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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6章 太后的思量(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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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明显谄媚、极力压低却依然刺耳的声音,从殿门阴影处响起:“若兰!快谢恩啊!”慕容文急不可耐地探出半个身子。他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对着李赫的方向连连躬身,然后又急切地对独孤若兰使着眼色:“若兰,你以后便是丞相夫人!这是天大的福分!一定要……一定要尽心尽力伺候好丞相!这可是我们慕容部的无上荣光!快!快谢恩!”

他将“丞相夫人”四个字咬得极重,既是提醒若兰的身份,更是刻意在尚未登基的李赫面前强调“丞相”之位,显得无比恭顺。

独孤若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慕容文那刺耳的话语,像冰冷的针,将她从震惊与恐惧中刺醒,也彻底剥开了她作为“祭品”的残酷现实。

什么“夫人”?不过是依附于征服者的、一件稍显珍贵的战利品罢了。慕容部的“荣光”,更是建立在她的屈身侍敌之上。

所有的挣扎、不甘、对过往身份的眷恋,最终都在那双洞悉一切的黑眸注视下,在慕容文卑微的催促声中,化为了灰烬。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所有的情绪如同退潮般消失在眼底最深处,只余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她再次垂下眼帘,对着李赫的方向,姿态无可挑剔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声音恢复了清冷,却再无波澜:“若兰……多谢丞相恩典。”

“恩典”二字,被她轻轻吐出,听不出半分感激,只有一片冰封的沉寂。

她接受了。

李赫看着她顺从的姿态,听着她再无波澜的声音,眼中那丝冰冷的笑意似乎更深邃了一些。他不再言语,转身,玄色的身影缓缓融入星图投下的光影之中,如同融入了掌控一切的黑暗本身。

……

几乎紧随其后,宇文部的使团也抵达了李赫设在漠北的受降台大营。

宇文部的献礼,同样包含了他们的圣女。与独孤若兰那带着神权威压的凄艳不同,宇文圣女呈现出一种截然相反的圣洁。

她年纪更轻,身形纤细,裹在一件纯白无瑕的雪貂皮裘之中,只露出一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小脸。她的眼眸是浅淡的琥珀色,清澈得如同雪山融化的第一滴泉水,不含一丝杂质,却又空洞得仿佛并未映照出尘世的景象。她赤着双足,脚踝上系着缀有细小银铃的链子,行走时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宛若风中精灵。她没有佩戴任何象征权力的冠冕,只在额心点着一抹用朱砂和某种矿物粉末混合而成的、形状奇特的殷红印记——那是宇文部传承千年的圣痕。

大萨满将她引至李赫面前,声音苍老而充满敬畏:“尊贵的天可汗,此乃我宇文部天地灵气所钟,血脉最为纯净的圣女。她的心与长生天直接相连,她的血能沟通祖灵。今献于您的座前,祈求您的光辉能庇佑我宇文部族,在您的秩序下繁衍生息,永沐圣恩。”宇文部的献祭,更像是一种宗教意义上的彻底归附,将他们守护的最纯净、最神圣的“通道”献给了新的“天”。

……

洛阳宫城,凤宁宫深处。香炉青烟袅娜,却驱不散殿宇内无形的沉重。年轻的西炎太后杨婵独立于轩窗前,日光勾勒着她单薄的轮廓。珠帘在她身后低垂,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挡不住她投向宫城之外的目光——那穿透重重宫阙的视线,执着地落向丞相府,落向那个名为李赫的男人。

那双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浪潮,倾慕如藤蔓缠绕心扉。他举手投足间翻覆乾坤的力量,他渊渟岳峙俾睨天下的雄姿,早已在她心上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敬畏如磐石压于胸腔。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手中掌握的力量是何等可怖,足以碾碎一切阻碍。挣扎如利刃切割灵魂。她是司马家的未亡人,先帝的遗孀,这份情愫悖逆伦常,亵渎着她的一切。然而,在那冰层之下,一缕被深埋的炽热渴望从未熄灭,反而在绝望中燃烧得更烈。

“他是臣……我是太后……”冰冷的现实如同枷锁。身份的天堑是如此深邃,连仰望都带着罪孽。绝望的潮水汹涌而至,几乎要将她溺毙。

李赫早已是真正的主宰!?杨婵无比清醒地意识到,龙椅上那个懵懂的司马奕,不过是个盖印的傀儡罢了。这金碧辉煌的朝堂,早已变了姓氏!看看那些匍匐在丹墀下的所谓“忠臣”,他们哪个不是李赫一手提拔的心腹?哪一个上奏之前,眼神不是先瞥向珠帘旁那道玄色的身影,等待他一个微不可察的颔首?皇帝的诏书由李赫的幕僚草拟,皇帝的旨意由李赫的卫士传达。军政大权,生杀予夺,尽操李赫一人之手!这个朝廷,早就姓李了!她这个太后,也只是依附于李赫权势之下,勉强维持皇家颜面的一件精致摆设。西炎?早已名存实亡。

诸王?不过是败军之将!那些曾经或心怀异志,或试图保皇的司马宗室亲王藩镇们呢?杨婵的嘴角勾起一丝苦涩到极点的冷笑。东海王、成都王,素有勇名,拥兵数十万,结果呢?在李赫的西北狼虎之师面前,连一月都未能支撑,兵败如山倒!赵王妄图作乱,李赫轻骑突进,千里奔袭,直接捣毁其王庭,生擒活捉,如今囚禁在洛阳最深的黑狱之中,生不如死。至于其他那些墙头草般的宗室,更是早早献上降表、质子,卑微得像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只求在新朝能保住一条性命和一隅封地。反抗李赫?那是一条用无数宗室亲王和将领的鲜血铺就的死路!司马家的脊梁,早已被李赫的铁蹄踏得粉碎。

这赤裸裸的现实,如同兜头浇下的冰水,让杨婵瞬间从绝望的情愫挣扎中冷静下来。她看着镜中自己苍白却异常清醒的面容,内心的狂风暴雨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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