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鬼影如潮(2/2)
outcast看着简妮眼中信仰崩塌的痛苦,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阅尽沧桑的悲悯:“你很激动,我理解,这正是由于你拥有一颗许多士兵缺乏的仁慈之心。”她的话语像是一剂清醒剂,冰冷而真实,“过去几百年间,维多利亚军队碾过这片大地上的无数国家与人群,靠的可从来不是仁慈。”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简妮心中一直被刻意忽略的、关于帝国历史的黑暗篇章。那些被教科书轻描淡写带过的征服与镇压,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而沉重。“……难怪,在塔拉居民眼里,暴徒们会是正义的……”她喃喃自语,一种深刻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outcast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是对所有打着崇高旗号行残忍之事的势力的共同蔑视:“都是只想着利用无辜者性命、为自己谋求利益的组织,不同花样的面具下是同样丑恶麻木的面孔,又有什么区别?”
简妮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将目光投向outcast和周围的罗德岛干员,眼中带着最后的希冀:“那么——是不是只有罗德岛在做对的事?”在她看来,此刻只有这些人在逆流而上,试图拯救生命。
但outcast并没有给她一个简单肯定的答案,反而提出了一个更深层的问题,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她:“你有多么了解罗德岛?”
简妮愣了一下,基于她的经历和感受回答:“我信任着奥利弗叔叔他们,而且,从我认识您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信任着您……”
outcast继续追问,像一位引导弟子思考的哲人:“你对我,又了解多少?”
这个问题让简妮哑口无言。她确实不了解outcast的过去,不了解她为何离开拉特兰,不了解她笑容背后的沉重。她所见的,只是冰山一角。
奥利弗看着简妮迷茫而受伤的表情,忍不住插话,试图缓和气氛:“女士,您何必这么严肃,小简妮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
简妮却摇了摇头,打断了奥利弗的话,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没关系,奥利弗叔叔,我明白outcast的意思。”她的眼神逐渐从混乱中重新凝聚起来,变得清晰而坚定,“我确实……很感激你们收留了无处可去的我。”她承认自己的处境,“也确实,我仍在迷茫……每当我决定站在哪一边的时候,总有人告诉我,我不属于那一边。”
她的目光扫过窗外那片被诅咒的土地,以及隐约传来的、需要帮助的哀嚎,一种超越阵营、回归本心的力量在她胸中升起。“但至少在这一刻,我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她看向outcast和奥利弗,语气斩钉截铁,“请让我和你们一起行动。我要尽可能地帮助外面那些受伤的人。”
“即使,他们中的一部分,刚刚还在朝你丢石头、赶你走?”
简妮想起了那些排斥她的面孔,想起了克雷格扔出的石头,心中一阵刺痛。但她更想起了outcast的教诲,想起了自己内心无法对苦难视而不见的本能。“就跟您说的那样,我始终无法对恶行袖手旁观——”她的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不可动摇的力量,“这和我选择站在哪里没有关系。”
outcast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她转向奥利弗,正式确认:“奥利弗,你听到了?你是小丘郡办事处的负责人,你同意简·薇洛的临时加入吗?”
奥利弗看着简妮那双燃烧着觉悟火焰的眼睛,知道自己无法,也不应阻止。他挺直了腰板,大声回应:“我、我没意见!”他立刻展现出负责人的干练,“正好急救品都收拾好了,小简妮,你想和谁一块行动都行。”
简妮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最危险、也最需要帮助的区域,做出了选择:“……我也去中央城区。”
奥利弗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心意,那是outcast将要前往的方向。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担忧:“哈哈,那就是和outcast女士一块?呼,我还以为经过刚才那一出,你会有些怕她……”
outcast微微挑眉,看向奥利弗。
奥利弗立刻缩了缩脖子,摆手道:“我什么都没说!”
outcast不再多言,开始进行最后的部署。“既然准备好了,大家就各自出发吧。”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却带着临战前的肃杀,“记住,保护自己是第一位的——你们既需要做好大面积污染源面前的防护,也需要尽量躲避潜在的敌人。”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沉声补充道,道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是哪方士兵,都有可能是我们的敌人。”
……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风笛正艰难地在废墟与不断生长的源石晶簇间穿行。雨水混合着泥浆和暗红色的液体,让风笛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她剧烈地咳嗽着,吸入的空气带着明显的颗粒感,那是弥漫在空气中的源石粉尘。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惨状——被倒塌建筑掩埋的遇难者、靠在墙边已然气绝的平民、更多在痛苦中呻吟的身影。这一切都灼烧着她的眼睛。
“厨子先生,厨子先生——”她呼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布满死亡陷阱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微弱。
一块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水泥板引起了她的注意。它斜倚在一堵半塌的墙壁上,上前,瓦伊凡的力量此刻显得如此沉重。她双手抵住冰冷的石板,肌肉绷紧,低喝一声,猛地将其掀开。
麦克马丁——那位不久前还带着使命感冲入雨幕的信使——此刻静静地躺在泥泞中,身躯已被坠落的重物压得不成形状。他惯常系在身上的那条格子围裙,只剩下一角,沾满了泥污和暗褐色的血渍,被他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攥在胸前,仿佛那是最后一点与生命的联结。他的另一只手臂,却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紧紧护在身侧。
风笛缓缓蹲下身,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与地上的泥泞混在一起。她沉默地伸出手,轻轻拂开他手臂下的瓦砾。在那里,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文件袋,赫然出现在眼前。即使面临死亡,他也用身体为它构筑了最后的屏障。
(情报都还在。)
(看得出来,最后一刻,厨子先生拼尽全力护住了这些重要的证据。)
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敬意涌上心头。“唉……”她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充满了无力与哀悼。她小心翼翼地,从他那已然僵硬的手指间,取回了那角沾血的围裙,又将那份沉甸甸的文件袋拿起,郑重地收入怀中。
“厨子先生,虽然我也许并不知道您的真名——”她对着那具冰冷的遗体,低声承诺,像是在进行一场简陋的告别仪式,“但我会记住您做的事。”
“安息吧,我的战友。”
“我不会让你的英勇白费。”
她站起身,目光重新变得坚毅。悲伤必须转化为力量,否则牺牲将毫无意义。
然而,由远及近的、密集而整齐的脚步声,将她从这片刻的静默中惊醒。她抬起头,看到越来越多的、穿着深池制服的身影,正踏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如同不知疲倦的潮水,从废墟的各个角落涌出,向她所在的位置汇聚。
“敌人的援军到了?!”风笛的心猛地收紧。
她看着那些在炮火和污染中依旧保持着战斗队形、眼神狂热的士兵,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炮轰根本没有起到正面作用……”汉密尔顿上校的残忍手段,非但没有摧毁敌人的斗志,反而可能激起了更强烈的反抗,或者,这些敌人根本就是后续投入的生力军。
一种强烈的担忧攫住了她:“队长……队长他们会有危险!”号角她们的目标是通讯基站,那里必然是敌人重点防守的区域。
她握紧了手中的破城矛,感受着体内尚且残存的力量,以及怀中那份沉甸甸的情报。
“我必须和他们会合——”她做出了决定。
“我的任务已经失败了,那么,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夺下通讯基站!”风笛的目光投向城市中心,那座高耸的、此刻可能已陷入重围的通讯塔。那里是传递真相的最后希望,也是与战友汇合的方向。她调整呼吸,将悲伤与愤怒压入心底,化为前进的动力,迎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鬼影,毅然决然地,开始了新的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