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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朝堂逼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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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九,寅时三刻,天还未亮。

京城笼罩在黏稠的黑暗里,唯有皇城方向亮着零星灯火,像蛰伏巨兽惺忪的眼。宫门外早已候满了轿舆车马,各色官袍的朝臣们三两聚在一处,低声交谈,呵出的白气在灯笼昏黄的光里一团团散开。

空气中有种紧绷的寂静。

无人高声喧哗,连咳嗽都压着嗓子。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在游移、碰撞、试探——像暴风雨前贴着水面低飞的燕子。

“方大人。”刑部尚书严正走到首辅方敬之身侧,声音压得极低,“今日朝会……”

方敬之望着缓缓打开的宫门,脸上没什么表情:“该说的话,总要有人说。”

“可陛下那边……”严正欲言又止。

“陛下是明君。”方敬之淡淡道,“明君就该听臣子谏言。”

他说完,整了整绯红官袍上的褶皱,率先向宫门走去。步伐稳得像丈量过,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严正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莫名有些发慌。

昨夜,永昌侯陈延府上灯火通明,直至三更。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文远、礼部尚书王瑜、工部侍郎刘乾……半个朝堂的重臣都去了。他们议了什么,严正不知道,但今早出门时,管家低声告诉他:“老爷,街上巡夜的兵丁比平日多了一倍。”

这不是好兆头。

宫门内,汉白玉铺就的御道漫长得像没有尽头。两侧宫墙高耸,灯笼在晨风里摇晃,投下幢幢黑影。朝臣们按品级列队前行,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整齐得令人心悸。

太和殿就在前方。

九重丹陛之上,那扇沉重的殿门还未开。但所有人都知道,门后坐着的那个人,此刻心情绝不会好。

河西道民变,钦差遇刺,流民围城……这些消息像插了翅膀,早已传遍京城。而青苗法,那个曾经被陛下寄予厚望的新政,如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毒疮。

谁去捅破它?

谁来承担天子的怒火?

队伍中,有人低头盘算,有人眼神闪烁,有人掌心沁出冷汗。

“李阁老。”有人轻声唤道。

清流领袖李阁老走在队伍中段,闻言微微侧头。唤他的是都察院的一位御史,年轻,眼神里有种近乎狂热的亮光。

“今日,”那御史声音发颤,“下官定要奏请陛下废止青苗法,严惩……相关之人。”

他说“相关之人”时,刻意含糊了音节。但所有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李阁老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那御史像是得了鼓励,腰杆挺得更直了些。

队伍最后,几个低品阶的官员凑在一处,小声嘀咕:

“听说河西道死了上百人……”

“何止!吴总兵都压不住了,可能要调边军……”

“边军一动,北狄那边会不会……”

“嘘!慎言!”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前方,太和殿的殿门,缓缓开了。

沉重的“吱呀”声碾过每个人的耳膜。晨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像一把冰冷的刀,劈开了黑暗。

高公公尖细的嗓音从殿内传来:

“上朝——”

景琰坐在龙椅上,看着殿外鱼贯而入的朝臣。

他昨夜几乎没睡。河西道的八百里加急一封接一封,字字句句都像烧红的针,扎在心上。吴振雄的奏报还算克制,只说“民情汹汹,暂以安抚”,但随奏报附上的密信里,却写了触目惊心的细节:

流民已聚众逾万,府城粮仓遭冲击,地方衙署被焚毁三处。更有甚者,民间流传歌谣:“青苗贷,阎王债,逼得百姓跳悬崖。”

阎王债。

景琰闭了闭眼。

他推行青苗法,本意是解民之急,打击豪强高利贷。怎么就成了“阎王债”?

“陛下。”首辅方敬之出列,声音平稳,“今日朝议,当以河西道之事为先。”

“方爱卿有何见解?”景琰睁开眼,目光扫过殿中众臣。

每个人都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老臣以为,”方敬之缓缓道,“青苗法推行至今,弊病已显。河西道民变,钦差遇刺,皆因此法而起。当务之急,乃暂停此法,安抚民心,查办渎职官吏,以平民怨。”

话音落,殿中一片死寂。

“暂停?”景琰重复这两个字,声音听不出情绪,“方爱卿可知,青苗法已贷出白银三百万两。若暂停,这些银子如何收回?国库亏空,如何填补?”

户部尚书钱有道连忙出列:“陛下圣明!青苗法乃国策,岂能因一时挫折而废?臣以为,当严惩河西道渎职官吏,以儆效尤,但新政不可停!”

“钱大人此言差矣。”刑部尚书严正站出来,“河西道民变,根源在新政本身,而非官吏。青苗法强令借贷,利息虽低,但遇天灾人祸,百姓无力偿还,官府却依旧催收,此乃逼民造反!”

“严大人!”钱有道急了,“你这是将民变罪责推给朝廷!”

“下官不敢。”严正躬身,“下官只是据实而言。青苗法条例中,未有灾年减免之规。此乃法度之失,非执行之过。”

两人争辩起来,声音越来越高。

景琰看着,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这些臣子,平日里口口声声忠君爱国,此刻却像市井商贩般讨价还价。他们争的不是百姓死活,不是国家安危,而是谁的责任,谁的面子,谁的权势。

“够了。”他轻声道。

声音不大,却像冰水浇下,殿中瞬间安静。

所有目光都看向龙椅。

景琰缓缓起身,走下丹陛。玄黑龙袍的下摆拂过玉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在殿中站定,环视众臣:

“青苗法是朕钦定,若有罪,罪在朕。”

殿中一片吸气声。

“陛下!”方敬之跪倒,“陛下切勿如此说!新政本意是好的,只是……只是执行有偏颇……”

“执行有偏颇?”景琰笑了,笑容里有些疲惫,“方爱卿,你是首辅,新政推行,你全程参与。如今出了事,你告诉朕,只是‘执行有偏颇’?”

方敬之额头触地,不敢再言。

景琰转身,看向殿外。天光渐亮,太和殿前的广场空旷辽阔,汉白玉地面泛着冷硬的光。

“朕登基三年,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懈怠。清丈田亩,改革税制,推行青苗法……朕做这些,不是为了青史留名,不是为了权倾天下。”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朕只是觉得,这个国家病了,得治。”

殿中落针可闻。

“可如今,朕开的药方,似乎让病人更痛苦了。”景琰转过身,目光落在李阁老身上,“李爱卿,你是清流领袖,向来直言敢谏。你说,青苗法该不该废?”

李阁老出列,躬身:“陛下,老臣以为,青苗法初衷虽好,但弊大于利。如今民怨沸腾,国家动荡,当断则断。”

“断?”景琰问,“怎么断?”

“废止青苗法,已贷银两暂缓催收,待年景好转再议。”李阁老抬起头,眼中闪过决绝,“此外,当追究此法制定、推行之责,以谢天下。”

最后一句,像石子投入深潭。

追究责任。

追谁的责任?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一个方向——那个空着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置。

林夙已经很久没来上朝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青苗法从构思到推行,背后都有那个人的影子。甚至有人说,新政的诸多条款,根本就是林夙一手拟定。

“李阁老的意思是,”景琰的声音冷了下来,“要朕问责林夙?”

“老臣不敢。”李阁老跪倒,“老臣只是认为,新政失败,总需有人承担责任。否则,无以平民怨,无以安朝堂。”

“好一个‘无以平民怨,无以安朝堂’。”景琰笑了,笑声里带着讥诮,“李爱卿,朕问你,若今日朕问责林夙,明日河西道民变就能平息?流民就能回家?死去的百姓就能复活?”

李阁老哑口无言。

“陛下!”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文远突然出列,声音激昂,“林夙虽未上朝,但其罪难逃!青苗法害民,东厂专权,朝野怨声载道!臣等联名上书,恳请陛下……清君侧,诛权宦!”

“清君侧”三个字,像惊雷炸响。

殿中一片哗然。

景琰盯着张文远,眼神冰冷:“张御史,你说什么?”

张文远跪倒在地,却挺直脊背:“臣恳请陛下,诛杀权宦林夙,以谢天下!此乃百官之心,万民之愿!”

他话音未落,殿中呼啦啦跪倒一片。

“臣附议!”

“臣附议!”

“陛下,林夙不除,国无宁日!”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景琰看着脚下跪倒的群臣,忽然觉得一阵眩晕。那些熟悉的脸,此刻都扭曲着,呐喊着,像戏台上的丑角。

这就是他的臣子。

这就是他苦心维持的朝堂。

“好,好。”他连说两个好字,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们都想要林夙的命。”

他走回丹陛,重新坐下。龙椅冰凉,透过衣料渗进骨头里。

“那朕问你们,”景琰扫视众人,“林夙有何罪?”

“青苗法害民,此其一!”张文远高声道。

“青苗法是朕定的。”

“东厂专权,滥杀无辜,此其二!”

“东厂所杀,皆有罪证。”

“结党营私,把持朝政,此其三!”

“把持朝政?”景琰笑了,“张御史,你告诉朕,如今朝中,是谁在结党?是谁在逼宫?”

张文远脸色一白。

“你们口口声声为民请命,为国除奸。”景琰缓缓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可朕看到的,是你们借民变之机,行党争之实!是你们想把新政失败的责任,推给一个无法上朝自辩的病人!”

他抓起御案上一份奏折,狠狠摔在地上:

“这是什么?永昌侯陈延联名十三位官员的上书,要求废止青苗法,诛杀林夙!陈延是什么人?他名下的田庄,每年放贷利息高达八分!青苗法打击的就是他这种人!你们如今和他联名,是为民请命,还是为虎作伥?!”

奏折散开,纸页飞了满地。

殿中死寂。

所有跪着的臣子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陛下息怒……”方敬之颤声道。

“息怒?”景琰冷笑,“朕如何息怒?河西道民变,百姓在流血。而你们,朕的股肱之臣,却在朝堂上逼朕杀人!这就是你们的忠心?这就是你们的担当?!”

他越说越怒,胸口剧烈起伏。

高公公连忙上前,低声道:“陛下,保重龙体……”

景琰推开他,走到丹陛边缘,俯视着跪了满殿的臣子:

“你们要朕杀林夙,可以。但朕今天把话放在这里——”

他一字一顿:

“林夙若死,青苗法即刻废止。所有已贷银两,一律免还。所有因新政入狱的百姓,一律释放。所有被收的土地、牛马,一律归还。”

殿中一片抽气声。

“陛下不可!”钱有道急道,“国库……”

“国库空虚,那就加税。”景琰打断他,“加商税,加矿税,加……官绅的税。”

最后一句,像刀子捅进心窝。

官绅纳税,这是比青苗法更可怕的改革。大胤开国百年,官绅从未纳过粮。这是特权,是根基。

“还有,”景琰继续道,“清丈田亩,从明日开始,从京城开始。先从各位爱卿的府上量起,一亩不许少,一厘不许瞒。”

“陛下!”李阁老抬起头,老脸涨红,“此乃祖制……”

“祖制?”景琰盯着他,“李爱卿,你告诉朕,是祖制重要,还是百姓的命重要?”

李阁老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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