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观雉悟时:顺势而为的处世哲思(1/2)
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
“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论语?乡党》中这短短几句,如同一幅灵动的山野画卷,定格了孔子观雉的经典场景——看到山野间的雌雉,见人神色变动便振翅飞起,盘旋一阵后才落定栖息。孔子不禁感叹:“山梁上的雌雉,真是懂得把握时机啊!”子路听闻,恭敬地向雌雉拱手致意,而雌雉则嗅了几下,便振翅飞走了。这并非简单的观鸟记录,更不是偶然的感慨,而是将对自然生灵的洞察、对时势的敬畏、对顺势而为的领悟,悄悄融入对雌雉举止的观察与赞叹里。在节奏飞快、机遇与挑战并存的现代社会,我们重读这段文字,仿佛能看见孔子凝视雌雉时沉思的目光,听见他感叹“时哉时哉”的喟叹,也开始思索:在变化莫测的当下,我们是否还能找回那份藏在“翔而后集”“时哉时哉”里的识时、惜时、顺势的智慧?
一、记忆里的“识时之景”:爷爷的“观物知时”与“顺势而为”的朴素坚守
我的童年,是在湘南一个依山傍水的村落里度过的。那时的乡村,人们的生活与自然紧密相连,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皆顺应时节;飞鸟、走兽、草木、虫鱼,皆可成为感知时势的参照。而“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所蕴含的“识时、惜时、顺势”的精神,就藏在爷爷日常观物知时的举动里,藏在“看天行事、随季劳作”的朴素规矩中。
记得我十岁那年春天,村里要移栽水稻秧苗。移栽秧苗对时节和天气格外讲究,太早气温低,秧苗易冻伤;太晚则错过生长旺季,影响收成;雨天泥泞难行,晴天烈日又易让秧苗枯萎。那段时间,爷爷每天清晨都会去田埂边转悠,观察天空的云色、风向,还会蹲在秧田边,仔细查看秧苗的长势。有一天清晨,天空飘着淡淡的云彩,微风拂面,空气湿润却不闷热。爷爷看完天色,又摸了摸秧苗的叶片,笑着对家人说:“今天是移栽的好时机,云量适中,风力不大,既不会晒伤秧苗,也不会耽误扎根。”
全家人听了爷爷的话,立刻准备好农具,赶往秧田。移栽过程中,爷爷还不时抬头看天,叮嘱大家:“动作快点,但别慌,按照刚才说的间距栽,等会儿可能会有一阵小雨,刚好能让秧苗喝足水。”果然,临近中午时,天空飘起了细密的春雨,洒在刚栽好的秧苗上,叶片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仿佛在为这场及时的降雨欢呼。那天的秧苗移栽得又快又好,后来长势格外旺盛,秋收时收成也比往年多了不少。我好奇地问爷爷:“爷爷,您怎么知道今天适合移栽,还知道会下雨呀?”爷爷坐在田埂上,指着远处山间飞过的一群白鹭,笑着说:“你看那些白鹭,今天飞得不高不低,翅膀扇动得慢悠悠的,说明天气稳定;早上我看东边的云彩,像一层薄纱,这是要下小雨的征兆。庄稼活儿,就得看天、看物、看时节,懂时机、顺时机,才能有好收成。”
还有一次,是在秋天的傍晚。爷爷带着我去后山捡板栗。后山的板栗树长得高大,板栗成熟后会从刺壳里掉落,但捡板栗也得看时机——太早捡,刺壳未裂,板栗没熟透,口感差;太晚捡,要么被松鼠、鸟儿啄食,要么掉在草丛里腐烂。那天傍晚,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山林间。爷爷走到一棵板栗树下,弯腰捡起几颗刚掉落的板栗,剥开刺壳看了看,又放在鼻尖闻了闻,说:“今天的板栗刚熟,刺壳刚裂开,果肉饱满,正是捡的好时候。再晚几天,恐怕就被小动物抢光了。”
我们顺着山林间的小路,一边走一边捡板栗。爷爷还教我辨认哪些板栗是刚掉落的:“刚掉的板栗,刺壳还带着点绿色,壳上的尖刺不扎手;放久了的刺壳会变黑,尖刺发硬,果肉也可能发霉。你看那边树枝上的麻雀,刚才一直在啄板栗,它们也知道这时候的板栗最香,这就是生灵都懂的‘时机’啊。”那天我们捡了满满一筐板栗,回家后奶奶用板栗炖了鸡汤,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我咬着软糯香甜的板栗,忽然明白:原来无论是庄稼生长、果实成熟,还是飞鸟觅食,都离不开对时机的把握。
小时候的我,不懂爷爷为什么总能通过看云、看鸟、看草木,就知道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做。直到后来我才明白,爷爷的“观物知时”,正是对“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最朴素的践行。他的“看天移栽秧苗”,是识时;他的“及时捡板栗”,是惜时;他的“随季劳作、看物行事”,是顺势而为。那份藏在“识时之景”里的对时机的敬畏与把握,比任何大道理都更能让我懂得“生活”与“处世”的意义。
二、历史长河中的“识时之道”:从先秦到明清的惜时与顺势
“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孔子对雌雉的赞叹,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对先秦时期“识时、惜时、顺势”精神的继承与升华。在古代,无论是治国理政、军事谋略,还是农耕生产、个人修养,皆强调对“时”的把握——“时”是时节、是机遇、是态势,识时者明,惜时者进,顺势者昌,而“洞察时势、把握时机、顺势而为”则是这一思想的核心。
根据《尚书?尧典》记载,早在尧帝时期,人们就已懂得通过观察星辰、鸟兽来辨别时节,指导生产生活。尧帝命羲和“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让民众根据季节变化安排农耕、渔猎;又通过观察“鸟、兽、鱼、虫”的迁徙、繁衍、蛰伏,来判断时节的更替。比如,“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当朱雀七宿出现在正南方时,便是仲春时节,此时燕子归来,万物复苏,适宜播种;“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当火星出现在正南方时,便是仲夏时节,此时蝉鸣阵阵,作物生长旺盛,需加强田间管理。这种“观物知时”的智慧,为后世“识时之道”奠定了基础。
到了春秋战国时期,“识时、惜时、顺势”成为诸子百家共同推崇的处世理念,而孔子对“时”的领悟,更是融入日常言行与思想传播中。除了“观雉叹时”,孔子对“时”的论述与实践还有很多。他曾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强调学习要把握时机,按时温习,才能有所收获;又说:“使民以时”,主张治理百姓要顺应农时,不违农忙,保障民生;周游列国时,他更是根据各国的政治态势与社会需求,调整言行与主张——在鲁国,因鲁国君臣昏庸,他虽有抱负却难施展,便选择离开;在齐国,齐景公虽赏识他,却因晏婴反对,他深知时机未到,便毅然离去;在卫国,卫灵公虽礼遇他,却只问军事不问政事,他明白此处非施展理想之地,便再次启程。正如孟子评价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这份“无可无不可”的灵活,正是对“顺势而为”的最好诠释。
战国时期的军事家孙武,更是将“识时、顺势”的智慧运用到军事领域,着成《孙子兵法》。《孙子兵法?计篇》中提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其中的“天”,便包含时节、气候等“时”的因素。孙武认为,作战需顺应天时,“顺天时而动”,比如“发火有时,起火有日。时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轸也。凡此四宿者,风起之日也”,强调火攻要选择干燥、有风的时机,才能发挥最大威力。这种“因时用兵”的思想,不仅是对军事规律的总结,更是对“顺势而为”的深度践行。
汉代时,“识时之道”进一步与农耕、治国相结合,成为社会发展的重要指导思想。汉代的农学家泛胜之,在《泛胜之书》中详细记载了农作物的种植时节与方法,强调“顺天时,量地利,则用力少而成功多;任情返道,劳而无获”。比如,种植小麦要“白露种高山,秋分种平川”,种植水稻要“春种夏长,秋收冬藏”,皆以时节为依据。在治国方面,汉代的统治者也注重“因时施政”,比如汉初因长期战乱,社会经济凋敝,汉高祖刘邦便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顺应民心与社会恢复的时机,减轻赋税、鼓励农耕,为“文景之治”奠定了基础;到了汉武帝时期,国力强盛,社会稳定,汉武帝便抓住时机,加强中央集权、开拓疆域,推动汉朝走向鼎盛。
唐代是“识时之道”的鼎盛时期,文人墨客、政治家、军事家皆将“识时、惜时、顺势”融入思想与实践中。唐代的诗人李白,一生虽仕途坎坷,却始终保持着对“时机”的敏感与对理想的追求。他在《行路难》中写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坚信终有一天能抓住时机,实现理想抱负;在《将进酒》中感叹:“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既表达了对时光易逝的珍惜,也暗含了对把握当下时机的领悟。唐代的政治家魏徵,在辅佐唐太宗时,更是善于“识时势、顺民心”,他多次劝谏唐太宗“居安思危、戒奢以俭”,顺应社会发展的时机与百姓的需求,推动“贞观之治”的出现。魏徵曾说:“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提醒唐太宗要顺应民心这一最大的“时势”,才能巩固统治。
明清时期,“识时之道”依然被人们重视,成为个人修养与社会治理的重要准则。明代的思想家王阳明,在哲学与军事实践中皆体现出“识时、顺势”的智慧。在哲学上,他提出“知行合一”,强调认识与实践要顺应事物发展的规律与时机,不可脱节;在军事上,他平定宁王朱宸濠之乱时,面对叛军的强势进攻,没有盲目对抗,而是观察叛军的弱点与战局的变化,抓住叛军粮草不足、军心不稳的时机,果断出击,最终一举平定叛乱。清代的康熙皇帝,在治国理政中也善于“因时制宜”,比如面对清初的民族矛盾与社会动荡,他采取“满汉一家”的政策,顺应民族融合的时机;面对台湾割据的局面,他抓住时机,派施琅率军收复台湾,实现国家统一;面对西方文化的传入,他没有盲目排斥,而是选择学习西方的历法、数学等知识,顺应时代发展的潮流。
从尧帝时期的“观象授时”到清代康熙的“因时施政”,从孔子的“观雉叹时”到王阳明的“知行合一”,“识时之道”跨越了数千年的时光,形式在变,领域在变,但“洞察时势、把握时机、顺势而为”的核心从未改变。“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这段文字,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理解中华民族“识时、惜时、顺势”智慧的大门,让这份古老的处世哲思,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传承、升华。
三、不同地域的“识时习俗”:顺势而为的多样表达
中国地大物博,不同地域因地理环境、气候条件、生产方式的差异,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识时习俗”。这些习俗或与农耕相关,或与渔猎相连,或与节气呼应,虽形式各异,却都蕴含着“洞察时势、把握时机、顺势而为”的核心智慧,是“色斯举矣,翔而后集”精神在民间的生动落地。
(一)东北的“观鸟耕播”:以禽为候,顺时劳作
东北的黑土地肥沃,是我国重要的粮食产区,但冬季寒冷漫长,无霜期短,农耕时间格外紧张,因此东北人对“时”的把握尤为精准,“观鸟耕播”便是当地典型的识时习俗。东北人认为,候鸟的迁徙与农耕时节密切相关,“大雁北飞,播种相随;大雁南飞,收割成堆”,通过观察大雁的迁徙时间,便可判断何时播种、何时收割。
每年春天,当第一批大雁从南方飞回东北,在天空中排成“人”字形或“一”字形时,东北的农民便知道,春耕的时机到了。此时气温逐渐回升,土壤解冻,正是播种玉米、大豆等作物的好时候。农民们会抓紧时间翻耕土地、准备种子,在大雁飞过后的一周内完成播种,因为他们知道,大雁北飞的时机,正是土壤温度、湿度最适宜种子发芽的时刻,错过这个时机,种子的发芽率会降低,作物的生长周期也会受到影响。
到了秋天,当大雁开始南飞,叫声变得急促时,东北的农民便明白,收割的时机已到。此时作物已经成熟,若不及时收割,遇到霜冻或降雨,作物会倒伏、发霉,影响收成。农民们会全家出动,抢在大雁南飞结束前完成收割、晾晒、储存,确保粮食颗粒归仓。东北的老人常说:“大雁是老天爷派来的‘时官’,它们飞来飞去,就是在提醒咱们,什么时候该干活,什么时候该歇着,顺着它们的节奏来,准没错。”这种“观鸟耕播”的习俗,体现了东北人对自然生灵的信任,也展现了他们“顺时劳作、顺势而为”的识时智慧。
(二)江南的“看蚕知时”:以蚕为尺,应季养蚕
江南的水乡气候湿润,适合桑树生长,养蚕缫丝是当地传统的手工业,而养蚕对时节、温度、湿度的要求极高,“看蚕知时”便成为江南人重要的识时习俗。江南人认为,蚕的生长发育与季节变化同步,“蚕卵孵化,春分前后;蚕蛹化蛾,小满左右”,通过观察蚕的生长阶段,便可安排桑叶采摘、蚕室管理、缫丝等工作。
每年春分前后,江南的蚕农会取出储存的蚕卵,放在温暖的蚕室里。当蚕卵开始孵化,出现细小的蚁蚕时,蚕农便知道,该去采摘第一批桑叶了。此时的桑叶刚长出新叶,鲜嫩多汁,最适合蚁蚕食用。蚕农们会每天清晨去桑园采摘桑叶,根据蚕的食量调整采摘量,确保桑叶新鲜、充足,因为他们知道,蚁蚕阶段是蚕生长的关键时期,若桑叶供应不足或不够新鲜,蚕容易生病,影响后续生长。
到了小满前后,蚕开始吐丝结茧,逐渐变成蚕蛹。此时蚕农会准备好蚕簇,让蚕在上面结茧。待蚕茧成熟后,蚕农会抓紧时间缫丝,因为他们明白,蚕蛹化蛾的时间固定,若不及时缫丝,蚕蛾会破茧而出,蚕茧的质量会下降,缫出的蚕丝也会变短、变脆。江南的蚕农常说:“蚕是最‘守时’的生灵,它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吐丝,都有定数,咱们跟着蚕的节奏走,养蚕缫丝才能顺利。”这种“看蚕知时”的习俗,体现了江南人对蚕的了解与尊重,也展现了他们“应季养蚕、顺势而为”的识时智慧。
(三)西北的“观云放牧”:以云为标,适时转场
西北的草原辽阔,是我国重要的畜牧业产区,但草原的气候干旱少雨,牧草的生长受降水影响大,“观云放牧”便成为西北牧民的识时习俗。西北牧民认为,云彩的变化与降水、牧草生长密切相关,“乌云聚顶,雨水将临;白云散开,牧草丰美”,通过观察云彩的形态、颜色、移动方向,便可判断何时降水、何时转场放牧。
每年夏季,是西北草原的雨季。当天空中出现乌云,云层增厚,颜色变黑,并且向草原方向移动时,牧民们便知道,雨水即将来临。此时,牧民会将牛羊赶到地势较高、不易积水的地方,同时准备好帐篷防雨。雨水过后,草原上的牧草会迅速生长,变得鲜嫩多汁,牧民便会抓住这个时机,让牛羊尽情采食,积累脂肪,为过冬做准备。若观察到乌云移动缓慢,云层稀薄,牧民便判断此次降雨时间短、雨量小,会提前将牛羊赶到牧草长势较好的区域,确保牛羊在有限的降雨期内吃到足够的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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