着八个字:“陛下若胜,臣当自请去位;陛下若败,臣必殉国相随。”

景琰的手微微发抖。

林夙似乎察觉到了,伸手想将那张纸收起,却被景琰抢先按住。

“这是什么意思?”景琰盯着他,“自请去位?殉国相随?”

林夙垂下眼:“臣只是……做最坏的打算。”

“朕不要最坏的打算!”景琰的声音陡然提高,“朕要你活着!无论胜败,你都要活着!听见没有?”

林夙沉默片刻,轻声道:“陛下,有些事,不是想活就能活的。”

“为什么不能?”景琰一把抓住他的手,那只手冰凉,瘦得只剩骨头,“朕是皇帝,朕命你活,你就必须活!”

林夙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陛下可还记得先帝时的刘瑾?”

景琰一怔。

刘瑾是前朝大太监,权倾朝野,最后被凌迟处死,诛九族。

“刘瑾也曾权倾一时,先帝也曾说过要保他。”林夙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针,“可最后呢?百官逼宫,民怨沸腾,先帝不得不杀他以谢天下。陛下,臣如今的处境,与刘瑾何异?”

“你不是刘瑾!”景琰厉声道,“刘瑾贪赃枉法、祸国殃民,而你……”

“而在天下人眼中,臣就是刘瑾。”林夙打断他,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专权跋扈、结党营私、残害忠良……这些罪名,臣背了这么多年,早已洗不掉了。陛下若胜,朝臣必以‘清君侧’为由,逼陛下杀臣;陛下若败,代王更会杀臣以立威。无论胜败,臣都难逃一死。”

他说得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景琰的手慢慢松开,无力地垂下。他知道林夙说的是事实,可他无法接受。

“所以你就写这些?”景琰指着那八个字,“胜了自请去位,败了殉国相随?林夙,你把朕当什么?把你自己当什么?”

林夙看着他,许久,才轻声道:“臣把陛下当君王,把自己当……该谢幕的棋子。”

“你不是棋子!”景琰猛地站起身,书案被撞得摇晃,笔墨纸砚散落一地,“你是林夙!是陪朕走过十三年的人!是朕在这世上唯一……”

他哽住了,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唯一什么?唯一信任的人?唯一懂他的人?唯一……爱的人?

有些话,不能说,说了就是罪。

林夙也站起来,弯腰去捡散落的纸张。烛火映着他弯下的脊背,那曾经挺直的背,如今已有些佝偻。

景琰看着他,忽然想起隆庆十二年,他第一次见到林夙的场景。

那时他十五岁,林夙十四。他在御花园被二皇子推入池塘,浑身湿透地爬上来时,看见一个小太监跪在路边,手里捧着一件干净的外袍。

“殿下,披上吧,当心着凉。”小太监低着头,声音细细的。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没有名字。他们都叫奴才小林子。”

“从今天起,你叫林夙。”他说,“夙夜的夙。跟朕回东宫。”

那时林夙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子。

一转眼,十三年了。

十三年来,他们一起经历无数风雨,从东宫到金銮殿,从任人欺凌到执掌天下。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直到白头。

可原来,有些路,注定只能走到这里。

“阿夙。”景琰蹲下身,握住林夙捡纸的手,“答应朕一件事。”

林夙的手微微一颤:“陛下请讲。”

“等朕回来。”景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朝臣说什么,无论你自己怎么想,都要等朕回来。朕答应你,一定会回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林夙的眼眶红了:“陛下……”

“答应朕!”景琰握紧他的手,“这是圣旨,也是……朕的恳求。”

烛火在两人之间跳动,映出彼此眼中的泪光。

许久,林夙轻轻点头:“臣……答应。”

只是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景琰松了口气,扶他起身,重新坐回椅中。高公公适时带着食盒进来,将清粥小菜一一摆上。

“吃点东西。”景琰盛了一碗粥,推到林夙面前,“你瘦太多了。”

林夙接过碗,却没有动筷,只是看着景琰:“陛下用过了吗?”

“朕不饿。”

“那臣也不饿。”

两人对视,忽然都笑了。笑着笑着,眼角却湿了。

最后还是景琰妥协,让高公公又拿了一副碗筷,两人对坐而食。粥是鸡丝粥,熬得稀烂,配着几碟清淡小菜。吃了几口,林夙又开始咳,用手帕捂住嘴,背过身去。

景琰看见手帕上刺目的红。

他的心像被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递过一杯温水。

林夙接过,喝了一口,勉强压下咳嗽,歉意地笑了笑:“让陛下见笑了。”

“朕……”景琰的声音有些哑,“朕让程太医随军,京城这边,朕会再派两名太医来。你要按时吃药,按时休息,不许再熬夜。”

“臣遵旨。”

“还有,”景琰从袖中取出那枚白玉棋子,放在桌上,“这个,你收着。”

林夙一怔:“这是……”

“这是你的棋子。”景琰道,“朕暂时还给你。等朕回来,你再给朕。”

林夙看着那枚棋子,看了许久,才伸手拿起,握在掌心。棋子还带着景琰的体温,暖暖的。

“陛下,”他轻声说,“臣也有东西要给陛下。”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囊,递给景琰。锦囊是深蓝色的,绣着简单的云纹,已经有些旧了。

景琰打开,里面是一缕用红线系着的头发,和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条。

“头发是臣的。”林夙低声道,“纸条上……是臣这些年埋下的所有暗棋的名单和联络方式。陛下若在战场上有需要,或京城有变,可凭此调动他们。”

景琰的手在发抖。

这等于林夙把自己所有的底牌,所有的退路,都交给了他。

“阿夙,你……”

“臣留着无用。”林夙笑了笑,“给了陛下,或许还能派上用场。”

景琰攥紧锦囊,仿佛攥着一团火,烫得他心口发疼。

用完粥,已是戌时三刻。

景琰该回宫了,明日寅时出发,今夜必须养足精神。可他坐着不动,林夙也不催,两人就这样对坐着,看烛火一点点燃烧。

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小卓子在门外低声禀报:“公公,冯静公公来了,说有急事。”

林夙和景琰对视一眼。冯静是宫里的老人,掌管着内务府的采买,也是林夙早年布下的暗线之一。若无要紧事,绝不会深夜来访。

“让他进来。”林夙道。

冯静弓着腰进来,见景琰在,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老奴不知陛下在此,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起来吧。”景琰淡淡道,“何事?”

冯静看了看林夙,得到示意后才低声道:“老奴今日出宫采买,在城南的‘醉仙楼’看见李阁老的门生刘侍郎,与一个行商模样的人密谈。老奴觉得蹊跷,便使了点银子,让伙计偷听了几句。”

“听到什么?”林夙问。

“听到他们提到‘代王’、‘粮草’、‘三日后’。”冯静的声音压得更低,“那行商说‘东西已备好,三日后子时,老地方’。刘侍郎说‘李阁老吩咐,务必小心’。”

景琰的脸色沉了下来。

三日后子时,正是他预计抵达房山前线的时间。李阁老在这个时候与不明身份的行商密谈,还提到代王和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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