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1章 人老了,狗都嫌(2/2)
伍岳捏着笔,不住的皱眉,显然在消化这个提议。好一会儿,他才迟疑道,“这....想法,但张博士那边能同意这种脚踏两只船的策略?这需要投入两份资源。”
李乐笑了笑,“伍哥,你是信不过你自己和那个项目组的能力和潜力,还是觉得我作为投资人,会分不清什么是战略储备,什么是眼前饭菜?”
“至于张博士那边,他是顶尖的科学家,更是明白人。他清楚技术发展的规律,也知道一个健康的研发体系需要既有深耕当下的金牛,也要有播种未来的明星。再说,”
说到这儿,李乐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我是老板,最终还是我说了算。而我的责任,就是在看清风险的前提下,为未来下注。现在,我觉得这把很值。张博士那边,我去沟通。他看重实效,我会让他看到,在确保当前项目推进的前提下,为未来投资是值得的。”
“而岳哥,你需要一个更大的平台,来验证你的激进想法。我不是给你画饼,是给你搭台。怎么样,有兴趣换个地方,继续你的强迫症,顺便折腾点可能改变未来的东西吗?”
办公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阳光移动,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微小尘粒,也照亮了伍岳眼中逐渐燃起的、混合着激动与挑战的光芒。
。。。。。。
答应了娃的事儿,在两个小人儿心里便是天大的承诺,当爹妈的就不能食盐,把自己给齁了。
李笙昨晚临睡前,指着电视里一闪而过的湖光草色,意志坚定地宣布,“阿爸,草地上,吃!”李椽则靠着李乐的肩膀,小声补充,“嗯,还有,划船。”得,行程这就定了。
一早的厨房里已是一派忙碌景象。
李乐穿着宽松的汗衫、大裤衩,脚上趿拉着拖鞋,正围着中央岛台转悠。
台上摊开着各色吃的和餐盒,切好的三明治用保鲜膜仔细封着,馅料是昨晚烤好放凉的鸡胸肉拌着清淡的蛋黄酱,夹着几片脆生的球生菜,一小盒一小盒洗净擦干的草莓、蓝莓、切好的苹果和梨块,水灵灵的,保温壶里是温热的玉米浓汤,另一只更大的则是冰镇过的、泡着柠檬片的矿泉水。
还有独立包装的坚果、全麦饼干,甚至细心备了两小罐儿无糖酸奶。
旁边靠窗的一张大桌上,是野餐篮、防水地垫、折叠小凳、遮阳帽、孩子的备用衣裤,林林总总。
李乐埋头将一块块沾满酱汁的烤鸡翅用油纸熟练地包成糖果状,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盘算着哪些是喂人的,哪些是喂天鹅的,虽然李笙坚定地认为所有好吃的最终都该进她的肚子。
“吱呀”一声,通往后花园的门被推开,带着一身清晨凉气和青草味的森内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查尔斯三世走了进来。
老头儿穿了件浅褐色的衬衫,卡其裤,头上扣了顶小草帽,鼻梁上依旧架着那副金丝边眼镜,一身装扮不像去遛狗,倒像随时准备去参加某个乡村花园派对。
把狗绳挂在门边挂钩上,查尔斯三世熟门熟路地去角落水碗边喝水。
森内特则径直走到岛台旁,扶了扶眼镜,像审视灰坑里的出土物般打量着。
“啧啧啧,”老头伸出食指,虚点着那堆用油纸包好的鸡翅,“李,我必须指出,你用这种工业时代大批量生产的、毫无美感可言的油纸来包裹食物,是对野餐这项起源于十八世纪欧洲贵族沙龙文化的户外活动最大的亵渎。它会让鸡肉失去呼吸,变得像浸了油脂的抹布。”
“另外,真正的野餐,应该用亚麻餐巾,或者至少是上过蜡的防油纸.....”
李乐头也不抬,继续手里的活儿,没好气地回敬,“教授,您要是不帮忙,就麻烦去沙发上坐着,继续看你的世界杯回放,看看曼联和利物浦两个队是怎么把英格兰搞成帮派对立的。”
“另外,我们是去公园划船喂鸭子,不是去温莎城堡参加老娘娘的花园派对。用亚麻餐巾?到时候被风刮进湖里,您是让我跳下去捞,还是让查尔斯三世去?”
“那是天鹅,不是鸭子!”森内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纠正,“缺乏对完美主义的追求,是庸常生活的开端。还有,查尔斯年纪大了,关节不好,不能进行水上救援这种高难度工作。”
“成,天鹅,高贵的天鹅。”李乐把一个包好的鸡翅扔进野餐篮,故意弄得哗啦响,“那按照您这贵族的标准,是不是还得给您备一套银质餐具,再带俩企鹅人站在船尾伺候着?可惜啊,我们这小门小户,只有一次性的塑料叉子。”
“您再这么指手画脚、追求完美,信不信我今天就只带查尔斯三世去?让您在家清静清静,好好着书立说,争取明年拿个诺贝尔文学奖回来?”
说完,李乐对着查尔斯三世说了声全球通用狗语,“啧啧啧。”
查尔斯三世似乎听懂了,从水碗边抬起头,湿漉漉的黑鼻子朝着森内特的方向嗅了嗅,喉咙里发出一个轻微的、含义不明的呼噜声,然后低下头。
“诺贝尔文学奖?”森内特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灰白的眉毛高高挑起,“李,你这是在侮辱我?”
“我可不敢,”李乐耸耸肩,眼里闪着促狭的光,“我这是对您博学多才、文采斐然的高度赞誉和殷切期望。”
森内特盯着李乐看了两秒,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肩膀塌下来一点,那根总是挺直的脊梁也显出些微的佝偻。
他转过身,慢吞吞地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被阳光照得发亮的街道,背影竟透出几分萧索。
半晌,才悻悻地、用一种刻意放低却又能让李乐清楚听到的音量嘀咕道,“哎,人老了,话就多,讨人嫌。连狗都嫌。”
李乐正拧着保温壶的盖子,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哭笑不得,“嘿!教授,您这,怎么还骂人呢?”
“再说了,查尔斯三世最是忠厚老实,给肉就摇尾巴,从不挑三拣四、指手画脚。”
这时,楼梯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大小姐换了一身舒适的浅米色波西米亚风长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脖颈,正从楼上下来。
清晨的光线勾勒着她柔和的面部线条,嘴角噙着笑,显然是听到了刚才那番斗嘴。
“教授,您别听他的。”大小姐走到森内特身边,很自然地挽住老头儿的胳膊,声音温软,“孩子们可舍不得您。昨晚上睡觉前,李笙还趴在被窝里嘀嘀咕咕说呢,明天要和森爷爷一起划船,去看嘎嘎。”
“嘎嘎?”李乐扭过头,一脸疑惑,“什么嘎嘎?”
大小姐忍俊不禁,“就是鸭子。李笙现在看到水鸟,不管天鹅、鸭子还是鸽子,统称嘎嘎。”
森内特立刻又找到了扳回一城的机会,挺直了腰板,“看!我说什么来着?语言体系的混乱!是优雅的Swan!uteSwan!不是duck,或者至少是天鹅!不是嘎嘎!”
“这充分证明了多语言环境在没有系统性引导下,对幼儿早期认知发展的干扰有多严重!李乐,你要负主要责任,一会儿英语一会儿普通话,还掺杂着不知道哪里的方言.....”
李乐朝大小姐做了个鬼脸,小声说,“她还跟孩子说高丽语呢,咋不说?”
“是的,一样的,现在是三种语言,一种方言,搞得孩子现在的语言系统就像一锅.....一锅.....”
他卡壳了一下,似乎在搜寻一个足够有冲击力的比喻。
“一锅乱炖?”李乐好心提醒。
“对!一锅缺乏逻辑的乱炖!”森内特终于找到了满意的表达。
大小姐笑着轻轻拍了拍森内特的手臂,打圆场道,“没事的,教授。语言环境丰富些也不是坏事,再大一点,他们自己就能分清楚了。”
李乐在一旁冲媳妇儿眨眨眼,示意她看,老头儿这就又精神了。
大小姐回他一个“你少惹他”的眼神。
吃喝拉撒用的东西差不多装好,两个娃也在保姆的帮助下收拾利落,噔噔噔地从楼上下来。
李笙穿着嫩黄色的连体背带裤,白色小t恤,脑袋上歪戴着一顶同色系的小遮阳帽,帽檐下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骨碌碌转,满是迫不及待的兴奋。
李椽则是浅蓝色的小衬衫配卡其短裤,穿着白色的小袜子和软底凉鞋,安静些,但亮晶晶的眼神也泄露了期待。
两个小人儿一下子就被餐桌上的食物吸引了。李笙率先“冲锋”,小短腿倒腾得飞快,跑到餐桌边,踮起脚,伸出小手指着那些包装好的盒子,仰起脸问李乐,“阿爸,介个.....系喂嘎嘎的么?”
李乐蹲下身,与娃平视,耐心地、同时用几种语言解释,“那个叫天鹅,Swan,??(goni),不是嘎嘎。”
他指着窗外,试图形象化,“天鹅脖子长长的,白色的,很漂亮。鸭子,duck,??(ori),脖子短一点。记住了吗?”
李笙的小脑袋歪了歪,显然被三个不同的发音弄得有点迷糊,小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在努力处理这复杂的信息。对她来说,或许“嘎嘎”是一个统称所有会动、可能分到点吃的活物的美好词汇。
李乐叹口气,放弃在这个问题上深究,照着李笙的屁股一拍,“算了,不管是嘎嘎还是天鹅,反正待会儿就能看到了。赶紧,先坐下吃早饭,吃完我们就出发!”“
这句话像一句魔法咒语。李笙立刻欢呼一声,也顾不上什么天鹅鸭子了,转身就努力往自己的餐椅上爬。
李椽则慢一些,走到自己的椅子边,先晃了晃,确认稳当了,这才手脚并用地往上攀。保姆在一旁虚扶着,确保安全。
餐桌上摆开了简单的早餐,牛奶麦片,煮鸡蛋,还有李乐刚才顺手煎的几片培根。
一家人围坐,晨光越发温煦,透过窗户洒进来,照着孩子们专注吃饭的脸庞,照着大小姐低声叮嘱李椽慢点喝牛奶的温柔侧影,照着森内特一边慢条斯理剥鸡蛋一边还在对李乐嘀嘀咕咕进行严肃表情,也照着李乐看着这一切时,眼里那抹满足而平和的笑意。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汽车鸣笛。
“叭叭~~~~叭叭叭~~~~!!”连续几声,划破了社区清晨惯有的宁静。
李乐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面包,嘟囔一句,“谁啊?这么一大早的,还有没有点公德心了?”
保姆起身去应门。门刚打开一条缝,一个洪亮、爽朗、带着点夸张捏着嗓子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穿透玄关,直达餐厅。
“快,孩子们!你们的干爹来啦!还不赶紧出来列队迎接!!想死我啦!”
李乐动作一僵,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是这狗日的”、“他怎么来了”、“头疼”以及一丝隐藏不住笑意的复杂表情,从牙缝里轻轻挤出一个字:
“艹!”
餐桌边,正努力用勺子舀麦片的李笙和李椽,同时停下了动作,两双大眼睛齐齐望向门口,小脸上写满了好奇。
门厅那边,脚步声咚咚响起,一个身影已然带着一阵来自波罗的海的凉风卷了进来。
“诶,有吃的,正好,李乐,把你的那份给我!”
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