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改元及太后垂帘(2/2)
许多人都在回味着今日朝堂上的变化——改元昭宁,大封功臣,太后垂帘……每一件事,都预示着权力格局的重新洗牌。
刘辩在宫人的簇拥下离开德阳殿,直接来到了尚书令署(原尚书郎署已更名)。陈宫紧随其后。
屏退左右后,刘辩摘下沉重的冕冠,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才露出一丝符合他年龄的疲惫。
穿着这身行头,端着皇帝的架子几个时辰,绝非易事。
“陛下今日应对,已颇具威仪。”陈宫递上一杯温茶,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
刘辩接过茶水,苦笑一下:“先生莫要宽慰朕了。不过是依仗前商议好的步骤,照本宣科而已。倒是母后突然提出垂帘……”他看向陈宫,眼中带着探询。
陈宫神色平静,似乎早已料到:“太后垂帘,意料之中。经此大变,太后心中不安,欲抓住权柄,亦是常情。
况且,陛下年少,有太后在一旁,于礼法上更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暂时安抚何苗等辈,亦非全然坏事。”
“只是,这权柄分出容易,收回难啊。”刘辩轻叹一声。
他深知何太后并非什么精明强干的政治家,其背后还牵扯着何家旧部的利益,日后难免会有所掣肘。
“陛下不必过于忧心。”陈宫从容道,“太后久居深宫,于朝政军务并不熟悉。垂帘之初,或可凭身份过问一二,然具体政务处理、军国机要,仍需依赖外朝,依赖陛下与臣等。
只要陛下能牢牢掌握尚书台,掌控军队,则大权依旧在握。太后……更多是一种象征,一种平衡。”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眼下外患未除,董卓虎视眈眈,内部亦需稳定。有太后这面旗帜,至少可以稳住一部分人心,避免内部过早分裂。待陛下根基日深,羽翼丰满,届时再逐步收权,亦不为迟。”
刘辩点了点头,陈宫的分析总是能切中要害。
政治有时候就是妥协的艺术,尤其是在自身力量还不够强大的时候。
“只是,经此一事,袁本初等人,恐怕心思会更活络了。”刘辩想起朝会上袁绍那积极附和的姿态。
陈宫嘴角泛起一丝冷意:“袁本初四世三公,自视甚高,岂甘久居人下?此前引董卓入京,其心便可诛。
如今见陛下站稳脚跟,他无法借董卓之势揽权,自然会寻求其他途径。
太后垂帘,正给了他一个可以借力或搅浑水的机会。陛下需对其多加留意,但眼下,不宜与之正面冲突。”
“朕明白。”刘辩沉吟道,“还有曹操,此人能力卓着,此番整饬城防,更是尽心尽力。只是……”
“只是其志不小,绝非池中之物。”陈宫接过了话头,眼中闪过一丝深邃,
“陛下可用其才,但需设法规制,不可使其权柄过重,尤其是兵权。如今他身为洛阳令,掌京城治安,又督建城防,权柄已是不轻。
日后当寻机,或可将其调离京师,外放历练,既可发挥其才,亦可避免其扎根洛阳过深。”
刘辩深以为然。曹操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用得好可以杀敌,用不好也可能伤己。如何用好这把刀,是对他帝王心术的考验。
“对了,奉先那边情况如何?”刘辩换了个话题。吕布性情不稳,虽然前线捷报频传,但他始终有些不放心。
“根据最新军报,吕将军已按计划前出,接管谷城。牛辅所部退往渑池方向,沿途并未停留。目前西线暂无战事。”陈宫禀报道,
“只是……吕将军似乎对未能趁势追击,颇有微词,数次上书,请求增兵,欲直捣渑池。”
刘辩无奈地摇摇头:“奉先勇则勇矣,就是这性子……先生还需多费心,以朝廷名义多加抚慰,阐明利害。眼下我军需要休整,巩固防线,而非浪战。”
“臣明白。”陈宫应道,“已去信说明,并再次叮嘱张辽、高顺二位将军,务必稳妥行事。”
君臣二人又商议了一些其他政务,直到夕阳西斜,刘辩才起身返回后宫。
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寝宫,而是摆驾永乐宫,去向何太后请安。既然太后已经垂帘,表面上的礼数必须做足。
永乐宫内,何太后已卸去朝会时的沉重服饰,换上了一身较为轻便的宫装,正由宫女伺候着用些点心。
见到刘辩进来,她脸上露出笑容,招手让他坐到身边。
“辩儿来了,快坐。今日朝会上,辛苦了吧?”何太后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慈爱,只是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复杂。
“儿臣不辛苦,倒是母后要垂帘听政,恐要劳神了。”刘辩恭敬地回答,在何太后下首坐下。
何太后叹了口气,拉着刘辩的手,轻轻拍着:“哀家也是没办法。你年纪还小,这朝堂上尽是些老奸巨猾之辈,没有一个省心的。
袁家那个小子(指袁绍),看着恭敬,肚子里不知藏着什么坏水。
还有那个曹操,一个阉宦之后,如今也掌了京畿防务……哀家若不看着点,实在放心不下。
你舅舅(何进)这一走,咱们娘俩,能依靠的还有谁?”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过往权力的怀念,以及对当前局面的不安和试图重新掌控的努力。
刘辩心中明了,顺着她的话道:“母后说的是。有母后为儿臣坐镇,儿臣心里也踏实许多。只是朝政繁杂,母后还需保重凤体,莫要过于操劳。”
他这话半是真心,半是场面话。他需要何太后这面旗帜来稳定内部,但绝不希望她过多干涉具体决策。
何太后似乎对刘辩的态度很满意,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你放心,哀家有分寸。大事自然由皇帝你拿主意,哀家也就是在旁边看看,提点提点,免得你被小人蒙蔽。”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
“对了,辩儿,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怎么行?唐姬那孩子,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哀家看着很好。不如……”
又来了。刘辩心中暗叹,何太后一直想促成他与唐姬(历史上刘辩的皇后)的婚事,以此进一步巩固何家的外戚地位。
若是以前那个懦弱的刘辩,或许就半推半就了。但如今……
“母后,”刘辩轻轻抽回手,语气温和却坚定,
“如今董卓虽退,然国事未宁,百废待兴,儿臣实在无心于此。况且,儿臣年纪尚幼,此事……还是稍后再议吧。”
何太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掩饰过去,强笑道:“皇帝心系国事,是好事,是好事……那便日后再说吧。”
母子二人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家常话,气氛却不如刚开始那般融洽。
刘辩能感觉到,那层珠帘隔开的,不仅仅是朝堂上的距离,似乎也在他们母子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离开永乐宫,刘辩走在回宫的路上,看着宫墙内渐次点起的灯火,心中思绪纷杂。
改元昭宁,象征着新的开始;太后垂帘,意味着权力的博弈进入新阶段;外部威胁暂缓,内部矛盾却开始浮出水面。
他停下脚步,望向西方。董卓真的会甘心退却吗?袁绍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曹操、吕布这些手握实权的将领,又各自在盘算什么?
还有那个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刘备,此时不知又在何处?
千头万绪,扑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夜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昭宁……昭示安宁……”他低声咀嚼着这个新的年号,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
“这安宁,恐怕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间歇吧。”
他知道,自己脚下的路,才刚刚开始。稳住洛阳,整合内部,积攒力量,应对接下来必然会更猛烈的风浪,是他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