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百草堂之葡萄(1/2)
光绪二十六年的梅雨季,江南小镇像被泡在药罐里的陈皮,整日蒸腾着黏腻的水汽。青石板路缝里钻出的青苔漫过石阶,百草堂门楣上那块"悬壶济世"的匾额,被雨水冲刷得乌木底色愈发沉郁,边角处几缕暗红药渍像凝固的血痕,那是二十年前王宁父亲抢救瘟疫病人时溅上的。
"王掌柜,再给看看吧,这腿肿得连草鞋都穿不上了。"第三个村民扶着门框进来时,裤脚淌下的泥水在青砖地上洇出蜿蜒的痕迹。他小腿肿得发亮,一按一个深坑,脸上泛着久病后的蜡黄,说话时总忍不住咳嗽,袖口蹭过嘴角,留下淡淡的血印。
王宁放下正在碾药的铜碾槽,碾轮上还沾着苍术碎末。他左手食指第二节有块月牙形的老茧,那是三十年抓药称杆磨出的印记,此刻正搭在村民腕脉上,指腹微微起伏。"脉象沉细,舌苔白腻,还是水湿困脾的症候。"他眉头蹙起,山羊胡梢上沾着的药粉被呼出的热气吹得轻颤,"之前开的五苓散,可有按时服?"
"服了服了,"村民急得直搓手,掌心的裂口沾着泥灰,"可这肚子越喝越胀,昨夜起夜竟尿不出几滴。孙老板说您这药不对症,他那儿有西域来的'龙涎散',一两银子一包......"
话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刘二狗那顶歪戴的瓜皮帽先探了进来,帽檐下一对三角眼滴溜溜转,看见屋里的情形,故意扯着嗓子喊:"哟,王掌柜又在给人喂糖水呢?我家孙老板说了,真金不怕火炼,药效见真章——张屠户家小子吃了两包龙涎散,今早水肿就消了半寸!"
他身后跟着个瘦高个,是郑钦文,长衫袖口磨得发亮,却偏要在腰间挂串玉佩,走路时叮当作响。"王掌柜,不是我说你,"他慢悠悠晃到药柜前,手指敲着抽屉上"泽泻猪苓"的标签,"利水消肿得用猛药,您总拿这些温吞水似的药材糊弄,耽误了病情,可担待得起?"
王宁没抬头,正用银簪挑起药碾里的苍术粉细看。他总爱戴支素银簪子把花白的头发绾在脑后,那是妻子张娜的手艺,簪尾还錾着朵小小的忍冬花。"孙老板的龙涎散,用的是甘遂、大戟吧?"他声音不高,却让郑钦文的手猛地顿住,"这些峻下逐水药,虽能急消水肿,却耗伤气血。村民本就气血虚损,再用此药,无异于饮鸩止渴。"
"你!"郑钦文脸涨得通红,玉佩碰撞声也乱了节奏,"满口胡言!我家药材都是经钱老板亲自验过的......"
"钱多多的药材?"里屋门帘被掀开,王雪端着个青瓷盘出来,盘里摆着刚晒好的陈皮。她梳着双丫髻,发绳是药房里常见的蓝布条,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前几日他来送的枸杞,里头混了不少地骨皮,若不是我筛得仔细,怕早就被你们拿去当'特级枸杞'卖了。"
刘二狗想发作,却被郑钦文拽了把。后者眼珠一转,忽然堆起笑:"王姑娘说笑了。不过王掌柜,这病再拖下去,怕是要出人命......"话音未落,街对面突然传来哭喊,有人跌跌撞撞跑来:"不好了!张屠户家小子晕过去了!"
王宁抓起药箱就往外走,樟木药箱边角被磨得光滑,锁扣上刻着的"百草"二字已有些模糊。张娜从后堂追出来,给他披上蓑衣,蓑衣领口别着个素布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佩兰,是防瘴气的。"带上雨具,"她声音温软,手指却紧紧攥着他的袖口,"我把新蒸的山药糕装在食盒里,记得按时吃。"
济世堂门口围满了人,孙玉国正指挥伙计把个少年往门板上抬。他穿着件黑绸马褂,袖口撸得老高,露出手腕上串着的蜜蜡珠子,看见王宁,脸沉得像要滴出水:"你来做什么?想看我笑话?"
"让开。"王宁拨开人群,药箱"咚"地放在地上。少年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却泛着青紫,肚子鼓得像面小鼓。他伸手按向少年脐周,对方疼得猛地抽搐,一股酸腐气从口鼻溢出。"误用峻下之药,伤了脾胃阳气,水湿反成内涝。"王宁语速极快,"拿针来!"
郑钦文想拦,却被王宁眼神逼退。那双眼在雨雾里格外清亮,眼角的皱纹里仿佛藏着无数药方。银针在灯火上燎过,精准刺入三阴交、阴陵泉,少年闷哼一声,竟缓缓睁开眼。
"孙老板,"王宁收针时,雨水顺着他的山羊胡往下滴,"《金匮要略》有云:'诸有水者,腰以下肿,当利小便;腰以上肿,当发汗乃愈。'但此症兼气血虚损,需攻补兼施。你这龙涎散,治标不治本。"
孙玉国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冷笑:"说得轻巧!有本事你拿出能治的药来!"
王宁望着远处雨幕里的山影,忽然想起什么。去年深秋,王雪从山里采回些野葡萄,张娜用它们酿了酒,说能"暖腰膝,补气血"。他当时还翻了《神农本草经》,记得"蒲陶,味甘平,主筋骨湿痹,益气倍力强志,令人肥健,耐饥忍风寒"。
"我需要新鲜葡萄,越多越好。"他转向围观的村民,声音穿透雨帘,"要紫红色、粒大饱满的,带蒂采摘,不可挤压。"
刘二狗立刻嗤笑:"葡萄?那是蜜饯铺里的零嘴!王宁,你莫不是急疯了?"
"是不是疯话,三日后便知。"王宁背起药箱,雨水顺着蓑衣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汇成细流,"若信我,就去采葡萄来百草堂;若信孙老板,便继续买他的龙涎散。"
回到药铺时,张阳正蹲在檐下翻晒药材。这年轻药师总爱穿件月白色长衫,袖口永远系得整整齐齐,看见王宁,连忙递过干布:"先生,我听人说了......"
"张阳,"王宁擦着手,突然问,"你随师父云游时,见过西域葡萄吗?"
张阳一愣,随即点头:"在凉州见过,比咱们这儿的野葡萄大上一倍,甜得能粘住牙。师父说那东西性平,既能利小便,又能补气血,只是......"他沉吟片刻,"只是脾胃虚寒者需慎用,生食易致腹泻。"
王雪抱着个竹筐进来,筐里是刚从后院剪下的葡萄藤,叶片上还挂着雨珠。"哥,这是去年扦插的品种,结的果子虽然小,但粒密。"她指着卷须缠绕的藤蔓,"林婉儿姐姐说,这葡萄藤最喜阳光,根须怕涝,所以种在高台上。"
王宁抚摸着带刺的藤蔓,忽然眼睛一亮:"有了!张阳,取山药、茯苓各五十斤,要新采的;张娜,准备大蒸锅;小雪,带些人去山里采葡萄,记住,要选向阳处生长的,带露水采摘最佳!"
晨露还凝在葡萄叶尖时,王雪已经背着竹篓进了山。粗布背篓里塞着油纸包的干粮、铜制的小剪刀,还有那本磨得卷边的药草笔记——封面上用红绳系着片干枯的葡萄叶,是去年她第一次采到野葡萄时留下的。
她沿着云雾山的石阶往上走,青布鞋踩在带露的青苔上,总打滑。索性脱下鞋拎在手里,赤脚踩在微凉的石板上,反而稳当。这是小时候跟着爹采药养成的习惯,脚底磨出的厚茧,能抵得住碎石子。
"簌簌——"头顶传来响动。王雪猛地抬头,只见张阳正趴在老槐树上,月白色的长衫被树杈勾住,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里衣。他手里还攥着串紫葡萄,看见王雪,脸"腾"地红了。
"张药师这是......"王雪踮脚仰头,忍不住笑,"学猴子摘葡萄?"
"不是不是,"张阳慌忙往下爬,裤脚被划开道口子也没察觉,"先生说东边山坳的葡萄朝阳,药性足,我想着早点采回去。"他把葡萄递过来,指尖沾着草汁,"你看这串,颗颗饱满,蒂头还带着青,是昨晚刚熟的。"
王雪接过葡萄,指尖触到果皮上细密的白霜——这是新鲜葡萄才有的。她翻开笔记,铅笔头在纸上沙沙写:"卯时采葡萄,带白霜者佳,蒂青则鲜。"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你怎么知道哪串好?"
张阳挠挠头,辫子梢的蓝布条晃了晃。他总爱把头发梳成条油亮的辫子,用同色布条系着,说是云游时师父给系的,能避蛇虫。"看藤。"他指着不远处的葡萄藤,"老藤结的果,皮厚肉实;新藤的果,看着水灵,药效却差些。"
两人正说着,忽闻远处传来铜铃声。钱多多骑着头灰毛驴,驴背上驮着个大藤筐,筐沿冒出串串翠绿的葡萄,像堆着翡翠珠子。"王姑娘,张药师,看看我这宝贝!"他老远就嚷嚷,声音里裹着旅途的尘土气。
这药材商人总爱穿宝蓝色的绸缎马褂,只是袖口永远沾着药渣——据说他验货时总爱亲口尝,甘草要嚼出甜味,黄连要品出苦底才肯收。此刻他翻身下驴,马褂下摆扫过驴鞍,抖落几片干枯的车前草。
"刚从西域回来,"钱多多拍着藤筐,筐里的葡萄晃悠悠的,"这叫马奶子葡萄,你们瞧这品相,翠绿透亮,甜得能粘住牙。"他摘下一颗塞给王雪,"尝尝?本地葡萄比不了这个。"
果肉咬破的瞬间,清甜的汁水顺着喉咙往下淌,王雪连忙掏出笔记:"比咱们这儿的酸葡萄甜多了......药性也不同吗?"
"那是自然。"钱多多从怀里摸出个牛皮账本,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用朱砂画着葡萄藤,"西域药铺的老掌柜说,这马奶子葡萄补气血最厉害,只是性子滋腻,吃多了胀气。"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王雪,"昨儿路过济世堂,孙玉国盯着我这葡萄眼都直了,还问我要最生猛的泻药......"
话音未落,山坳深处传来竹笛声。王雪耳朵尖,一下子跳起来:"是林婉儿姐姐!"她拎着背篓就往笛声处跑,赤脚踩过带露的草丛,留下串串湿脚印。
张阳和钱多多赶紧跟上。转过巨石,只见青石板铺就的小平地上,林婉儿正坐在竹编的蒲团上吹笛。她总穿件洗得发白的绿蓑衣,发髻用根桃木簪子别着,簪头刻着片葡萄叶。脚边的竹篮里,摆着几株带泥的山药,须根上还缠着湿土。
"婉儿姐姐!"王雪扑过去,看见竹篮里的山药,眼睛亮了,"这是......"
"淮山药,"林婉儿放下笛子,指尖在山药的细须上轻轻拂过,"你哥要用葡萄治水湿,得配这东西。"她拿起块平整的石板,用树枝画药方,"葡萄利小便、补气血,却少了点健脾的力道。山药能固脾,茯苓能渗湿,三者配在一起,才像模像样。"
张阳蹲下身,仔细看着石板上的药方,忽然指着"茯苓"二字:"林姑娘,用赤茯苓还是白茯苓?"
"白茯苓渗湿不伤正,"林婉儿抬头看他,目光清亮,"你师父教过的,怎么忘了?"
张阳脸一红,低头在袖口上蹭了蹭沾着药汁的手指。他师父去年过世前,曾让他背《本草备要》,其中"茯苓"条写着"白补红泻",此刻竟一时想不起。
王雪在笔记上飞快地记,铅笔头都快磨平了:"那......什么人不能用?"
"问得好。"林婉儿摘下片葡萄叶,在手里揉出绿汁,"脾胃虚寒的,吃了生葡萄准拉肚子,得加片干姜;消渴的人,就是总喊渴、尿多的,碰都不能碰——这葡萄糖分高,会把人吃坏的。"
钱多多在一旁敲着算盘:"这么说,我这马奶子葡萄,还得挑着人卖?"
"药分君臣佐使,人有寒热虚实,"林婉儿站起身,蓑衣上的露水洒在葡萄藤上,"哪能一概而论?"她说着往山后走,"我昨儿见着几株百年老藤,结的葡萄紫黑如墨,你们去采来用。"话音落时,人已钻进竹林,只留笛声在山谷里绕。
王雪按林婉儿指的方向走去,果然在向阳的石壁下发现大片葡萄藤。老藤粗壮得像爹的胳膊,爬满了半面山壁,藤蔓间垂着串串紫葡萄,阳光一照,像挂满了发亮的黑玛瑙。
"小心刺。"张阳忽然拉住她的手腕。王雪低头,才看见老藤的节上长着细如针尖的刺,刚才差点就抓到。张阳从背篓里拿出块厚布,垫在手上摘葡萄,动作轻得像拈绣花针。"我师父说,老藤的刺有毒,扎破了会红肿。"他剪下一串葡萄,放进铺着软草的竹篮,"你看这果蒂,要留半寸长的藤,这样能保鲜。"
王雪学着他的样子做,指尖还是被汁水染成了紫褐色。她舔了舔手指,忽然笑:"比娘做的桑葚酱还甜。"
两人正忙着,忽听山下传来喧哗。钱多多的毛驴受惊似的嘶鸣,他们提着竹篮往下跑,只见济世堂的伙计正围着钱多多的藤筐吵嚷。
"孙老板说了,这葡萄我们全要了!"刘二狗叉着腰,歪戴的瓜皮帽斜在脑门上,帽檐下的三角眼盯着筐里的马奶子葡萄,"开个价!"
钱多多把藤筐往身后挪了挪,绸缎马褂的袖子捋得老高:"刘伙计,我这葡萄是给百草堂留的。"
"百草堂?"郑钦文从树后走出来,他总爱把长衫的下摆塞进裤腰,露出腰间那串廉价的玉佩,"他们拿葡萄当药,是想笑死同行?"他伸手去抓葡萄,被钱多多一巴掌打开。
"你懂什么?"钱多多护着藤筐,"《神农本草经》里就写了,蒲陶能利小便、补气血。"
"哟,钱老板还会背医书?"刘二狗嗤笑,"我看是想帮着王宁骗钱吧?"他突然伸手去掀竹篮,张阳眼疾手快地护住,两人推搡起来,张阳的辫子被扯散了,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
"住手!"王雪把竹篮举过头顶,紫葡萄在篮子里晃悠,"这是我们要带回百草堂的药!"
郑钦文打量着她手里的葡萄,忽然冷笑:"药?我看是嘴馋了吧。王宁拿不出真本事,就用些果子糊弄人,我这就去告诉乡亲们!"说罢带着刘二狗扬长而去,玉佩碰撞的叮当声越来越远。
钱多多看着他们的背影,啐了口唾沫:"孙玉国这是急了。"他帮张阳把辫子重新扎好,"我这葡萄,分你们一半。剩下的......"他眼珠一转,"我自有安排。"
回到百草堂时,日头已过晌午。院子里的大蒸锅正冒白汽,张娜系着靛蓝围裙,正把切好的山药片往竹屉里摆。她的发髻上别着支银簪,和王宁那支是一对,只是簪头刻的是葡萄藤,而非忍冬花。
"可回来了,"她接过竹篮,指尖触到王雪紫褐色的手指,嗔怪道,"又偷吃?"说着从灶台上拿起块碱皂,"快洗洗,这汁水染在手上,得用草木灰搓才能掉。"
药房里,王宁正对着药柜上的铜秤出神。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缠着布条——今早碾药时被铜碾槽磨破了皮。看见竹篮里的葡萄,他眼睛一亮,山羊胡微微颤动:"这老藤的葡萄,果然饱满。他拿起一串马奶子葡萄,对着阳光看,果肉里的籽清晰可见。“张阳,”他忽然开口,“取茯苓五十斤,要去年的陈货,用清水浸三日,去皮切丁。”
张阳正在研钵里捣着什么,闻言抬头:“先生,是用麸炒还是生用?”
“生用渗湿,”王宁把葡萄放进砂盆,“但要蒸过。”他转向王雪,“把林姑娘说的禁忌写在木牌上,挂在门口——脾胃虚寒者加干姜,消渴者忌用。”
王雪找出块梨木牌,用毛笔蘸着朱砂写。墨汁里掺了些醋,这样字迹能保留得更久。她写字时,张阳正蹲在地上分拣山药,把有虫眼的挑出来单独放——那些药用来熬膏,好的则切成片晒干。
“哥,钱老板说孙玉国买了泻药。”王雪把木牌挂在门楣上,风吹得木牌轻轻晃。
王宁正往砂锅里加水,闻言动作一顿:“泻药?”他舀起一勺水,看着水珠从勺沿滴落,“是巴豆还是甘遂?”
“钱老板没说,”张阳接口道,“只说孙老板要‘以毒攻毒’。”
王宁放下水勺,走到药柜前,拉开标着“干姜”的抽屉。里面的干姜切片厚薄均匀,断面呈淡黄色——这是张阳按古法炮制的,用砂炒过,去了些烈性。“备些理中丸,”他声音沉沉的,“以防万一。”
傍晚时分,百草堂的院子飘起了葡萄香。张娜把蒸软的葡萄倒进石臼,王雪用木杵捣烂,紫红色的汁水顺着石臼的纹路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张阳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月白色的长衫被火星烫出个小洞也没察觉。
王宁坐在竹椅上翻《千金方》,书页间夹着片压平的葡萄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抬头,看见钱多多提着个酒坛走进来,坛口用红布封着。
“王掌柜,给您留的好东西。”钱多多解开红布,一股醇厚的酒香飘出来,“西域的葡萄酒,专治腰膝酸软。我特意留了三坛,够您用些日子。”
王宁倒出半碗,酒液呈深宝石红,在碗里轻轻晃。“多谢钱老板。”他抿了一口,眉头舒展,“果然是好酒,性温而不烈。”
“我还留了个心眼,”钱多多凑近,压低声音,“孙玉国让刘二狗盯着买葡萄的村民呢,尤其是那些总喊口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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