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精神力战场，损失与收获（2/2）
塔娜莎会意。暴怒和绝望在这一刻化为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她知道姐姐点头意味着什么——她们准备动用那张最后的底牌了。
姐妹二人几乎同时开始吟唱。古老而晦涩的奥术符文从她们口中吐出，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周围空间的魔力元素发生剧烈的共鸣。成千上万的符文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金色飞虫，从虚空中涌现，围绕着她们二人疯狂旋转、跳跃、组合。
一个直径十米的巨大法阵在塔娜丽身后成型，符文如星河般璀璨；另一个直径四米的稍小法阵则在塔娜莎身后浮现，符文如烈焰般狂暴。
“联合魔法……看来你们是下定决心，要毁掉这颗星球了。”梦雪女皇的意念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即将失去珍爱之物的痛楚。
“既然你们如此心狠，那也不要怪我手辣！”
她的意志如雷霆般下达。
“所有孵化场，停止生产！所有具备星际航行能力的单位，立刻将所有战斗单位带走！重复，速度要快！”
命令下达的瞬间，伊甸星球地表上，无数巨大的孵化坑停止了蠕动。星球内部，那些如同巨鲸般的生物战舰，开始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撞开岩层，冲向地表。它们的任务不再是战斗，而是救援。
它们张开巨大的口腔，用幽能触须将一只只的领主、巨象、兵蚁，军蚁，幼虫……小心翼翼地吞入腹中。而那些无法被带走的、数以亿计的虫兽，则被无情地抛弃在了这片即将化为炼狱的土地上。
这就是事实，是残酷的、无法逾越的实力差距。
虫兽群，凭借着无穷的数量和悍不畏死的意志，确实有能力将这两名奥术半神活活耗死。但它们无法阻止这两个“人形核弹”在做任何她们想做的事情。如果塔娜丽姐妹不是单独前来，而是随同一支完整的舰队，那么梦雪女皇即使调动整个帝国的二级利维坦舰队，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17级的法师，就是战略级的毁灭兵器。当有友军配合和保护时，她们的力量将呈几何级数膨胀。
但她们没有。
她们太傲慢了。
“湮灭吧，狂妄而无知的清梦帝国！”
当最后一个符文嵌入法阵，当两道粗壮到足以扭曲光线的黄色能量光柱从法阵中心喷薄而出，合二为一，如同一支审判之矛，精准地刺入伊甸星球的地核时。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梦雪女皇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过一颗生态星的毁灭。
那是一种超越了视觉、听觉，直达灵魂深处的震撼。她能“感受”到伊甸星的地壳在剧烈的哀嚎，板块在痛苦的呻吟，地核在绝望的沸腾。
而更让她心中五味杂陈的是，这颗正在走向毁灭的星球，是她的。是清梦帝国版图上，一颗虽然偏远、虽然贫瘠，但实实在在的领土。它只是为了搪塞阿卡拉王国的无理要求，随手标记的一个“弃子”，星球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战略矿产。
但，它是她的。
紫红色的星球表面开始剧烈地颤抖，即使在轨道上，一只普通的跳虫用复眼也能清晰地看到，大陆的边缘正在出现巨大的裂谷，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的伤口。
随之而来的，是铭刻在每一个虫兽基因深处的、对终极危险的原始直觉。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一个声音在它们脑海中疯狂尖叫：逃！远离这里！否则，将与这颗星球一同化为尘埃！
十几只已经装满了“乘客”的巨鲸战舰，发出了仰天长啸般的幽能悲鸣。它们身体内部的能量核心过载运转，喷出幽蓝色的尾焰，艰难地、笨拙地脱离星球的引力。然而，它们能带走的，太少了。
一艘巨鲸战舰的领主，看着下方那片黑压压的、无边无际的虫兽海，它的灵魂中充满了痛苦。它的腹中，已经装满了数百万只虫兽。但下方，还有上千万虫兽在绝望地仰望着它，挥舞着它们的利爪。
它们无法被带走。空间有限，时间紧迫。
地面上一个年轻的领主，通过灵魂通道向它发出了最后的讯息：“走吧，……”
巨鲸战舰的领主没有回应，只是用尽全力，将更多的能量注入引擎。它知道，此刻任何的犹豫都是对那些被抛弃者的背叛。
星球表面，被抛弃的虫兽群，静静地注视着星空。
它们没有愤怒，没有怨恨。
包括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大量基层指挥官水母在内（它们还不能靠自己脱离地心引力进入太空）它们都明白了自己的宿命。它们是棋盘上被牺牲的棋子，是为了保护“女皇”而付出的代价。它们不怨恨帝国将它们抛弃，因为它们从诞生那一刻起，生命的一切就早已奉献给了帝国和女皇。
它们所期盼的，不是死后帝国能够为它们报仇。
它们所渴望的，是那些成功逃离的同伴们，能够打败这两个威胁到帝国的敌人。
它们用那可怜的、仅能维持基本思考的1点精神力，思考着这些宏大的问题。然后，它们转过身，面对着那颗正在分崩离析的母星，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盛大的告别。
不到两分钟，星球的地面开始大面积坍塌。起初只是几百米、几千米的地块，但紧接着，就是整块、整块的大陆板块，如同沉入水面的巨轮，无声无息地滑入地幔深处。
炽热的岩浆，如同挣脱了枷锁的远古巨兽，从地壳的裂缝中喷涌而出，形成遮天蔽日的火海。紧接着，整个地面都被这翻滚的红色海洋所覆盖，下沉，然后彻底不见踪影。
仅仅不到十分钟，整颗星球已经如同一颗垂死的恒星，照耀着暗红色的光芒。那是因为，整个星球的地表，已经彻底被岩浆所覆盖。
但紧接着，星球的外形开始变得模糊。大量的地底气体被高温蒸发，冲入大气层，形成了浓厚的、夹杂着有毒物质的云雾。这颗曾经是帝国零时的母星（也是一部分在这里孵化的虫兽的真正母星）渐渐被一层灰黑色的、死寂的云雾所笼罩。
无数虫兽脱离了星球引力，朝着宇宙深处四散奔逃。
但在距离星球不足两千公里的太空中，塔娜莎却饶有兴致地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姐姐，你看，它们跑得多慢啊。”
她随手凝聚出一道奥术射线，精准地穿透了一艘正在拼命加速的巨鲸战舰的能量核心。那艘庞大的生物战舰在太空中爆成一团绚烂的血肉烟花。
她从没想过自己真的会被虫子杀死。之前的狼狈，只是因为她舍不得对这颗拥有魔力之水原材料的星球下死手。她一直在控制着法术的威力，避免波及到地表。
但如今，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胜负已分。
数千万，甚至上亿的虫兽随着它们的母星一同灭亡。危机，已经解除了。
但塔娜莎却无法排除内心的抑郁。那种感觉，就像是准备去参加一场盛大的宴会，结果却在门口被一只野狗咬了一口，最后自己只能气急败坏地把狗和狗窝一起烧了。
她需要发泄。
所以，她要拿这些逃窜的虫子找点乐趣。
“轰！”又一记“陨石术”砸下，将数百只高级虫兽连同周围的空间一起碾碎。
这一次的任务，本是一次完美的商业行动。弄到耐药性为0的“清梦帝国的魔法水”，她们可以炼制出最高品质的魔力之水，在法师塔的内部交易中大赚一笔，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地位。
但清梦帝国这种“同归于尽”的疯子行径，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她们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还平白无故地得罪了以护短和记仇闻名的库亚尔人——清梦帝国的盟友。
这能不让她郁闷吗？
如果这次行动成功，其他几个九星法师塔的巨头们分到了好处，自然会看面子上，帮她们把事情压下去。可如今，她们两手空空，还惹了一身骚。那些各怀鬼胎的家伙，还会替她们说话吗？
此刻静下心来想一想，一切似乎都开始朝着她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梦雪在灵魂网络中，感受着巨鲸战舰一艘接一艘的陨落，她的心在滴血。
单单这一会儿被塔娜莎杀掉的几个巨鲸战舰，其价值就比她们姐妹俩杀了六个小时的成果还要高得多。那些战舰里装载的，是帝国的精英啊！
当然，除了梦雪自己，塔娜莎和塔娜丽都对此一无所知。她们还天真地以为，之前杀掉那几千万跳虫，已经让清梦帝国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了呢。
半个小时后，整颗星球开始不正常地膨胀，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
塔娜丽和塔娜莎知道，这颗星球的寿命，要到头了。
内部被强粒子流加热到了数千万度，缓慢喷发的岩浆根本无法宣泄如此庞大的能量。随之而来的，将是一次无可避免的、行星级别的大爆炸。
“我们走吧。”塔娜丽轻声说道。
虽然以她们的力量，即使再近一些也能硬抗住这次爆炸的冲击，但距离越远自然越安全。虽然早已认为清梦帝国不再是威胁，但潜意识里，她们还是希望尽量多保留些气力以防万一。毕竟，宇宙之大，因为大意而阴沟翻船的强者例子，举不胜举。
两人驾驭着奥术能量，向着远离爆炸中心的方向飞去。
两个小时后。
一道比恒星还要耀眼的短暂白光，在伊甸星系的原位置闪过。
那光芒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强烈，以至于让远在数个天文单位之外的探测器都瞬间过载。
紧接着，整颗星球顿时四分五裂。
巨大的冲击波，如同宇宙海啸，将无数星球碎块推向了宇宙深处。一部分碎块飞向了那颗橘黄色的恒星，它们一部分会撞击到星系内其他的行星上，为那里带去生命的种子或毁灭的灾难；还有一部分则可能被其他行星捕捉，成为新的卫星。
但更多的，将会飘散到这座恒星系最边缘的小行星带上，从此，这颗庞大的天体单位，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颗星球的消失……原来这么简单。”
尽管拥有着高级文明的科技传承，对于一颗行星的毁灭，理论上她不应该如此惊讶。但当第一次亲眼见证这样的壮举时，梦雪女皇还是发出了自己的感叹。
但当她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两个悬浮在宇宙中，仿佛在欣赏自己杰作的法师时，她的心，也逐渐冰冷了下来。
所有的悲伤、痛苦、惋惜，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一片死寂的寒冰。
“你们以为……这就是结束？”
“你们实在是太天真了！”
与此同时，塔娜莎和塔娜丽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那些溃散的虫子，不但没有继续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反而……又开始朝着她们二人，缓缓地、坚定地围拢了过来。
“最后的疯狂吗？”塔娜莎不屑地撇了撇嘴。
虽然这些虫子的数量依旧庞大，但失去了母星的支持，它们还能战斗多久？之前因为有母星源源不断的支援，她们对于虫兽群的具体数量都没个准。但此刻，面对那几乎遮蔽星空的上亿虫兽，她们也丝毫不在意。
“姐姐，让我来，我正憋着一肚子火呢！”刚刚恢复了一部分魔力的塔娜莎，迫不及待地主动请缨。
说完，还不等塔娜丽回话，一个巨大的“重力术”就甩了出来。方圆五十里的空间瞬间被扭曲成一个引力奇点，所有的虫兽都被强行吸附到一个点上，在恐怖的挤压下骨断筋折，化为一团模糊的肉泥。
随后，便又是一场漫无边际的屠杀……
一个小时后。
塔娜丽终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这一个小时，她没有丝毫保留，连续使用了近百个“核爆术”，每一个都能清空一片广阔的空域。她估算，自己最少又点杀了五百万虫兽。
可是，虫兽的数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在不断增多！
那黑色的虫潮，仿佛是从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里渗透出来，无穷无尽，永无休止。
“停下，塔娜莎！”塔娜丽沉声喝道。
她闭上眼睛，将庞大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扩散出去，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开始仔细地探查这片空间。
17级奥术半神的精神力，绝对是恐怖的。不到片刻，她的精神力便蔓延至数亿公里的范围，将这四周的一切都观察得清清楚楚。
然而，当她“看”清秘密的那一刻，她的脸上不但没有发现秘密的喜悦，反而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难看。
她看到，在她们四周，从一千公里到一百万公里的广阔空间中，漂浮着成上万，上十万个丑陋的、巨大的肉球。这些肉球挥舞着恶心的触手，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洞。一只又一只的跳虫，正从那些肮脏的触手通道中被“挤”出来，随后挥舞着翅膀，汇入那遮天蔽日的跳虫洪流中，向她们扑来。
“移动孵化场……不，是‘生物母巢’！”塔娜丽失声惊呼。
她终于明白了。即使她已经将清梦帝国的母星毁灭，也丝毫没有改变清梦帝国围杀她的决心。虫兽竟然在她们战斗的六个小时里，悄无声息地部署了如此庞大的一个包围圈！
这些生物母巢，才是跳虫源源不断的真正来源！
没有了空间跳跃，身为法师的她们，机动性受到了致命的限制。虽然作为土系法师的塔娜莎可以凝聚出强大的土元素巨人带着她们行走，但想要赶超这些跳虫恐怖的速度，还是差得太远。
也就是说，如果空间震荡不结束，那么她将永远不可能逃脱这片跳虫海的围追堵截。
之前塔娜莎召唤出的两只13级土元素巨人，的确很强大。它们高达百米，身体由最坚硬的黑曜石构成，随便一拳都能将数十只跳虫砸成粉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维系它们存在的魔力开始流失，它们的动作也变得缓慢起来。
尽管如此，它们那比钢铁还坚硬的身体，仍旧没有丝毫弱化的迹象。但即便如此，还是被一群跳虫利用了巨人缓慢的反应速度，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它的身体。它们用那锋利的、堪比生物合金的利爪，一点一点地，将庞大的土元素巨人……活活肢解了。
塔娜丽亲眼目睹了那一幕。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小觑这些弱小虫子的攻击力。所以，她怎么敢放它们近身？
要知道，即使撑起结界被动防守，也支撑不了多久。因为这些虫子已经摆明了要将她们活活耗死。她们的结界能撑多长时间？十个小时？二十个小时？这样做，无异于慢性自杀。等到她们精疲力竭之时，就真真正正地任由清梦帝国鱼肉了。
而像如今这样，使用更加耗费精神力和魔力的大范围杀伤性法术，更是不可取。以这种速度消耗下去，恐怕她们连五个小时都坚持不住。
一切似乎都无解了。
除非……此时她的族人前来解救她们。
但那可能吗？
先不说她来之前并没有和族人通气，就算他们知道了，这片区域也被空间震荡所封闭，根本无法快速支援过来。
一切都因为她们太过自信。太过傲慢。
不然，即使带几十个自己平时不怎么看上眼的追随者前来，也不至于闹成这种局面。
就在塔娜丽思绪不宁，心中第一次浮现出“死亡”这个念头的时候，她那庞大的精神力，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精神波动。
那波动很微弱，很隐晦，混杂在亿万虫兽那嘈杂、混乱的精神噪音中，如同深海中的一丝微光。
如果不是那突然闪过的一丝、完全不同于其他虫兽的、带着高等智慧和审视意味的精神波动，也许就被她错过了。
她的精神力瞬间凝聚成一根针，朝着那丝波动的源头探去。
那里，似乎有一个精神力极为强大的存在，正在静静地、冷漠地注视着她们……
………
………
艾尔星域————
两千多艘星舰组成的混合舰队群，像沉默的钢铁巨兽，静静漂浮在宇宙，那场面，震撼到让人腿软。更绝的是，里面还混着好多魔法飞行器，符文法阵闪着诡异光，仿佛在施展神秘魔法。
最炸裂的是，飞行器上站着数万人影，暴露在真空里，还一脸冷漠，这波操作，直接把“装酷”拉满！九级以上强者能在真空中短暂行走，十级以上才能长时间待着，这数万银发大佬，个个都是“超神”级别！
有的穿着铠甲抱手，像宇宙战神；有的拿着魔法杖，似星际魔法师。这阵容，就一个强字………
………
………
清梦帝国的——伊甸星——
“姐姐，我不行了，你来顶一会！”
塔娜莎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的颤抖。又一记“核爆术”的余波散去，她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为了维持这毁天灭地的法术，她体内的魔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精神力也早已被拉扯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断。
她喘息着，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姐姐——塔娜丽，那座永远沉稳、永远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灯塔。
然而，这一次，灯塔没有回应。
塔娜丽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双眼空洞，毫无焦距，仿佛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精美雕像。她对周围那无穷无尽、嘶吼着扑来的跳虫群视而不见，对妹妹的呼唤充耳不闻。
“姐姐？姐姐！”塔娜莎心中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强撑着疲惫的身体，飞到塔娜丽身旁，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塔娜丽那双呆滞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微光。她缓缓地“清醒”过来，对着塔娜莎轻轻点了点头。
“真是的，刚才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塔娜莎松了口气，嗔怪了一句。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精神力损耗，她已经将大范围的精神探查收了回来，只保留了一丝用于辅助法术定位。因为专注于应对物理层面的跳虫海，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就在刚才，姐姐的灵魂深处，已经经历了一场何等凶险的战争。
“你冥想了一会儿吧，恢复一下精神。”塔娜丽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异样，“一切都交给我，塔娜莎。”
“嗯！”塔娜莎不疑有他，从储物装置中又取出十瓶昂贵的魔力之水，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她盘膝坐下，将心神沉入体内，开始了紧急的冥想恢复。她没有看到，在她低下头颅的瞬间，塔娜丽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眸深处，一道不属于她的、冰冷的猩红色光芒，一闪而逝。
“对不起了，塔娜莎……”
塔娜丽在心中默念着，随即缓缓抬起了手。数十个古老而诡异的符文从她指尖流出，如幽灵般环绕在正在冥想的塔娜莎周围，瞬间构成一个散发着幽光的法阵。
原本一脸平静的塔娜莎，眉头猛地一紧，仿佛在睡梦中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但那痛苦只持续了一瞬间，她的面部表情便彻底放松了下来，身体一软，如同一具断了线的木偶，无声地瘫倒了下来。
…………
…………
时间，倒回到十分钟之前。
那时的塔娜丽，精神力的枯竭，妹妹的濒临极限，以及那无穷无尽的虫兽海，三座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她们。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所有希望，准备与妹妹做最后一起逃跑时，她那如同雷达般扫荡着战场的精神力，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那不是虫兽的嘈杂，不是宇宙的背景辐射，而是一股……异常庞大、异常深邃的精神波动。“这是……这是清梦帝国的首领，王！除了虫兽的首领意志体，还有谁会有如此庞大的精神力！”
一瞬间，巨大的幸福感几乎要将塔娜丽淹没。她找到了！她找到了敌人的总指挥！这不再是死局，这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立刻锁定了那股精神波动的源头——一只正在前线指挥虫兽群的领主。这是何等的傲慢，又是何等的……机会！
就是现在！
塔娜丽的灵魂全部集中起来，化作一根无形的、淬满了剧毒的尖针。
“精神鞭挞！”
“滋——”
塔娜丽的精神力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只领主的脑海之中。瞬间，领主那由幽能构筑的精神识海，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炸弹，剧烈地沸腾、翻滚起来。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和本能的嘶吼在其中炸裂。
“嗯？”
一个清冷、高傲，带着一丝诧异的女声，在塔娜丽的感知中响起来自领主来自那片沸腾识海的更深处。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本来还以为要再费些功夫，但这可是你自找的……”
是虫兽的女王，传说虫兽群都有一个女王！
塔娜丽心中一凛，但随即被狂喜所取代。她果然猜对了，找到女王了！但是她不知道的是……
刚才，梦雪女皇确实只是通过一个微小的精神降临分身，附身在领主身上，以便更直观地指挥战斗。她只动用了极少一部分精神力，所以虽然庞大，却并未完全展露其真正的力量。而正是这“极少”的一部分，也远超普通生物的承受极限，以至于塔娜丽的精神鞭挞几乎将这只领主的精神识海直接冲垮。
不过，在梦雪女皇那浩瀚如海的意志安抚下，动荡不安的领主精神世界，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好坚韧的精神识海！”塔娜丽心中暗惊。她那一记全力施为的精神鞭挞，足以让任何同级别的法师精神错乱，但对方只是在混乱了一瞬间，便被迅速修复。这说明，这虫兽女王对精神力的掌控，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但如今，时间拖得越长，对她们越不利。塔娜莎不可能为她支撑太久。
“那么，就让你见识一下，奥术半神的真正力量！”
塔娜丽眼神一凝，加快了精神攻击的步伐。
“精神冲击！”
这一次，她动用了六分力。不再是试探性的鞭挞，而是狂暴的、摧枯拉朽的冲击波！庞大的精神力瞬间汇聚成一道无形的洪流，狠狠地撞向了领主体内，梦雪刚刚才布置好的一道精神壁垒。
“轰！”
双方的灵魂深处，同时陷入了剧烈的轰鸣。
塔娜丽只觉得脑袋里像是被敲响了一口巨钟，但凭借着奥术半神强大的精神韧性，她并未受到丝毫损伤。而那只作为“战场”的可怜领主，身体却开始剧烈地颤抖，七窍中都渗出了幽绿色的血液。来自灵魂最深处的痛楚，让它几乎当场疯掉。
但即便如此，那道看似单薄的精神壁垒，虽然剧烈地摇晃，上面甚至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却终究……没有被攻破。
“好顽强！”塔娜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有些吃力塔娜莎，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没有退路了。
“精神入侵！”
这是一个在法师之间极为禁忌的词汇。
一般两名精神力同样庞大的法师，都会堂堂正正地使用魔法进行交战，很少会使用这种直接侵入对方灵魂世界的方式进行对抗。因为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搏命。胜利的一方固然满盘皆胜，可以直接将对手抹杀或奴役；但失败的一方，却是实实在在的满盘皆输，精神识海被占，灵魂被囚，再无回天之力。
这种精神层面的搏杀，实在太过凶险。更何况，宇宙中存在着一些专门克制离体精神力的魔导器具，比如阿卡拉王国的“静默之盾”系列，一旦率先使用精神入侵，即便不会精神溃散，也肯定会吃大亏。
而且，除了少数专修精神系的法师，大部分法师的精神攻击技巧都十分粗糙。即使一方的精神力稍强，在对方“主场”作战的防御优势下，也极有可能满盘皆输。
但此时此刻，塔娜丽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死局之中，唯有这一线生机。精神鞭挞和精神冲击这种小手段既然都奈何不了对方，那么她只能全力以赴，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直接涌入对方的精神识海，如同洪水猛兽，将对方的核心意志一举捣毁！
“给我……破！”
塔娜丽庞大的精神力宛如决堤的星际海啸，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姿态，狠狠地撞击在了梦雪临时搭建的精神屏障上。
这一次的攻击实在太过凶猛，以至于仅仅一击，就让那道屏障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裂开了数道巨大的口子。
塔娜丽精神一振，再次发动了攻击。
而这一次，也终于让这道粗糙的精神屏障，彻底崩溃！
“成功了！”
塔娜丽庞大的精神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瞬间涌入了“女王”那片虚无的精神识海。
………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虚无的空间，空间的中央，漂浮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平台。平台的正中央，静静地悬浮着一颗硕大的蓝色光球。那光球，应该就是清梦帝国女王的核心灵魂，只要……
而此时，这片本是空荡荡的精神世界，却因为塔娜丽的“入侵”而变得电闪雷鸣。血红色的雾气，如同有生命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塔娜丽的意志，缓缓朝着那个蓝色平台包裹而去。
每个人的精神识海都不同，基本上全凭自身的想象与性格构建。看到这样中规中矩的精神识海，塔娜丽并没有感觉有什么诧异。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低等虫兽女王的简陋的“灵魂空间”罢了。
“一切都结束了，清梦帝国的女王！”塔娜丽的声音在识海中回荡，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与傲慢，“从今天起，你将成为我最卑微的仆人！”
精神识海一旦被外力蒙蔽和占据，那么这个人就基本上任人鱼肉了。因为控制肉体的灵魂就寄居在精神识海之中，一旦灵魂与肉身失去沟通，一切就再也无法挽回。而这个时候，塔娜丽就可以利用自己庞大的精神力，一点一点地改造这片精神识海，让其对自己惟命是从。或者，更直接一点，种下一颗精神炸弹，一旦对方有任何反叛的念头，就立刻引爆，将其精神识海炸得粉碎。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塔娜丽。”
一个冰冷、戏谑，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女声，突然在血色雾气中响起。
“杀了我如此多的子民，我该如何惩罚你呢？或许……让一个高贵的奥术半神，成为我的专属女仆，是个不错的选择。”
话音未落，那片布满了红色雾气和雷电的虚空，突然一阵剧烈的颤动。
紧接着，一对巨大无比的、燃烧着猩红火焰的瞳孔，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虚空之中！
那对眼睛是如此的巨大，仿佛两轮血色的太阳。它们仅仅是存在，就散发出了君临天下、睥睨众生的无上威压。
目光所过之处，那代表着塔娜丽意志的、狂暴的血色雾气，仿佛遇到了天敌的冰雪，纷纷溃散、蒸发，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尖啸。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
塔娜丽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那是一种生命层次被绝对压制时，下位者对于上位者最原始、最无法抗拒的恐惧。
但这又怎么可能？！
我可是17级的奥术半神！我的精神力之庞大，就算是阿卡拉王国的国王也无法企及！我怎么可能会有害怕的东西？！
梦雪女皇冷漠地“看”着塔娜丽那由精神力组成的血雾在恐惧中颤抖。她的本体战斗力或许不怎么样，但她拥有着18级巅峰的恐怖精神力！随着纳尔战区的组建，越来越多的虫兽群将精神力反哺给她，如今她的精神力量，已经到达了突破19级的最后门槛，只差临门一脚。
塔娜丽17级的精神力的确很强，在同龄人中堪称妖孽。但相比于自己，还差得太远，太远。
自己刚才，仅仅是故意“放水”，让塔娜丽突破了自己用精神力搭建的粗糙壁垒，让她产生一种“胜利在望”的错觉，然后不顾一切地涌进这个由自己完全掌控的“陷阱”——领主的精神识海。
如今，也是该收获的时候了。
“原来是这样……你竟然将自己的精神力，置身于一个卑微生物的精神识海之中！你这样做，不觉得卑鄙吗？你到底还有没有身为强者的尊严？”
塔娜丽强行稳定心神，终于搞清楚了现状。那双恐怖的猩红眼睛，显然和这颗蓝色光球所代表的领主精神识海，没有丝毫关系。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在和一个分身、一个诱饵战斗！
“卑鄙？”梦雪女皇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真是可笑。我的意志，本就游走于所有虫兽之间。我，即是虫兽海。我从未请你来这里，是你自己闯进来的，不是吗？”
“难道……你没有自己的躯体？”塔娜丽突然想起了魂族古籍中记载的一个已被灭绝的奇特种族。那个种族没有个体灵魂，只有一个统一的意识体，如同提线木偶的操纵者，游走于它的族群之间，控制着所有的躯体。
“原来是这样，清梦帝国的女皇，只是一个意志体，真是少见呢。”塔娜丽强作镇定地说道。
说话间，她那组成血红色雾状的精神力也是小动作不断。她一边用言语分散梦雪的注意力，一边疯狂地寻找着这个精神识海的出口。
但很快，她的心就沉入了谷底。
她进来时冲破的那道精神壁垒，此刻竟然完好无损地，再次屹立在了那里！
也就是说，她的退路，已经被彻底封死了。
“不要耍小聪明了。”梦雪女皇的声音如同寒冰，“就在你拖延时间的同时，我已经将整个精神识海，围得水泄不通。你，已经是瓮中之鳖。”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这一次，塔娜丽彻底慌了。她那引以为傲的17级精神力，在这片不属于她的世界里，渺小得如同尘埃。
“干什么？”梦雪女皇轻笑一声，那笑声却让塔娜丽的灵魂都在颤抖，“我不是说过了吗？今天，我要收一个奥术半神，做我的女仆。”
“你休想！”
塔娜丽知道，再无退路。尊严和骄傲在这一刻被求生的本能所取代。整个血红色的精神之雾顿时疯狂地翻滚了起来，随后，数道由纯粹精神力凝聚而成的、粗大的银色电光，如同狂舞的巨蟒，朝着那双猩红的眼睛扑去。这是她最后的、也是最强大的反击！
“不自量力。”
梦雪女皇冰冷地吐出四个字。
那双巨大的猩红瞳孔，只是轻轻一凝。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华丽的光影效果。
那数道看起来威风凛凛、足以撕裂星辰的精神电光，在接触到那猩红目光的瞬间，就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泡沫，无声无息地……土崩瓦解，消散于无形。
塔娜丽的整个精神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她甚至无法再凝聚起一丝一毫的反抗意志。
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将她彻底淹没。
……
外界，塔娜丽缓缓抬起头，那双属于她的、美丽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属于她自己的光芒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冰冷、深邃、猩红的光。
………
“对不起了，塔娜莎……”
她抬起手，数十个闪烁着幽光的符文，如同忠诚的仆人，环绕在了毫无防备的塔娜莎周围。
法阵成。
塔娜莎的身体一软，倒在了冰冷的宇宙空间里，被塔娜丽用一道土系法术包裹，悬浮在身边。
做完这一切，“塔娜丽”转过身，面对着那无穷无尽的虫兽。
她抬起手，对着跳虫海的方向，轻轻地挥了挥。
遮天蔽日的跳虫海，如同收到了最崇高的指令，瞬间停止了进攻，然后如同潮水般，恭敬地向两边退去，让出了一条通往宇宙深处的通道。
梦雪女皇，通过她新获得的“女仆”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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