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锈蚀余响(1/2)
米勒那扭转时空的一击,如同在奔涌的历史洪流中投下了一颗沉重的巨石。锈铁病的根源被扼杀于萌芽,那场足以吞噬世界的灾难并未爆发。王庭锻炉深处那惊心动魄的净化之光散去后,留下的是死寂,以及八位守誓者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震撼。
暗红的锈迹如同被烈日蒸发的露水,消失得无影无踪。曾经被污染、覆盖着不祥痂壳的仪器、地板、墙壁,重新露出了原本的金属光泽,虽然布满战斗留下的凹痕与刮擦,却再无那令人心智昏沉的腐朽气息。万机之神胚胎的基座只剩下边缘熔化、扭曲的残骸,如同一个被强行从母体剜去的毒瘤,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凶险。
空气中不再有低语的嘶鸣和概念的锈蚀,只有蒸汽管道平稳运行的低沉嗡鸣、齿轮转动的铿锵节奏——这些矮人都市熟悉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显得异常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
安多尔是第一个挣扎着站起来的。他胡须凌乱,呼吸急促,目光死死盯着那堆已无任何能量波动的基座残骸,又缓缓移向实验室出口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那个手持神矛、如同降世战神般出现又悄然离去的人类背影。
“他……究竟是谁?”萨默尔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试图修复手臂上一处被锈蚀能量擦过的伤口,却发现那伤口竟在缓慢自愈,仿佛诅咒的力量真的被连根拔除。
“他带来了誓约之矛……他使用了它……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艾斯特尔喃喃自语,她作为符文大师,更能感受到之前那一道净化之光中蕴含的、超越她所有认知的秩序法则之力。
巴林和加林互相搀扶着,脸色依旧苍白,灵魂被诅咒之灵冲击的刺痛感仍未完全消退。他们看着那堆废墟,眼神复杂无比。那里曾是他们寄托了整个种族永恒梦想的造物,如今却只剩下一堆无用的废铁。巴林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扞卫葛隆米尔王梦想的话,却最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铁一般的事实砸碎了所有争辩的基石。
纽林沉默地检查着周围的环境,用工具小心刮取了一点残留的金属碎屑进行分析,眉头紧锁。“能量读数彻底平稳了……那种污染性的波动……消失了。真的……结束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巨大的relief,却也带着一丝恍惚的不真实感。
葛弗里和葛蒙德这对沉默的兄弟,第一次主动走到了那基座残骸前,伸出手,触摸着那冰冷、再无生息的金属。他们的手掌微微颤抖,仿佛在触摸一个骤然夭折的未来。
短暂的庆幸过后,巨大的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了在场的每一位守誓者。
结束了?
是的,迫在眉睫的灭世灾难被避免了。
但是然后呢?
矮人王朝,这个倾尽数代人之力,将一切资源、智慧、信仰都押注在“万机之神”计划上的文明巨舰,它的舵,在即将触碰彼岸(或是深渊)的前一刻,被硬生生折断了。
动力核心骤然熄火,巨舰只能依靠惯性,滑向未知的、黑暗的水域。
灾难的直接威胁解除后,王庭并未立刻陷入混乱,反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持性寂静。消息被严格封锁,只有守誓者议会和最核心的工程师团队知晓真相。普通的矮人工匠和民众只知道王庭锻炉深处发生了一次“严重的能量泄漏事故”,导致一个重要项目永久终止。
然而,纸包不住火。首先感受到变化的是各大主锻炉和能源分配中心。
“巴林大师,熔炉之心三号的能量配给请求又被驳回了!”一名年轻的工程师拿着能量调度板,气喘吁吁地跑进议会大厅,脸上满是困惑,“调度中心说……说王庭下达了最高级别的限制令,所有非必要能源消耗项目无限期暂停?可熔炉之心三号负责为整个下层矿区提供动力!没有动力,矿石开采效率会下降70%!”
巴林脸色阴沉地坐在石座上,手指用力揉着眉心。他知道那限制令是怎么回事——支撑胚胎计划的能量传输网络是独立且优先级别最高的,如今计划崩溃,这个占王庭总能源输出近四成的庞大网络瞬间闲置。但关闭它并非易事,其本身也需要消耗巨大能量进行安全封存,否则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能源不是过剩了,而是被“冻结”在了无法使用的状态,同时还要优先保障封存作业的能量需求。
“告诉他们……暂时采用备用蒸汽核心,优先保障生命维持系统和最低限度的通风。”巴林的声音充满了疲惫,“效率……效率不是现在首要考虑的问题。”
类似的场景在各个部门上演。原本如同血液般奔流不息、支撑着整个王朝超负荷运转的能量流,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梗阻和断点。
更尖锐的矛盾,爆发在议会内部。
“转向?你说得轻巧!”在一次高度机密的议会会议上,巴林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金属杯盏嗡嗡作响,他怒视着安多尔,“数千年的技术积累!无数工程师的心血!葛隆米尔王的伟大愿景!难道就因为一次……一次意外,就全部否定,转向去摆弄那些……那些锄头和蒸汽犁吗?”
他的支持者,主要是深钻派和能源核心控制部门的负责人,纷纷附和。
“那些传统技艺能带来永恒吗?能让我们矮人超越凡俗的界限吗?”一个声音尖锐地反问。
安多尔毫不退让地站起身,他指着窗外——虽然看不到,但每个矮人都知道那个方向——那片被过度开采、如同伤疤般的矿区。“看看外面!巴林!我们的土地已经在呻吟!为了那个‘伟大愿景’,我们抽干了山脉的血液,挖空了大地的骨骼!空气污浊,水源酸化!就算没有这次的‘意外’,我们还能这样支撑多久?五十年?一百年?然后呢?在一片废墟上实现永恒?”
他声音激昂,带着痛心疾首:“永恒不是变成冰冷的钢铁!永恒是种族的延续!是文明的传承!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钻向地底更深处去触碰那危险的‘异化’之力,而是修复!是恢复大地的生机!是让我们的孩子能呼吸到干净的空气,能喝到甘甜的水!”
萨默尔和艾斯特尔坚定地站在安多尔一边。纽林则提出更实际的担忧:“不仅仅是环境问题。我们的社会结构已经完全围绕‘万机之神’计划构建。现在计划中止,大量专门领域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失去了方向,相关产业链瞬间断裂。失业和不满情绪正在积聚。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新的方向,吸纳这些劳动力,稳定社会。”
葛弗里和葛蒙德依旧沉默,但他们的眼神更多地投向了安多尔所描述的那片需要“修复”的大地。
方向之争,从理念迅速蔓延至资源争夺。
有限的能源和物资,应该优先用于封存那危险而庞大的旧计划遗产,并试图从中寻找“无害化”利用的可能(巴林派的主张)?还是应该立刻投入到环境治理、农业改良、民生设施重建以及传统制造业的复兴中(安多尔派的主张)?
议会陷入了无休止的、越来越激烈的争吵。每一次会议都不欢而散,无法达成任何有效决议。
政策上的摇摆和停滞,导致下层执行部门无所适从。各个工坊、矿区、氏族收到的指令往往是矛盾且朝令夕改的。效率低下的官僚系统在巨大的压力下开始出现更多混乱和腐败。
与此同时,那场“能量泄漏事故”的真相,终究以各种扭曲、夸张的形式逐渐泄露了出去。
“听说了吗?根本不是事故!是那个计划本身遭到了……诅咒!”
“据说葛隆米尔王的灵魂发怒了,因为后人偏离了他的道路!”
“我看到一个人类!拿着发光的长矛闯进了王庭最深处!然后灾难就消失了!”
“是人类阻止了我们?这怎么可能?我们的技术不是最强大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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