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无面傩师(1/2)
南山脚下有个杨家村,村北头住着个老傩师,人都唤他杨老倌。他年过六旬,须发皆白,身形瘦削得像秋后的芦苇杆,走起路来却步步生风。村里人敬他怕他,因他有一张从不离脸的傩面,青面獠牙,瞪目吐舌,夜里碰见了,胆小的要吓出冷汗来。
这傩面一戴就是三十年。村中每年腊月驱傩,杨老倌身着五彩法衣,手持桃木剑,领着一班徒弟走街串巷,跺脚起舞,驱邪避灾。他那狰狞面具下发出的声音洪亮如钟,念的咒语没人听懂,可村民偏偏信这个——自他当傩师以来,村里竟真个太平无事,连年丰收。
村里有个后生叫杨小川,父母早亡,吃百家饭长大。这孩子打小看驱傩就躲在人后,既怕那面具,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十八岁那年,他鼓起勇气求杨老倌收他为徒。
老傩师盯着他看了半晌,哑声道:“学这行当苦得很,要守规矩,第一条便是永不窥探为师真容,你可能做到?”
杨小川连忙点头如捣蒜:“能能能,徒弟一定严守师训!”
如此,杨小川就成了老傩师的关门弟子。起初三年,他只学些基本功,打扫庭院,整理法器,背咒语,练步法。杨老倌授艺极严,错一个音调便要重念百遍,错一个步法就得重走千回。小川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进步神速,很快就能在驱傩时给师父当副手了。
惟独一件事让小川心里痒得像有蚂蚁在爬——师父那面具后的脸。
他问过村里老人,都说杨老倌是三十年前从外乡逃难来的,来时便戴着面具。有人猜他天生丑相,有人说是修行所需,更有人悄悄说,他根本就不是人,是傩神下凡。
这年腊月,又是一年驱傩时。杨老倌却染了风寒,咳嗽不止。眼看祭日临近,他强撑病体教授小川主祭的步法与咒语。
“今年你领舞。”老傩师哑着嗓子说。
小川又惊又喜:“师父,我能行吗?”
“早晚要传与你。”杨老倌叹了口气,眼神透过面具的眼孔,显得格外深邃,“只是有一事你切记——无论发生什么,莫要看我的脸。”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撩得小川心痒难耐。当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念头野草似的疯长:师父睡下后,总会摘
子时过半,万籁俱寂。小川蹑手蹑脚来到师父卧房外,舔湿窗纸,戳了个小孔。但见油灯如豆,杨老倌背对窗户坐在床边,果然正在取面具。小川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面具缓缓摘下——底下竟是一张骇人至极的脸!惨白如纸,无鼻无嘴,光滑得像枚煮熟的鸡蛋!
小川吓得魂飞魄散,“啊呀”一声叫出来。屋里老傩师猛地回头,那张无脸面孔正对着小孔!小川连滚带爬地逃回自己屋,锁上门,缩在被里抖如筛糠。
不多时,脚步声近,敲门声起:“小川,开门。”
小川不敢应声。
门外沉默片刻,道:“你看见了?”
“妖、妖怪!”小川带着哭腔喊。
一声长叹:“既然如此,你出来,我与你分说。”
小川哪敢开门,后窗却“吱呀”一声开了。他尖叫着冲出房门,不顾一切地向村外野地逃去。老傩师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奔至河边。
“莫跑了!前面是深水!”老傩师喊道。
小川走投无路,转身跪地求饶:“师父饶命!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老傩师停住脚步,月光下,那无脸面孔更显骇人。他缓缓抬手,小川闭目待死,却听“嗤”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被撕开了。
“傻孩子,睁眼看看。”
小川颤巍巍睁眼,但见老傩师手中提着张薄如蝉翼的膜,再看他的脸——疤痕纵横,五官扭曲,几乎看不出人形,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温和明亮。
“这、这是......”小川结结巴巴。
“药膜。”杨老倌笑了笑,疤痕牵扯着嘴角,样子有些可怕,声音却依旧慈和,“治烧伤的,日夜贴着能缓些痛苦。三十年来,除郎中外,你是第一个见我真容的。”
小川惊魂稍定,愧悔交加:“师父,我、我坏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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