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开始(2/2)
余切高兴之余,感到纳闷:钱忠书怎么会忽然为他说话?
钱媛也很纳闷:当时让父亲来担任「余切研究委员会」的会长,钱忠书有点半推半就,现在怎么完全融入了,就好像他一直渴望等待这么一个机会一样!
余切就向钱忠书分享自己最近的写作感悟:许多作家都默契的走向了现实主义,就连马尔克斯也是。
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些文学的变种似乎都没什么意义了,现实主义的幽灵始终笼罩在一代代文学家的身上。
钱忠书一语点醒余切:「马尔克斯一直写的都是现实主义,这是你说的。从头到尾,他没有承认过他写的东西是魔幻的。他一切的创作,都是围绕在马尔克斯认为那是真的来创作的。他只是在生命的不同阶段,创作不同形式的现实主义」小说。」
余切惊讶得站了起来!
这一刻,他有种「看山还是山」的感觉了。当年写出那篇檄文时,余切主要参照的是马尔克斯本人的意见,一些后世的解密。
六年之后,他再回想起来,又有了更深刻的感悟。
这时候钱忠书又拿自己的《围城》举例:「我一开始打算写个严肃的长篇小说,但我恶习难改,总爱在小说里耍聪明,我当时写了后觉得很满意,现在重新看一遍,失望的地方还是很多。」
「那你为什么不重新写一遍《围城》?」
钱忠书笑了:「我当年都做不了的事情,现在怎么还能做得成?能写出这种小说的人,多少有一些偏执,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哪一个是正常人?
他们在盛年啃下来了这些大部头!」
的确如此。
陀老是个烂赌鬼,为了躲债全世界各地逃亡;托尔斯泰更是五毒俱全,罄竹难书,简直是人间之屑————
于是,激动的余切最后一次探望了路垚。
医学上讲,路垚可能还有几年的生命,但他的文学生命基本上结束了。《平凡的世界》燃尽了他。
路垚也知道余切是来找他告别的。他说:「我这一生活的很奇怪,我好像生来是为了做这件事情的,抽烟喝咖啡反而是有限的自由,我对不起许多人,我连自己也对不起。」
余切认为,路垚实际上已经被写作的压力压垮了。
自从他走上文坛以来,这种怪人他见了许多。查海生、钱忠书、管谟业————
这些人身上都有一种魔怔人的感觉,他们变得正常后,反而没有好作品出来。
路垚没什么朋友,只有几个熟人和兄弟。在京城他信任的人很少,在余切、
刘道与等人的见证下,路垚和琳达和平离婚。
琳达向路提过三次离婚,这是最后一次。
虽然离婚,琳达仍然陪伴路的最后一程,这可能对两人来说都是更好的结局。
前面提到路死后稿酬极高,好日子还在后面————没有提到,琳达也和女儿路明明反目成仇。
原因在於琳达在那几年贱卖了路所有书的版权,而且是背著路独自完成的,她从来不珍惜路垚写的那些东西。如果没有女儿把母亲和出版社通通告上法庭,夺回版权,母女俩还要继续过贫困的生活。
这实在是很难评————
路明明只有11岁,京城户口,长得很漂亮。她幸运的结合了路垚和林达的全部优点,既漂亮又机灵。
路垚拉著女儿的手说:「你要向余叔叔学习,以后还要报答他。你看到了,他帮了我们很多忙,我还不了他。」
路明明灵动的眼睛望著余切,笑道:「谁对我好,我心里都知道。我会永远记住的。」
刘道与乐得不行,余切也点了点头他当然不觉得能有什么可报答的。
沪市。
根据消息,谢尔和马悦然正在巴老家做客。他们还打算就中国当代文学进行一番考察,钱忠书的研究恰好能帮到他们。
找钱忠书陪同是有原因的,他的外语足够好,可以做捧哏。
而马悦然不仅会中文,还会川话,双方都会对方的语言,因此见面后众人之间的交流很愉快。
前两天都在陪同浏览,马悦然回忆起自己青年时期,在中国研究古典文学的经历。「我拜了个中国师傅闻宥,我的名字马悦然都是他取的!」
闻宥是个民族语系的学者。他研究彝文和羌语等,余切恰好对「甲骨文」有一些知识积累,对上了马悦然的脑电波,马悦然道:「《地铁》最杰出的想法是,把甲骨文作为核战后的世界语,我在法国看到了这本书,当时我激动得颤抖起来!」
「你是一个真正发掘出中文魅力的人。我永远忘不掉代表核子」的那个符号——光芒四射的太阳圆盘!」
谢尔不会讲中文,但他英文很溜。谢尔个性更加内敛一些,但他说的话更有价值。
比如,他说:「马悦然在组委会中一直是中国小说的最坚定支持者,而且他倡导我们更多的关注中国的现代文学,而不要仅仅是关注先秦文学。」
这透露出两个信息:评委会里不止一个对汉学感兴趣的人;对汉学感兴趣的未必对中国现代小说感兴趣。
谢尔又说:「我们在很多国家都有自己的内线」,这些作家负责推荐作品。去年我碰见一个美国作家推荐马哈富兹(88年诺奖文学奖获得者),他说这人的作品写得真好!请我们多关注他!」
「等到马哈富兹获奖后,那个作家又得意洋洋宣称是他推荐的功劳,其实他完全被蒙在鼓里面!」
「我哈哈大笑,他不知道,我们早已经把这位作家放在关注之下。我们从不会在这一年才开始关注他。」
说罢,谢尔朝余切眨了眨眼睛,马悦然也放声大笑。钱忠书在一旁,忽然感觉有些发热,他罕见的口于舌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