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二章 议事厅风云（1/1）
青竹茶案上的雨前龙井正冒着袅袅白雾，严安国三根手指扣住紫砂杯耳，浅啜一口便放下，茶渍在他唇间留下淡褐印记，却丝毫不减眉宇间的凛然。他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瓷面发出清脆回响，像是为接下来的话敲下定音鼓：“时间紧迫，在说正事之前，有些事情还是摊开说清楚为好！”
话音未落，他已将茶杯重重顿在案上：“之前听钱主教说，这蓝田镇的桩桩件件，都是龙亲王一手操办……可有此事？”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重，目光如鹰隼般锁住对面的锦袍青年。
龙钰轩闻言先是斜睨了身旁的钱青满一眼。这家伙垂着的眼睑颤了颤，显然是心里有鬼。龙钰轩心中冷笑，这老狐狸不知在背后泼了多少脏水，此刻倒装起了缩头乌龟。他面上却漾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声音朗朗如玉石相击：“严将军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言，本王今日既然坐在此处，自然能一并答复。”
“好！”严安国猛地抬手，右掌重重拍在茶案上，震得满桌茶盏都嗡嗡作响：“贵国既无国书通报，也无官帖知会，便贸然遣人踏入我永安国境内！此事可大可小！”他身体微微前倾，沉声道：“今日我们暂且不谈两国邦交，只论这蓝田镇的分歧！若是龙亲王要借风烈帝国的身份压人，那事情可就真的没转圜余地了，关于这一点，还请亲王三思！”
这话明着是提醒，实则是死死扣住了龙钰轩的身份软肋。钱青满连忙解释道：“严将军息怒，之前老夫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因为有外人在场，才不得不把事情说重些，也是想让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知难而退罢了，您可千万别当真。”
他偷瞥了龙钰轩一眼，见对方没露出不悦之色，连忙补充道：“我们清教与龙亲王之间，纯粹是生意上的往来！所以这蓝田镇的生意如何处置，终究还是得看龙亲王的意思……”一句话便把烫手山芋又抛了回去。
严安国捻了捻指腹上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兵器留下的痕迹。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钱青满：“如此说来，之前你口中‘龙亲王乃是风烈帝国安插在此地的密探头领’一事，也纯属子虚乌有了？”
钱青满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抬眼扫过严安国的铁面与龙钰轩的笑眼，心中算盘打得噼啪响，永安国与风烈国若是彻底交恶，清教便没了周旋的余地。可若是两国握手言和，他这主教的位置又未必稳当。只有让两国维持着如今这微妙的张力，清教才能左右逢源捞好处。想到这里，他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唇齿紧抿，竟半句明确的话都不肯说。
“严将军这问题问得有意思。”龙钰轩忽然低笑出声，他抬手拂了拂锦袍前襟的暗纹，语气带着几分自嘲：“您看我今年多大？接任巡察使一职，获封亲王也是不足一年，这么短的时日，我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什么密探头领？”
他话锋陡然一转，眼神也冷了几分：“再说了，我在风烈皇宫这些年，从未听过陛下设立什么‘蓝田镇密探’。严将军这话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还是慎言为好，权当是钱主教一时兴起开的玩笑，如何？”
严安国沉默片刻，目光扫过钱青满身后侍立的两名黑衣护卫，又落回龙钰轩的脸上，缓缓开口：“之前你的同伴，那位秦长老亲自对我说，你们此行是为了救治蓝田镇百姓，清除城中瘟疫。若真是如此，本将军今日便代永安国皇室，向亲王表达一份敬意。”
龙钰轩微微皱眉，心想，若自己承认的话，那就是与清教无关了，甚至说还是来对付清教的，这样后面可就没办法周旋了！
念头转得极快，他脸上已重新绽开笑容，语气轻描淡写：“那些不过是对外的说辞罢了。您也知道，眼下风烈与永安的关系有些微妙，我与清教之间本就只是生意往来，并无其他牵扯，用这些借口掩饰一二，也是为了防止两国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误会？”严安国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像是结了一层寒冰：“那对于这满城弥漫的黄雾邪事，你也早就知道了？！”
“严将军慎言！”钱青满立即接话道：“方才本主教就说过，这黄雾乃是我教神明降下的恩惠，并非什么不祥之物！你这样无端诋毁我清教教义，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下有龙钰轩这个抗雷的人物在，钱青满的胆子也渐渐肥了起来。
严安国眼中厉芒一闪，右手已按在了腰间的佩剑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就在剑鞘即将发出轻响的瞬间，龙钰轩连忙抬手按住了茶案：“大家都先冷静些！”他转向严安国，语气放缓了几分：“严将军，实不相瞒，我对各地的宗教传统向来是心存敬意的。这毕竟是清教的教义根基，您平白说它是邪秽，换作是谁都不会高兴的。”
“平白无故？”严安国猛地站起身，宽大的将军袍扫过茶案，带倒了一只空茶盏，碎裂声在堂内格外刺耳。他伸手指向门外，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你去看看现在的蓝田镇都成了什么样子！满城百姓眼神空洞，形同提线木偶！昨日他们甚至敢阻拦皇家仪仗队，这难道还不算邪秽？！”
“这恰恰说明清教颇得人心啊。”龙钰轩依旧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他们在城中既未伤害百姓，也未制造混乱，反而在如今的局势下维持住了城镇秩序，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他话锋微微一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严安国：“倒是严将军，难道说，凡是不服永安国皇室管控的人，你们就要一概赶尽杀绝吗？”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得严安国哑口无言。龙钰轩旁边的左右二使者立刻连连点头，看向严安国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讥讽，显然对这番话极为赞同。
严安国胸口剧烈起伏着，怒容满面却一时语塞，他知道龙钰轩这话的险恶之处，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别国不明真相，定会指责永安国恃强凌弱，野蛮嗜杀，到时候麻烦就更大了。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咯咯作响，却迟迟说不出反驳的话。
钱青满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连忙打圆场般清了清嗓子：“好了好了，这些题外话就不必再提了。严将军，方才我提出的关于蓝田镇利益分配的方案，您考虑得如何了？若是认同，我们这就把协议签了，也省得夜长梦多，被旁人惦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