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软禁（2/2）

林浩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细汗。他意识到，对方真正的目的，或许并非要从他这里找到审计本身的错误（因为他们知道审计证据扎实），而是要试图构建另一种可能：一个急功近利、为了表现自己而不惜夸大其词、甚至可能行为不当的年轻人形象。只要能在他身上打开哪怕一个小小的口子，就足以质疑整个审计结果的公正性，进而否定那份动了所有人奶酪的方案。

“阈值的设定参考了行业内同类企业的通用标准以及集团过往项目的平均数据波动范围，我在方案附录里做了说明。刻意压低阈值对我个人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增加未来系统误报的风险，这不符合方案设计的初衷。”林浩冷静地回答，声音因长时间说话而有些沙哑，但逻辑清晰，“至于私下接触，我没有接受过任何项目关联方的接触，所有工作信息均来源于审计组内部公开渠道及合规调取的文件。这一点，刘部长和审计组全体同事都可以证明。”

“是吗？”主问者不置可否，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轻轻推到林浩面前，“那么，请你解释一下，这个位于南城古巷附近、于上周夜间发生的消费记录，是怎么回事？当时你应该正在加班整理方案。消费对象是一家茶馆，其注册法人代表，与之前中标古巷项目后又迅速注销的那家公司，存在间接关联。”

林浩的瞳孔猛地收缩，看向那张打印出来的模糊流水记录，心头巨震。

跟踪、短信威胁、甚至是他如此小心谨慎下的行踪和消费记录……对方的力量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远远超乎他的想象！这分明是一个处心积虑设置的陷阱，哪怕只是极偶然的消费，也能被编织进一张恶意的网里。

“那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离开公司后感到头晕，想去买杯热茶醒神。那家店是离公司最近还开着门的店。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法人代表，也不知道什么关联关系。我只是买了一杯最便宜的绿茶，用了手机支付。如果这也能成为‘私下接触’的证据，那我无话可说。”林浩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但指尖已经冰凉。他知道，这种指控看似荒唐，但在特定的语境下，足以玷污他的清白。

主问者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最终将那张纸慢慢收了回去：“我们会核实你说的情况。你要对你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谈话又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问题在各种细节和可能性之间反复跳跃，试图寻找矛盾点和突破口。但林浩始终坚守着“实事求是”这四个字，所有回答都严格围绕已知事实，不猜测，不回避，也不退缩。

最终，主问者合上了笔记本，看了一眼记录员。记录员停下了笔。

“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主问者站起身，语气依旧平淡，“请你暂时留在公司，保持通讯畅通，我们可能还需要进一步了解情况。在此期间，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公司，也不得与审计组以外的相关人员谈论此次谈话内容。这是纪律。”

软禁。

林浩的心沉了下去。但他知道，自己没有反对的资格。

“我明白。”他同样站起身，点了点头。

他被带离谈话室，但没有被送回审计部，而是被安置在一间空闲的小会议室里。门没有被锁上，但门口附近显然有人“值守”。他的手机没有被收走，但那条“不得与相关人员谈论”的纪律像一道枷锁。

他坐在空荡的会议室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疲惫和寒意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知道，自己正处在淬火的中心。

高温灼烧，巨力锻打。

要么在重压之下碎裂。

要么，就在这极限的考验中，淬炼出真正的锋芒。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最终，他没有联系任何人，只是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将所有思绪沉淀下来。

他在等待。等待下一轮锻打，也等待那或许存在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