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田埂上的小疙瘩(2/2)
过了十来天,后院的南瓜籽真冒出了芽,嫩红的芽尖顶着种壳,像戴了顶小帽子。可阿伟蹲在田埂上数了三遍,总觉得不对劲——泡过的籽明明撒了五十来粒,出芽的却只有二十来棵。
“肯定是被鸟啄了!”他捡起田埂上的鸟粪,气不打一处来,“早知道盖个网子了!”
赵铁柱没说话,绕着田埂转了圈,在角落发现个破草帽,帽檐断了一边,是去年防汛时忘在这儿的。他把草帽倒扣在田埂上,又找了几根细麻绳,把草帽边和周围的灌木绑在一起,做成个简易的“稻草人”。
“这样能吓住鸟吗?”阿伟撇撇嘴,觉得这招太老套。
可第二天一早,草帽果然歪了,旁边散落着几根鸟的羽毛,显然有鸟来啄,却被草帽唬住了。更奇的是,没出芽的地方,居然冒出几棵新苗——原来有些籽埋深了,憋了几天才拱出来。
李婶来送菜时,看到草帽哈哈大笑:“老张以前就用这招!”她说着从兜里掏出个旧铜铃,系在草帽顶上,“再加点响的,更管用。”铜铃上锈迹斑斑,铃舌却还灵活,风一吹就“叮铃”响。
又过了几日,南瓜藤开始爬架,矮架果然方便,藤条不用扶,自己就顺着竿子往上绕,叶间还开出了嫩黄的小花。阿伟摘了朵花,往李婶篮子里塞:“您看,这花比去年的艳!”
李婶捧着花,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是呢,就像老张种的那样……”她忽然擦了擦眼角,“他总说,旧法子看着笨,可藏着老天爷的理儿,急不得,也省不得。”
屋檐的艾草早已晒干,捆成一束挂在墙上,却还带着点潮乎乎的香。田埂上的草帽随风摇晃,铜铃“叮铃”作响,像是在应和李婶的话。
入夏时,后院的南瓜挂满了矮架,有圆的,有长的,青黄相间,把断竹竿压得弯弯的,倒像串起了一个个小灯笼。
赵铁柱摘了个最大的南瓜,用李婶老伴留下的那把旧菜刀切开——刀虽老,刃口却依旧锋利,“咔嚓”一声,瓜瓤裂开,露出橙红的果肉,籽密密麻麻嵌在里面,饱满得很。
“这籽留着,明年还能种。”阿伟边掏籽边说,顺手把籽倒进那个缺口陶瓮里,“用草木灰水泡过的籽,就得这么收着才好。”
李婶拎着竹篮来换南瓜,篮子里装着新蒸的馒头,热气腾腾的。“我用老张的面盆发的面,”她指着盆沿的豁口,“这盆比孙子岁数都大,发面就是快。”
阿伟啃着馒头,看着墙上的干艾草,忽然明白——那些被修补的锄头、断成半截的竹竿、缺口的陶瓮,还有系着铜铃的破草帽,哪是什么没用的旧物?它们藏着的,是一辈辈传下来的过日子的心思,是不急不躁的耐心,是把“断”变成“续”的智慧。
雨又下了起来,这次是夏雨,来得急,去得也快。阳光穿透云层时,后院的南瓜叶上挂着水珠,亮闪闪的。赵铁柱把新收的南瓜籽倒进陶瓮,瓮沿的缺口接住了一缕阳光,在地上投下道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
“明年谷雨,还这么种。”阿伟拍了拍陶瓮,瓮身“嗡嗡”地响,像是在答应。
屋檐的雨珠早已干了,但那串艾草还在香,铜铃还在响,旧物们守着光阴,把日子酿成了南瓜瓤似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