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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联盟的裂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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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时,司礼监值房。

林夙披着狐裘,靠在榻上,面前摊开的不是奏章,而是一幅京城舆图。图上用朱笔标注了十几个点,旁边用小字写着人名、时间、事件。

沈锐站在一旁,低声禀报:“督主,醉仙楼那边盯住了。今日午时,永昌侯陈延父子、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文远、户部右侍郎李茂才,先后进入天字一号间。宴请他们的是江南盐商总会会长沈万金。宴席持续了一个半时辰。”

“说了什么?”林夙的声音有些沙哑。

“包间防范严密,咱们的人没能靠近。但根据掌柜和伙计的只言片语,他们提到了‘时机’‘舆论’‘太医’等词。”沈锐道,“另外,宴席散后,咱们的人在楼下盯梢,被沈万金察觉了。他走后,醉仙楼加强了戒备,再难探听。”

林夙的手指在舆图上移动,最后停在“醉仙楼”三个字上。

“沈万金……一个商人,能把这些朝廷大员聚在一起,不简单。”他咳嗽了几声,用手帕捂住嘴,再拿开时,帕子上又是一抹刺眼的红。

“督主!”沈锐上前一步。

林夙摆摆手,将手帕收进袖中:“继续说。”

沈锐眼中闪过痛色,但知道劝不动,只得继续:“还有一事。咱们盯永昌侯府的人汇报,今日陈延从醉仙楼回府后,立刻叫来了府中护院教头,似乎在清点府中私兵人数。另外,他派了心腹家丁出城,往西边去了,跟了一段,像是要去西陲方向。”

“西陲……”林夙的目光投向舆图西部,“靖王的封地。”

“督主怀疑他们想拉拢靖王?”

“不是怀疑,是必然。”林夙闭上眼睛,似乎在积蓄力气,“代王要造反,光靠京城这些人不够。他需要外援。各地藩王中,靖王兵力最强,态度也最暧昧。若能说动他,事半功倍。”

他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沈锐,派人追上陈延的家丁,不必拦截,跟着他,看他和谁接触,说什么,做什么。记住,要活口,要证据。”

“是!”沈锐顿了顿,“督主,还有一事……太医院那边,咱们的眼线汇报,今日午后,沈万金的一个心腹掌柜去了太医院,找了一位姓胡的太医。两人在值房里密谈了半个时辰,出来时,那掌柜塞给了胡太医一张银票。”

林夙的眉头微微皱起:“胡太医……是负责给我请脉的三人之一。”

沈锐脸色一变:“督主,他们是想……”

“下毒?或者改药方?”林夙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冷得让人心寒,“看来他们是嫌我死得不够快,想推一把。”

“督主,我这就去把胡太医抓来!”沈锐眼中杀机毕露。

“不急。”林夙摇头,“抓了他,就打草惊蛇了。让他们动,让他们以为得逞了。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进行下一步,才会露出更多马脚。”

他看着沈锐:“你去安排,让咱们的人盯紧胡太医,他开的每一副药、抓的每一味药材,都要记录在案。另外,我每日的药,照常煎,照常送,但不必送进来,倒掉便是。”

“那您的身子……”

“我有数。”林夙打断他,从枕边取出一个小瓷瓶,“程太医私下给我配的丸药,还能撑些时日。”

沈锐看着那瓷瓶,又看看林夙苍白如纸的脸色,喉咙发紧。他知道督主在硬撑,知道那丸药不过是饮鸩止渴,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比刀剑加身更令人痛苦。

“对了,”林夙忽然问,“陛下今日在做什么?”

沈锐收敛情绪,回道:“陛下今日在武英殿召集内阁和六部官员,商议春耕和漕运之事。据说……永昌侯联合十几位勋贵又上了折子,要求暂缓‘清丈田亩’,陛下颇为头疼。”

林夙沉默片刻,轻声道:“新政触动的利益太大,反对的声音自然就大。陛下年轻,又重情,难免犹豫……沈锐,你去告诉程太医,我这几日‘病重’,无法视事。”

沈锐一愣:“督主,您这是……”

“我要让那些人以为,他们的计策奏效了。”林夙的目光投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我要让他们以为,我快不行了,于是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等他们全都浮出水面,才是收网的时候。”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只是……要委屈陛下了。朝堂上的压力,得他一个人扛着。”

沈锐鼻子一酸,低下头:“督主为陛下、为朝廷做到这个份上,陛下……陛下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明白又如何?”林夙笑了笑,那笑容里有说不出的疲惫和苍凉,“有些路,选了就不能回头。有些事,做了就无法挽回。我和陛下……终究是君臣。”

君臣二字,重若千钧。

隔开了曾经的相依为命,隔开了那些不敢言说的情谊,隔开了所有可能。

沈锐不敢接话,他知道督主和陛下之间的事,不是他能置喙的。

“你去吧,”林夙摆摆手,“按我说的办。记住,一切小心,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陛下。”

“属下明白。”

沈锐深深一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烛光摇曳,林夙又拿起了那幅舆图,专注地看着,不时用朱笔标注。狐裘滑落肩头,他单薄的身形在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孤寂而倔强。

仿佛一个明知前方是悬崖,却依然要一步步走过去的旅人。

戌时三刻,养心殿。

景琰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高公公适时递上一杯参茶:“陛下,歇歇吧,您都看了一整天了。”

景琰接过茶,却没喝,目光落在御案一角——那里放着一份东厂送来的密报,封着火漆,还没拆。

“林夙今日如何?”他问。

高公公低声道:“老奴午后去了趟司礼监,林公公还在昏睡。程太医说,病情又加重了,咳血不止。这几日的药,喝了也不见起色。”

景琰的手一颤,茶水洒了出来。

“怎么会不见起色?程不识不是说他找到了古方,能……”

“陛下,”高公公跪了下来,声音哽咽,“程太医私下跟老奴说了实话,那‘回天续命散’的药引……极伤龙体。林公公知道了,坚决不肯用。他……他宁死也不愿损伤陛下分毫啊!”

景琰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怔怔地坐在那里,许久,才哑声问:“他……他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高公公老泪纵横,“林公公还说,他的身子自己清楚,让陛下……让陛下不必为他费心,要以国事为重。”

“以国事为重……”景琰重复这句话,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满是苦涩和自嘲,“他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什么苦都自己咽下。当年在东宫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瘦小的太监跪在雨里,被他扶起来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感激和倔强。

想起夺嫡最艰难的时候,林夙为他出谋划策,手上沾满鲜血,却从不说一句苦。

想起登基后,他推行新政,林夙站在前面,替他挡下所有明枪暗箭,背尽所有骂名。

如今,连死,都要自己悄悄去死,不愿拖累他分毫。

“高公公,”景琰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说,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当得很失败?连自己最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陛下!”高公公以头触地,“陛下是明君,是仁君!林公公若知道陛下这般自责,定会心疼的!”

景琰摇摇头,不再说话。

他伸手拿起那份东厂密报,拆开火漆。里面是沈锐的笔迹,汇报了今日醉仙楼的监视情况,以及陈延、沈万金等人的动向。

看着那些名字,景琰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永昌侯、江南盐商、都察院御史、户部侍郎……这些人,都是朝廷重臣,都是世受国恩。可如今,却在暗中串联,图谋不轨。

而他们针对的,是林夙。

是他身边最后一点温暖,最后一点真心。

“高公公,”景琰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帝王独有的冷峻,“传朕口谕:明日早朝,朕要亲自听取关于新政推行的奏报。所有相关官员,必须到场。”

“是。”

“另外,”景琰顿了顿,“告诉程不识,林夙的药,朕要亲自过目。从今日起,太医院所有给林夙开的方子、抓的药,都要先送到养心殿。”

高公公心中一凛:“陛下,您是怀疑……”

“朕什么也不怀疑,”景琰打断他,眼中寒光闪烁,“朕只是要确保,朕想保的人,不能出半点差错。”

“老奴明白了。”

高公公退下后,景琰独自坐在空荡的养心殿里,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雨已经停了,但乌云未散,星月无光。

他知道,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而他,必须在这场风暴中,护住那个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哪怕要与满朝文武为敌。

哪怕要背上昏君的骂名。

“林夙,”他低声呢喃,仿佛那个人就在身边,“这一次,朕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着。你等等朕……等朕把这些麻烦都解决了,就带你走,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无人回应。

只有烛火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而在同一片夜空下,代王府的书房里,萧景铖也收到了密报。

他看着纸上“东厂盯梢醉仙楼”“林夙病重昏睡”“陈延派人往西”等字样,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很好,”他对周明说,“鱼儿开始咬钩了。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也动起来。该递折子的递折子,该散谣言的散谣言,该联络的联络……记住,要做得隐蔽,要让东厂抓到些‘证据’,但又不能是核心证据。”

周明会意:“王爷是要……引蛇出洞?”

“不,”萧景铖摇头,“是要让他们以为,自己掌控了局面。林夙那个人,太聪明,太谨慎。只有让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他才会露出破绽。”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冷风灌进来,带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

“这场戏,才刚开场。”萧景铖望着夜空,眼中野心勃勃,“本王倒要看看,是那阉人的手段硬,还是本王的棋高一着。”

而在司礼监值房里,林夙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榻上。

小卓子慌忙去扶,却见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唇边又溢出一缕鲜血。

“督主!督主!”小卓子哭着喊。

林夙艰难地睁开眼,目光涣散,却还强撑着:“别……别声张……去叫……叫沈锐……”

“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小卓子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值房里,只剩下林夙一人。他望着屋顶,视线渐渐模糊。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东宫。那时他还是个小太监,景琰还是个温润的太子。他们坐在书房里,一个看书,一个磨墨。窗外阳光正好,岁月静好。

“景琰……”他无意识地喃喃。

若能重来一次,他还会选择这条路吗?

还会选择来到这个人身边,陪他走过腥风血雨,最后却不得不离开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生,遇见那个人,他不后悔。

只是……有点遗憾。

遗憾不能陪他走得更远,遗憾不能看他成为千古明君,遗憾……不能亲口说一句,那些藏在心底多年的话。

视线彻底黑下去之前,他仿佛看见那个人推门而入,一脸焦急地朝他跑来。

就像当年,每一次他受伤时一样。

“陛下……”他用尽最后力气,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这一次……臣可能……真的要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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