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话 纸城困幽魄（1/2）

此番二人南下闽地，行至武夷山脉深处，一处名为“墨云谷”的幽僻山坳。此地古时为隐士与画师聚居之所，盛产一种特殊竹纸与矿物颜料。近月来，谷中仅存的几户造纸匠人，却被一桩诡事搅得日夜不宁。谷底有一处早已荒废的“洗墨池”与“藏画洞”，相传是前朝一位画痴王爷的别业遗址。月前，一伙闻风而来的“掘藏贼”（盗墓贼），认定洞中藏有王爷生前搜集的名画与珍宝，遂强行破洞而入。

入洞者四人，仅一人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地逃出，手中紧攥着一卷泛黄古画，口中呓语不断：“城……纸做的城……出不去……都在画里……”不过半日，此人便气息奄奄，身躯竟渐渐变得扁平、单薄，仿佛要化为一幅人形画卷，最终在匠人惊恐的目光中，真的变成了一张薄如蝉翼、绘有其人惊恐面容的“人纸”！其余三人，踪影全无。自那夜起，藏画洞中夜间常有斑斓彩光流转，隐有市井喧嚣之声传出，更有匠人声称，曾见纸窗上无端映出亭台楼阁、车马行人的剪影，栩栩如生，却诡异莫名。

“公子，那谷底洞中……‘画境’的气息浓得化不开，”阿翎凝望暮色沉沉的墨云谷底，秀眉紧蹙，“而且，那画境并非固定，像是一座……活的、不断变化的‘纸城’。有很多细碎的、被困住的‘念头’在里面游荡，迷茫又焦虑。”

宁瑜静心感应，果然察觉那藏画洞方向，灵机波动异常“扁平”而“绚丽”，仿佛将一片三维天地强行压缩进了二维画卷之中，其中充斥着无数被凝固的时光片段、被封存的视觉记忆，以及大量迷茫徘徊的残魂意念。“非是寻常幻阵或鬼祟。此乃‘画境囚魂’之邪术！那位画痴王爷，恐非单纯爱好，而是精通某种以画摄魂、以纸筑城的诡异秘法。他将自身执念与搜集的残魂，以特殊颜料与纸张，绘制成一座永恒循环的‘纸上城池’，自囚其中，亦囚禁闯入者魂魄。盗墓者破开禁制，导致这‘纸城’画境力量外泄，开始主动捕捉生灵魂魄，填补‘城’中空缺。”

二人寻至匠人家中，查看那张可怖的“人纸”。纸张薄韧异常，触感微温，其上人像笔墨鲜活，眼神中的惊恐绝望几乎要透纸而出。宁瑜以神念轻触，只觉其中一丝残魂被牢牢锁在画中，承受着二维世界的挤压与无尽的循环之苦。

“画纸为牢，魂魄为墨。”宁瑜神色凝重，“此术阴毒，将生魂活生生炼入画纸，成为画境一部分。必须深入画洞，毁去核心画作，解放被困魂魄，否则这‘纸城’画境会逐渐扩张，将整个山谷拖入二维世界！”

是夜，藏画洞方向彩光大盛，隐约传来丝竹与叫卖声，更添几分诡谲。事不宜迟，宁瑜与阿翎即刻动身，前往谷底。

洗墨池早已干涸，池边散落着残破的砚台与画笔。藏画洞洞口被乱石半掩，此刻却有流光溢彩从缝隙中透出，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呼吸的万花筒。

二人推开乱石，进入洞中。洞内初时狭窄，很快便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但眼前的景象，却让宁瑜和阿翎倒吸一口凉气。

石窟的墙壁、穹顶、乃至地面，并非岩石，而是层层叠叠、无边无际的巨幅画卷！这些画卷材质特殊，非布非绢，闪着淡淡的磷光，彼此拼接，构成了一个光怪陆离、包罗万象的二维世界——有街市、楼阁、园林、山水、人物、车马……所有景物皆以极其精湛的笔法绘成，色彩浓丽，栩栩如生。更诡异的是，这些画中的景物并非静止：店铺的招幌在无风自动，河中的流水泛起涟漪，人物的衣袂仿佛在飘拂，甚至能“听”到画中传来的嘈杂人声、流水潺潺、鸟鸣犬吠！

整个石窟，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无比的、立体的、活动的“纸上城市”！

而在这“纸城”的某些角落，宁瑜看到了那三名失踪盗墓者的身影——他们也被画进了画里，成为了街上的行人、店里的伙计，动作僵硬而重复，脸上带着与周围欢快景象格格不入的麻木与恐惧。

“画中城，城中画，生生不息，永为囚徒。”阿翎低语，感到一股强大的、试图将观者意识拉入画中的吸力。

宁瑜运转清心咒，稳固心神：“凝神，勿久视。这画境依靠视觉与精神共鸣捕魂。找找看，哪里是这‘纸城’的核心，或者……‘画眼’所在。”

就在二人试图寻找时，整个“纸城”仿佛被惊动了。

四周墙壁上的画卷，那些原本只是微微活动的人物、车马，突然齐齐“转身”，将目光投向了闯入的宁瑜和阿翎！无数道视线，带着好奇、贪婪、以及一种空洞的邀请，聚焦在二人身上。

紧接着，靠近二人的几幅街市画卷，光芒大放！画中的行人、商贩、车夫，竟然纷纷从画纸上“凸”了出来，化作一个个半虚半实、色彩鲜明、如同剪纸拼贴般的“画傀”，走下墙壁，向着二人围拢过来！它们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口中发出邀请：

“客官……进城看看吧……”

“新到的绸缎……看看……”

“坐车吗？游城……”

声音重叠交错，带着强烈的精神暗示，试图将宁瑜和阿翎“请”入画中，成为新的居民。

与此同时，整个石窟的“纸城”景象开始加速变幻、流转，光影交错，令人头晕目眩，难以分辨真实方位。脚下的地面画卷，也泛起了水波般的涟漪，仿佛要让人陷进去。

“金光护体，万幻不迷！”

宁瑜低喝，璀璨金光自体内爆发，如同定海神针，暂时定住了周围试图侵入的幻象与画傀。金光至阳至正，与这二维画境的虚幻阴柔之力相克，画傀触及金光，发出“嗤嗤”轻响，身形模糊，稍退半步。

阿翎也绽放灵鹤清辉，清辉澄澈，如同清水洗涤污墨，所过之处，那些过于鲜艳浓丽的画意被稍稍冲淡，画傀的动作也略显迟滞。

然而，这“纸城”画境的力量源远流长，且诡异非常。那些画傀虽被暂时逼退，但立刻有更多从其他画卷中涌出，源源不绝。更麻烦的是，四周的画卷开始投射出各种强烈的情绪意念——欢愉、悲伤、愤怒、贪婪……这些意念如同无形的潮水，冲击着二人的心神，试图勾起他们内心相应的情感，从而与画境产生“共鸣”，自愿入画。

“公子，它们在试图与我们‘共情’！”阿翎感到自己的情绪被引动，急忙稳固灵台。

宁瑜也感到压力。这画境攻击不重物理，重在精神同化。单纯防御消耗巨大，且难以持久。必须找到其核心，或者……以无法被“画”出来的东西来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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