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莫里斯的转变：从对手到求学者（1/2）
“山海”展位前持续的火爆与林小风声名的极速攀升，如同最刺眼、最灼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照进了某些人的心底深处，映出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不甘、困惑、挫败，以及一丝被强行撬开认知壁垒后的茫然。莫里斯·拉斐尔，这位享誉欧洲、被誉为“经典法餐守护者”的米其林三星主厨，便是其中深受震撼的一位。
那场颠覆性的对决之后，整整两天，莫里斯将自己反锁在“Lecéleste”餐厅后厨那间属于他的、墙壁上挂满各种闪耀奖章和荣誉证书的私人办公室里。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面巴黎街头的喧嚣与灿烂的阳光，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台灯，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余烬和一种压抑的沉默。他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请求和重要客人的预约，只是一个人，对着挂满前辈大师照片的墙壁长时间发呆，或者反复观看助手偷偷用手机录下的、那场对决的关键片段。
尤其是美食评论家安德烈那番如同最终判词般的评价，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碰撞——“交响乐”与“禅诗”，“技术的胜利”与“心灵的洗涤”，“极致风味的堆叠”与“返璞归真的本味”……这些词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让他心烦意乱，坐立不安。
他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自己浸淫数十年、建立在严谨科学配比、复杂酱汁体系和顶级食材基础上的法餐技艺体系，这座他引以为傲、并为之奋斗一生的烹饪丰碑，竟然在某种更深的层面上，被一种他曾经下意识嗤之以鼻的、看似“简陋”、“原始”的东方烹饪哲学所……“拓展了边界”？甚至隐隐指向了某种他未曾触及的维度？
更让他内心备受煎熬、几乎夜不能寐的是，那碗“开水白菜”那清鲜彻骨、圆融通透的滋味，如同一个技艺高超的幽灵，顽固地停留在他的味觉记忆里，挥之不去。那极致清澈、却蕴含无穷层次的鲜美，与他自己的“皇家清汤”那磅礴、复杂、技艺无可挑剔、却似乎……在回味中略显“沉重”、缺少一丝空灵的滋味，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作为一名顶尖的味觉大师，他不得不痛苦地承认，在余韵的舒适度与那种直抵心灵的“通透感”上，那碗看似简单的清汤，确实带来了一种他的浓汤所未能给予的、奇妙的“舒适感”与难以言喻的“空灵意境”。
骄傲与挫败感，像两条冰冷的毒蛇，日夜不停地噬咬着他的内心，将他数十年来建立的自信啃噬得千疮百孔。
第三天傍晚，当国际美食博览会正式闭馆，喧嚣散去之后，莫里斯终于像下了某种决心，推开了那间封闭了他两天的办公室的门。他没有穿那身象征着他无上荣耀与身份的雪白主厨服，而是换上了一套毫不起眼的深色便装，没有通知任何助手或司机，独自一人，驾驶着他那辆普通的轿车，悄然来到了林小风团队下榻的、位于塞纳河畔一家并不算顶级的酒店楼下。
他将车停在街角的阴影里，在驾驶座上坐了许久。车窗外的巴黎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但他却无心欣赏。手指无意识地、焦躁地敲打着包覆皮革的方向盘。放下身段，卸下所有光环和骄傲，去向一个比自己年轻二十多岁、而且来自他完全陌生文化背景的“对手”请教？这对他而言，无异于一场对自尊心的公开处刑，是一种难以忍受的酷刑。
然而，内心深处那种对技艺真相最本能的渴望，对那种不可思议的“吊汤”技艺背后逻辑的好奇，如同野草般顽强地生长，最终压倒了他那属于法国三星名厨的、根深蒂固的骄傲。恍惚间，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在里昂那家破旧的小餐馆里，为了学习一道近乎失传的传统酱汁，也曾如此谦卑地、连续数周站在脾气暴躁的老主厨身边，默默观察，虚心求教，忍受着呵斥，只为捕捉那转瞬即逝的火候与手法。那种对烹饪最纯粹、最炽热的热爱与追求，不知从何时起，似乎已经被盛名、被固守的传统、被维护“经典”的责任感所层层包裹，渐渐蒙蔽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所有的犹豫和耻辱都挤压出去，终于推开车门，步履有些沉重地走进了酒店略显陈旧的大堂。
根据之前旁敲侧击打听到的消息，他来到了酒店为“山海”团队临时租用的、位于地下室、用于食材预处理和日常练习的小厨房外。隔着门板上那块小小的、模糊的玻璃窗，他看到里面灯火通明，林小风正和那个年轻的弟子小刘，以及那位气质干练的华裔女士薇薇安在一起，围在一张不锈钢操作台前，似乎正在低声探讨着什么，台上摆放着一些看起来非常基础的食材和厨具，气氛专注而平和。
莫里斯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喉咙有些发干。他再次深吸一口气，犹豫了足足半分钟，最终还是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开门的是小刘。当看到门外站着的、脱下主厨服后几乎让人认不出的莫里斯·拉斐尔时，他明显愣住了，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警惕和巨大的疑惑。“拉……拉斐尔主厨？您……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
林小风和薇薇安也闻声停下了讨论，同时转过头看了过来。
莫里斯感到脸上像是被火燎过一般发烫，他努力维持着面部肌肉的镇定，目光艰难地越过挡在门口、一脸戒备的小刘，直接看向房间深处的林小风，用有些干涩、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艰难地开口说道：“林主厨，晚上好。冒昧打扰，非常抱歉。我……有些关于烹饪技艺上的问题，思考了很久，无法得到答案，想……向您请教。不知……是否方便占用您一点时间？”
他的语气，不再是那日对决时充满了优越感与挑衅的咄咄逼人，而是带着一种艰难的、笨拙的，却又是显而易见的诚恳与困惑。
厨房内出现了短暂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小刘和薇薇安都下意识地看向了林小风，等待着他的反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林小风看着站在门口光影交界处、显得有些局促甚至狼狈的莫里斯，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那种惯有的、深潭般的平静。他没有立刻回答“是”或“否”，而是对莫里斯做了一个简洁而清晰的“请进”的手势，动作自然得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
莫里斯像是得到了特赦，微微颔首，迈步走进了这间狭小、简陋、与他那间拥有最先进设备、宽敞明亮如实验室般的主厨厨房相比简直如同作坊的临时厨房。但奇怪的是，此刻他心中竟没有任何一丝轻视，反而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专注于技艺本身、心无旁骛的纯粹氛围。
“拉斐尔主厨，请坐。”林小风从旁边拉过一张简单的折叠椅，语气平和，仿佛对方只是一位深夜到访、探讨学问的普通同行，而非几日前在万众瞩目下与他激烈交锋的对手。“不知您想探讨哪方面的问题？”
莫里斯没有坐下。他站在那儿，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操作台上那些东西吸引——几只普通的散养鸡，几根品相中上的火腿骨，一些淡干的中等个头干贝，都是些在法餐体系中绝不会用来制作顶级清汤的“普通”原料。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小风那平静的脸上，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摒弃了所有修辞和骄傲，直接指向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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