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故人心事,月下难言(1/2)
夜色如洗,月光洒在京都的街巷,勾勒出斑驳的暗影。谢六浑身脱力,任由许玉容扛着肩头,在屋檐与巷道间穿梭。白衣女子的身法轻盈如蝶,每一次起落都悄无声息,唯有衣袂划破空气的微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谢六的眼皮沉重得厉害,四肢百骸如同散了架一般,连抬手的力气都无。这并非问道剑门时那种酣畅淋漓的激战过后的疲惫,也不同于铁云关面对数万鞑靼铁骑时的筋疲力尽。那时他只需一往无前,凭着一腔热血与手中苗刀拼杀即可。可今夜,他自始至终都在“拖”——拖着隐卫,拖着羽林军,拖着整个京都的注意力,为马怀洛等人的撤离争取时间。
他看似游刃有余,杀杨保年、破合击阵、施“破灭式”反杀九名隐卫,可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之上。京都藏龙卧虎,隐卫是顶尖高手,御前侍卫是精锐之师,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更磨人的是心力消耗,他要算计时机、把控节奏,既要让混乱足够大,又要确保自己能撑到最后,这种精神上的紧绷,比纯粹的厮杀更令人煎熬。
此刻卸下所有防备,脱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靠在许玉容肩头,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脑海中却翻涌着无数疑问。许玉容进京后去了何处?那日分别后她便行踪不明,今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府尹门前?更让他困惑的是,刚才暗中用弩箭支援的究竟是何方人马?
青蛟帮的货船早已载着马怀洛等人离开,蓬莱剑宗的弟子按计划潜伏在外围,莫干山的反贼也各有部署,绝无可能在此刻抽调人手来京都腹地冒险。那些与他达成共识的世家大族,向来明哲保身,除非局势彻底倒向他这边,否则绝不会公然派兵相助,最多只是暗中提供些便利。
这些疑问缠绕在心头,可谢六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知道此刻不是问话的时候,许玉容一路疾驰,显然是在避人耳目,此刻开口,万一暴露行踪,便是前功尽弃。他只能闭上眼,任由身体随着许玉容的动作起伏,耳边是风声掠过,眼前是月光流转。
许玉容在突围时便已悄悄摸过谢六的脉象,指尖传来的脉搏虽然微弱,却还算平稳。她知道谢六并无致命伤,主要是真气耗尽、心力交瘁导致的脱力,故而速度丝毫未减,也没有过多顾及他的感受。眨眼间,又是数十次闪转腾挪,两人钻进了一处位于街巷深处的四合民宅。
院墙不高,许玉容足尖一点,便带着谢六翻了进去。落地时,谢六敏锐地察觉到院子里的气息——堂屋内有人生息,呼吸平稳。他正想提醒,却见许玉容脚步未停,丝毫没有迟疑担忧之意,便索性任由她扛着自己走进堂屋。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出模糊的轮廓。许玉容将谢六放下,让他在中心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动作干脆利落。谢六刚坐稳,便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起身,拿起桌上的水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水汽氤氲,模糊了来人的面容。谢六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正想道谢,抬头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时,却瞬间愣住了,手中的水杯险些脱手。
月光之下,女子身着一袭素雅的淡蓝衣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温婉清丽,只是脸色比往日苍白了些,眼底带着淡淡的倦意。正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刻意避开、不愿提及的未婚妻——齐王府邀月郡主,秦潇冉。
许玉容看着两人相对无言的模样,默默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去,顺手带上了堂屋的门,将月光与夜色一同关在了外面,只留下满室寂静。
谢六僵在原地,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往日种种,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他。
数年前,他还是兵部尚书柳楠府中的一名家奴,奉命前往扬州执行任务。在福州城外的山外寺庙,他无意中撞见了一场刺杀——彼时的秦潇冉身处重重保护之下,却依旧遭遇亡命之徒的袭杀。他本可事不关己,却鬼使神差地出手,救下了这位身份尊贵的郡主。那时的他们,一个是卑贱的家奴,一个是金枝玉叶,身份云泥之别,他只当是一场萍水相逢。
回京后,两人竟在京郊的寺庙再次偶遇。她依旧是那个娇贵的郡主,身边仆从簇拥,而他仍是柳府的家奴。那次相遇,他们只是远远相望,并未深谈,却在彼此心中留下了淡淡的印象。
后来,他问道剑门,以“劈山式”碎了万仞山剑门的百年门面,名动江湖。皇帝不知是想敲打柳楠,还是另有深意,竟下旨脱去他的贱籍,将他收入御前侍卫。身份的转变,让他们有了更多相遇的机会。京中的酒肆、茶馆、御花园的小径,一次次的偶遇,一次次的交谈,情愫在不知不觉中滋生。
他孤苦半生,从未感受过如此温暖的关怀;她身处深府,见惯了尔虞我诈,却被他身上的坚韧与纯粹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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