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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林夙的坚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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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司礼监值房。

烛火彻夜未熄,在青瓷灯盏里摇曳着将尽的光。林夙靠在榻上,身上盖着厚重的锦被,却仍觉得寒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他手中捏着一份刚送到的密报,纸页被指尖的温度浸得微潮。

“督主,”小卓子端着药碗进来,见林夙还醒着,眼圈顿时红了,“您又是一夜没睡……”

“睡不着。”林夙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说完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这次咳得不算剧烈,却绵长不止,像是要把胸腔里最后一点热气都咳出去。

小卓子慌忙放下药碗,上前替他拍背。手掌触及那瘦削的脊骨时,心里一颤——这才几天,督主又瘦了一圈。

咳了好一阵,林夙才缓过气来,接过小卓子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帕子上有淡淡的血丝,他没让小卓子看见,随手将帕子拢进袖中。

“沈锐回来了吗?”

“还没。”小卓子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督主,您先把药喝了吧。程太医说了,这药得按时服,否则……”

“否则什么?”林夙抬眼看他,眼中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意,“否则我活不过这个月?”

小卓子手一抖,药汁差点洒出来:“督主!您别胡说!”

“不是胡说。”林夙接过药碗,看着碗中黑褐色的药汁,神色平静,“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程太医瞒着我,你也瞒着我,但脉象做不了假。”

他将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根蔓延开来,却早已习惯了。

“小卓子,”林夙放下药碗,靠在引枕上,“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小卓子一愣,想了想:“回督主,八年了。奴才十二岁进宫,分到东宫当杂役,是您把奴才要过来的。”

“八年……”林夙喃喃道,“那时陛下还是太子,东宫冷清,没几个人愿意来。你年纪小,却肯吃苦,我就留下了你。”

“督主对奴才恩重如山。”小卓子跪下来,声音哽咽,“若不是您,奴才早就……”

“别说这些。”林夙摆摆手,“起来。我有件事要交代你。”

小卓子起身,擦了擦眼睛:“督主吩咐。”

林夙从枕下摸出一串钥匙,递给他:“这是我私库的钥匙。里面没什么值钱东西,只有一些旧物——陛下赏的、太子妃当年送的、还有我进宫时带的那几本书。若我哪日不在了,你把这些都烧了,一样也别留。”

“督主!”小卓子又要跪,被林夙用眼神止住。

“听我说完。”林夙喘了口气,“还有一封信,在左边第二个抽屉里,封着火漆。那是我写给陛下的……遗书。等我死了,你亲手交给高公公,让他转呈陛下。记住,必须是高公公,别人不行。”

小卓子接过钥匙,手抖得厉害:“督主,您别这么说……程太医说,只要好好养着,会好的……”

“傻孩子。”林夙笑了笑,笑容很淡,“这宫里,哪有什么‘好好养着’?陛下登基这些年,我树敌太多,想让我死的人能从午门排到德胜门。如今我病重,正是他们下手的好时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但我还不能死。至少在确保陛下平安之前,还不能死。”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锐一身夜行衣,带着寒意闯进来,单膝跪地:“督主,办妥了。秦夫人已经递了牌子,说是急病,想见陛下最后一面。宫里准了,明日辰时入宫。”

“好。”林夙精神一振,“秦岳那边有消息吗?”

“有。”沈锐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秦将军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走的是咱们东厂的密道,没经过兵部。”

林夙接过信,拆开火漆。信是秦岳亲笔所书,字迹潦草,显然写得很急。

“臣秦岳叩首:北疆局势危急,三部联军已增至五万,日夜袭扰。臣虽全力抵挡,然兵力不足,防线屡被突破。若朝廷再不增援,恐一月之内,北疆必失。另,探子回报,联军中确有汉人谋士,疑为代王府幕僚周明。臣恳请陛下速做决断,迟则生变。”

林夙看完,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火光映着他苍白的脸,眼中跳动着冰冷的火焰。

“五万联军……好一个萧景铖,真是下了血本。”他低声说,“沈锐,咱们在京中能调动的东厂人手,有多少?”

沈锐略一思索:“能打的,不超过三百。其余多是探子、眼线,不适合正面冲突。”

“三百……”林夙闭了闭眼,“够了。你把这三百人分成三队,一队暗中保护陛下,尤其是陛下出宫时,必须寸步不离;一队盯死代王府,萧景铖和他那些心腹,一举一动都要记录在案;还有一队……”

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去西山。”

沈锐一惊:“西山?督主,那里已经被禁军贴了封条,咱们再去,会不会……”

“禁军贴封条,是走个过场。”林夙打断他,“我要你去把那些兵器‘处理’掉。”

“处理?”

“对。”林夙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能运走的,连夜运走,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运不走的,一把火烧了。记住,要做得干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沈锐倒吸一口凉气:“督主,这……这可是违抗圣命啊!陛下只是贴封条,没说要销毁。咱们若私自处理,万一陛下追究起来……”

“他不会追究。”林夙看着跳动的烛火,神色平静,“因为等他发现时,已经来不及追究了。萧景铖不是傻子,他既然敢把兵器藏在西山,就一定有后手。那些兵器留在那里,迟早会成为他起事的借口。与其等他拿这个做文章,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

沈锐还想说什么,但对上林夙的眼神,话又咽了回去。

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沈锐跟了林夙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像是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拼尽全身力气也要护住什么。

“属下明白了。”沈锐重重点头,“今夜就动手。”

“小心些。”林夙叮嘱,“萧景铖在西山肯定有眼线。你们去的时候,分几路走,制造些动静,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得手后不要回城,直接去城外的庄子,等我下一步指示。”

“是。”

沈锐领命退下。小卓子送他出去,回来时见林夙又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督主,您该休息了。”小卓子劝道,“天都快亮了。”

“还有些事要安排。”林夙头也不抬,“你去把咱们在六部的暗桩名单拿来,还有各王府、侯府安插的人,我都要过一遍。”

小卓子不敢违逆,只得去取。回来时捧着一摞厚厚的册子,放在榻边的小几上。

林夙翻开第一本,手指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上划过。这些都是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眼线,有些已经爬到了不低的位置,有些还隐藏在底层。平日里,这些人只是传递消息,不轻易动用。但现在,是时候让他们活动活动了。

“户部主事张诚,是咱们的人吧?”林夙问。

“是。”小卓子翻到对应那一页,“他是三年前被咱们抓住贪赃的把柄,不得已投诚的。这些年一直很安分,传递过几次有用的消息。”

“让他查查,最近三个月,户部调拨往北疆的物资,有没有异常。”林夙一边说一边在纸上记下,“特别是粮草和布匹,哪些是走的正常渠道,哪些是私下调拨的,经手人是谁,都要查清楚。”

“是。”

“兵部武选司郎中李兆,也是咱们的人。”林夙继续翻册子,“让他留意近期武将的调动,尤其是京营和禁军。若有异常升迁或调防,立刻报上来。”

“工部呢?”小卓子问。

“工部……”林夙沉吟,“让咱们在军器局的人,查查最近有没有大批兵器出库的记录。萧景铖在西山藏的兵器,不可能全是私造的,肯定有从军器局流出去的。”

他一口气点了十几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具体的任务。小卓子在一旁飞快地记录,手都酸了,却不敢停。

等全部交代完,窗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林夙放下笔,靠在引枕上喘气。这一夜耗神太多,眼前又开始发黑。

“督主,您歇会儿吧。”小卓子心疼地说,“这些事属下会安排下去,您放心。”

“我怎么能放心……”林夙喃喃道,“萧景铖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有永昌侯府,有江南盐商,有清流里的某些人,还有北狄部落。这些人聚在一起,就是一股能掀翻天的力量。而陛下……”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陛下还觉得,这只是‘小患’。”

小卓子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默替林夙掖好被角。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很轻,带着小心翼翼。

“督主,”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宫里来人了,是高公公身边的小太监,说有要事禀报。”

林夙精神一振:“让他进来。”

一个面生的小太监低着头进来,跪下行礼:“奴才小顺子,奉高公公之命,给林公公认信。”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双手呈上。

林夙接过,拆开一看,只有短短一行字:“陛下已准秦夫人入宫,辰时三刻,永寿宫偏殿。”

—那是“慎”字。

高公公在提醒他,要谨慎。

林夙将信在烛火上烧掉,看向小顺子:“高公公还说什么了?”

小顺子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高公公让奴才转告林公公,今日早朝,永昌侯陈延联合十几位勋贵,再次上书要求暂停清丈田亩。陛下……陛下似乎动摇了。”

林夙的心一沉。

清丈田亩,是他力主推行的新政之一,旨在清查被勋贵豪强隐匿的土地,增加朝廷税收。这项新政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从推行之初就阻力重重。陈延等人已经上书多次,景琰都顶住了压力。可现在……

“陛下怎么说?”林夙问。

“陛下没当场决断,只说‘容后再议’。”小顺子道,“但下朝后,陛下单独召见了首辅方大人,谈了半个时辰。具体谈了什么,高公公也不清楚,只听说……方大人出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林夙闭上眼睛。

方敬之是朝中老臣,向来主张“稳”字当头。对清丈田亩这种激进的改革,他一直是反对的。景琰在这个时候召见他,意思再明显不过——陛下开始考虑妥协了。

而这,正是萧景铖希望看到的。

新政受阻,朝局动荡,皇帝威信受损……这一切,都为“清君侧”创造了最好的借口。

“你回去告诉高公公,”林夙睁开眼,对小顺子说,“就说我知道了。另外,请高公公多留意陛下这几日的动向,尤其是……陛下是否私下召见代王。”

小顺子一愣:“代王?陛下怎么会……”

“让你传话就传话。”林夙打断他,“去吧。”

小顺子不敢多问,躬身退下。

人走后,值房里又安静下来。小卓子看着林夙凝重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督主,您是担心……陛下会召见代王?”

“不是担心,是必然。”林夙淡淡道,“萧景铖是陛下的亲叔叔,如今北疆不稳,朝局动荡,陛下于情于理都该召他进宫问问。而以萧景铖的性子,他一定会趁这个机会,给陛下灌迷魂汤。”

“那咱们……”

“咱们阻止不了。”林夙苦笑,“陛下是君,我是臣。君要见谁,臣能说什么?只能提前做准备。”

他挣扎着要起身,小卓子连忙扶住他:“督主,您要做什么?吩咐奴才去做就行。”

“我要去一趟东厂衙门。”林夙说,“有些事,必须我亲自安排。”

“可是您的身子……”

“死不了。”林夙咬咬牙,在小卓子的搀扶下站起来。刚一站直,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栽倒。

小卓子急得快哭了:“督主!”

“没事……”林夙扶着榻沿,缓了好一会儿才站稳,“去,给我拿那件厚斗篷来。再让人备轿,从后门走,别让人看见。”

小卓子知道劝不住,只得照办。

一刻钟后,一顶青布小轿从司礼监后门悄无声息地抬出,穿过晨雾弥漫的宫巷,朝东厂衙门的方向而去。

辰时初,东厂衙门。

虽然天色已亮,但衙门里依旧灯火通明。番子们进进出出,神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林夙的轿子直接从侧门抬进后院。他下了轿,在小卓子的搀扶下走进正堂。

堂内已经等着几个人,都是东厂的核心人物——掌刑千户沈锐、理刑百户赵奎、掌班百户孙胜,还有几个得力档头。

见林夙进来,众人齐齐跪下行礼:“参见督主!”

“都起来。”林夙在主位坐下,示意小卓子关上房门,“情况紧急,长话短说。沈锐,西山那边怎么样了?”

沈锐上前一步:“回督主,属下带人连夜去了西山,按您的吩咐,把能运走的兵器都运走了,大概有三百多件,主要是刀枪弓弩。剩下的都是笨重器械,搬不动,属下就……一把火烧了。”

“烧了多少?”

“大概两百多件,主要是攻城车、投石机这些。”沈锐顿了顿,“火势很大,惊动了附近的驻军。不过咱们的人撤得快,没被抓住。”

林夙点点头:“做得好。那些运走的兵器,藏在哪里了?”

“城外三十里的黑风岭,有个废弃的矿洞,咱们的人已经守在那里了。”沈锐道,“督主放心,那地方隐秘,除了咱们没人知道。”

“好。”林夙看向赵奎,“赵百户,让你查的事呢?”

赵奎是理刑百户,专门负责审讯和情报分析。他躬身道:“督主,属下查了最近三个月进出京城的商队记录,发现有三支商队很可疑。他们名义上是运茶叶丝绸去北疆,但实际上,车队里夹带了大量铁器和药材。”

“铁器和药材?”林夙皱眉,“是治外伤的药材?”

“正是。”赵奎点头,“金疮药、止血散、麻沸散,数量都不小。而且这些商队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通关文书,都是永昌侯府开的。”

堂内一时寂静。

永昌侯府开的通关文书,商队往北疆运铁器和伤药……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还有,”赵奎继续说,“属下查了永昌侯府近半年的账目,发现他们有三笔大额支出,去向不明。合计大概有五十万两银子。”

“五十万两……”林夙冷笑,“陈延那个老狐狸,倒是舍得下本钱。”

他看向孙胜:“孙百户,你那边呢?”

孙胜是掌班百户,负责监视朝中官员。他上前道:“督主,属下这几日盯紧了和陈延来往密切的官员,发现他们最近频繁聚会,地点都在城外的几个庄子。参加的人除了勋贵,还有几个清流官员,其中……有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文远。”

“张文远?”林夙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不是一向自诩清流领袖,不屑与勋贵为伍吗?”

“此一时彼一时。”孙胜道,“张文远对督主您……一直颇有微词。他觉得宦官干政,有违祖制。如今陈延等人打出‘清君侧’的旗号,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林夙沉默片刻,忽然问:“陛下知道这些吗?”

孙胜犹豫了一下:“陛下……应该知道一些。但具体到什么程度,属下不敢妄测。”

“他知道了,却没动作。”林夙喃喃道,“是觉得还不到时候,还是……另有打算?”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堂内又陷入沉默。几个百户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

东厂虽然权势滔天,但说到底,还是皇帝的鹰犬。若皇帝不信任督主了,或者皇帝想用别的方式解决问题,那东厂所做的一切,都可能成为罪证。

“督主,”沈锐忍不住开口,“咱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做?是继续查下去,还是……”

“查,当然要查。”林夙斩钉截铁,“不仅要查,还要查得更深、更细。萧景铖和陈延不是要‘清君侧’吗?那咱们就让他们看看,这个‘君侧’到底有多难清。”

他站起身,虽然脚步虚浮,但眼神锐利如刀:“沈锐,你继续盯着西山那边,看看萧景铖发现兵器被毁后有什么反应。赵奎,你顺着那三支商队的线索往下挖,查清楚他们到底运了多少东西去北疆,接应的人是谁。孙胜,你重点盯张文远,我要知道他最近见了哪些人,说了哪些话,一字不漏。”

“是!”三人齐声应道。

“还有,”林夙顿了顿,“从今天起,东厂进入一级戒备。所有番子取消休沐,全员待命。衙门里储备的武器、马匹、干粮,都要检查一遍,随时准备动用。”

众人心中一惊。一级戒备,这是东厂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状态。

“督主,”赵奎小心翼翼地问,“是……要出大事了吗?”

林夙看着他们,缓缓点头:“如果我所料不差,一个月内,京城必有大变。到时候,咱们东厂就是陛下最后一道屏障。所以,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明白吗?”

“明白!”

众人退下后,林夙又独自在正堂坐了很久。

窗外的天色完全亮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林夙却觉得,这光明之下,隐藏着更深的黑暗。

萧景铖、陈延、张文远、北狄部落……这些人编织成一张大网,正缓缓收紧。而网的中心,就是景琰。

而他,林夙,要做的就是在网收紧之前,撕开一个口子。

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督主,”小卓子轻声进来,“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宫了。再晚,怕被人看见。”

林夙点点头,在小卓子的搀扶下起身。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正堂上悬挂的匾额。

那上面是景琰亲笔题写的四个字:忠勇可嘉。

那是他升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时,景琰赏的。

那时景琰说:“林夙,朕信你,就如你信朕。这江山,朕与你共守。”

言犹在耳,却已物是人非。

林夙收回目光,转身走进晨光中。

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

辰时三刻,永寿宫偏殿。

秦夫人王氏跪在殿中,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她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却已鬓角见白,眼角有了细纹。常年的边关风霜,在她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景琰坐在上首,看着这个憔悴的妇人,心中有些不忍。

秦岳是他的心腹爱将,镇守北疆多年,功勋卓着。王氏作为秦岳的夫人,本可留在京城享福,却执意随夫赴边,一待就是十年。这份情义,景琰是感佩的。

“秦夫人请起。”景琰温声道,“赐座。”

“谢陛下。”王氏谢恩起身,在宫女搬来的绣墩上坐了半个屁股,依旧低着头。

景琰示意左右退下,殿中只剩下他和王氏,以及侍立在一旁的高公公。

“夫人的病,可好些了?”景琰问。

王氏眼圈一红,又要跪下:“臣妇欺君,请陛下恕罪!”

景琰一愣:“夫人何出此言?”

“臣妇……臣妇没有病。”王氏哽咽道,“是林公公派人传信,让臣妇以病重为由,求见陛下。臣妇不知林公公用意,但想着他定有要事,所以才……”

景琰的脸色沉了下来。

林夙。

又是林夙。

“他让你见朕,所为何事?”景琰的声音冷了几分。

王氏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上:“这是外子让臣妇转呈陛下的密信。外子说,此信关乎北疆存亡,必须亲手交到陛下手中,不能经过任何衙门。”

景琰接过信,拆开一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信的内容和之前秦岳送来的军报大同小异,但更详细,也更紧急。秦岳在信中说,北狄三部联军已增至五万,日夜袭扰边境。守军疲于应付,伤亡日增。若朝廷再不增援,最多一个月,北疆防线必破。

信的末尾,秦岳还加了一段话:“臣疑朝中有人与北狄勾结,输送粮草兵器。西山庄园之兵器,或仅为冰山一角。陛下当速查,迟则祸起萧墙。”

景琰将信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好一个林夙!”他怒极反笑,“他让你进宫,就是为了送这封信?他自己怎么不来?是觉得朕不会见他,还是觉得……朕已经不听他的了?”

王氏吓得跪倒在地:“陛下息怒!林公公他……他病得很重,下不了床。臣妇昨日去司礼监看他,他咳血不止,连说话都费力。这信是他强撑着交代的,说陛下看了自会明白。”

景琰的怒气滞了一下。

林夙病重,他是知道的。程不识每日都来禀报,说林公公的病情越来越重,怕是……撑不了太久。

可即便如此,那个人还在操心国事,还在为他谋划。

心中的怒火,忽然就泄了一半,只剩下复杂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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