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南皮陷,袁谭卒(1/2)
建安二年,五月中。
南皮城被围已近一月。
这座曾经富庶的安平国治所,如今已是人间炼狱。
城墙被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日夜攻打,多处出现裂痕,守军用沙袋、木石勉强堵住,但谁都知道,撑不了多久了。
城头上,守将马延拄着刀,望着城外连绵的敌军营寨,眼神死灰。
他的甲胄破烂不堪,左肩缠着的布条渗出血迹——三天前,公孙瓒亲自率队登城,他一刀砍翻了两个敌兵,也被流矢射中。
“将军,粮仓……空了。”副将李孚走过来,声音干涩,“弟兄们今天只喝了点稀粥,还是掺了树皮的。”
马延没回头,只是问:“城里还有多少能战的?”
“能站起来走路的,不到三千。”李孚苦笑,“其他的……要么伤了,要么饿得走不动道。”
三千。马延心里算了算。城外公孙瓒至少还有一万五千人,而且都是骑兵,来去如风。
怎么守?
“援军呢?”他问,明知故问。
李孚沉默片刻:“邺城那边……五天前就断了消息。听说曹军破城了,审别驾……殉国了。”
马延身体晃了晃。他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一阵眩晕。
审正南死了。邺城破了。
那他们还守在这里干什么?为谁守?
“将军,”李孚压低声音,“公孙瓒昨日又射了劝降书进来。说只要开城,不杀一人。若再顽抗……破城之日,鸡犬不留。”
马延缓缓转过身。城头上,守军们或坐或卧,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有人抱着长矛,却在打瞌睡;有人望着城外,不知在想什么。
这些人,跟着他守了一个月。死了多少兄弟?他不知道。
他只记得,每天早晨点数,都会少几十个。
有的是战死的,有的是饿死的,有的是伤重不治。
“你觉得,咱们还能守几天?”马延问。
李孚犹豫了一下:“最多……三天。”
“三天……”马延喃喃重复,“三天之后呢?”
李孚没说话。答案谁都清楚——城破,人亡。
就在这时,城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将军!将军!”一个哨兵连滚爬爬跑上来,“北面!北面来了一队人马!”
马延心头一紧,冲到北面城墙。只见远处烟尘滚滚,一支骑兵正朝南皮疾驰而来,约莫有千余人。
不是公孙瓒的人——白马义从的旗帜是白的,这支队伍的旗帜是青色的。
“是……是青州兵!”李孚眼睛一亮,“大公子!是大公子来救咱们了!”
马延却皱起眉头。青州兵?袁谭?
他仔细看去,那支队伍确实打着“袁”字旗,但队形散乱,奔驰间尘土飞扬,看起来不像援军,倒像是……逃难的。
果然,等那支队伍靠近些,马延看清了。为首一人盔甲歪斜,披风破烂,脸上满是尘土,不是袁谭是谁?
但他身后那些骑兵,个个狼狈不堪,不少人带伤,马匹也跑得口吐白沫。
这哪里是援军?分明是溃兵。
“开城门!”马延下令,“放他们进来!”
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袁谭率队冲入,刚进城,就有几个骑兵从马背上摔下来,再也爬不起来。
“大公子!”马延迎上去,拱手行礼。
袁谭翻身下马,脚下一软,差点摔倒。旁边亲兵连忙扶住。
“马将军……”袁谭喘着粗气,脸色苍白,“邺城……邺城破了!”
“属下已经听说了。”马延沉声道,“大公子怎么来了南皮?青州……”
“青州?”袁谭惨笑,“青州也没了!曹孟德那奸贼,破了邺城后,立刻派夏侯渊东进!平原、济南,连下三城!
郭图那个废物,守不住临淄,跑了!我……我是拼死杀出来的!”
马延心头一沉。青州也丢了?这么快?
“那大公子带来多少兵马?”他问。
袁谭身后,一个亲兵答道:“出发时有一千五百骑,路上折损了些,现在……不到一千。”
不到一千。还是残兵败将。
马延沉默了。他看了看袁谭,又看了看城外公孙瓒的大营。
“大公子,”他缓缓道,“南皮……也守不住了。”
“守不住也得守!”袁谭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马延的胳膊,
“马将军!你是父亲旧部,最是忠心!南皮城高池深,咱们还有兵马,还能守!等……等我整顿青州,召集旧部,一定杀回来!”
他说得慷慨激昂,但眼神闪烁,语气虚浮。
马延看着他,忽然觉得可悲。这位大公子,到现在还在做梦。
青州丢了,邺城破了,审配死了,袁尚跑了……河北还有哪里是他的?
“大公子,”马延轻轻挣开他的手,“城里没粮了。弟兄们饿了三天,站都站不稳。城外公孙瓒还有一万五千骑兵。咱们……拿什么守?”
袁谭愣住了。他看着马延,又看看周围那些面黄肌瘦的守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话来。
“那……那怎么办?”他终于问,声音发颤。
马延没回答,只是看着城外。
李孚在一旁低声道:“将军,公孙瓒的使者又来了,说……说只要交出大公子,他就退兵。”
“什么?!”袁谭脸色大变,猛地后退几步,手按剑柄,“马延!你想干什么?!”
马延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复杂。
“大公子,”他缓缓道,“你是先主长子,按理说,我该誓死效忠。但……你看看这些人。”
他指着城头上的守军:“他们都有父母妻儿,都有家。为了一个守不住的城,为了一个已经没了的基业,让他们全死在这里……值得吗?”
袁谭浑身发抖:“你……你要卖我求荣?”
“不是卖。”马延摇头,“我只是在想,怎么让更多人活下来。”
他顿了顿:“公孙瓒要的是你。若把你交出去,他或许真会退兵。这些弟兄,还有城里的百姓,就能活。”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守信?!”袁谭嘶吼道,“公孙瓒那匹夫,残暴不仁!他就算得了我,也会屠城!”
“也许会,也许不会。”马延说,“但若继续守下去,城破之日,他一定会屠城。”
他看着袁谭:“大公子,你说,选哪个?”
袁谭说不出话了。他死死盯着马延,手按着剑柄,青筋暴起。
周围的亲兵也紧张起来,手都按在刀上。一时间,城头上剑拔弩张。
“将军!”李孚忽然惊呼,“城外!城外有动静!”
马延转头看去,只见公孙瓒大营中,号角齐鸣,营门大开,骑兵如潮水般涌出,在城外列阵。
他们要总攻了。
“来不及了。”马延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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