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血契之约（1/2）

我慵懒地斜倚在由万年阴沉木雕琢而成的魔尊宝座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扶手上盘踞的黑龙纹路。自将空妄那座圣佛丢回他的禅房，我便径直回了这幽深无光的魔宫。殿内燃着幽蓝的魂火，将我的影子拉得颀长而扭曲，投射在能映出人影的黑曜石地砖上。空气中弥漫着我所熟悉的，混合着硫璜与陈年血腥的甜腻气息，这才是属于我的味道，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心与惬意。

我享受着这份宁静，更享受着即将被打破的宁静。我知道，他会来的。那个被我彻底激怒的圣子，那个终于撕下所有伪装的佛陀，此刻一定正循着我留下的气息，带着滔天的执念与怒火，向我追来。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宫殿外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守卫魔宫的魔兵们气息出现了紊乱，一股格格不入的、凛冽而圣洁的佛光，正试图强行撕开我魔宫的结界。

“何人擅闯！”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不带一丝情感，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是魅姬。我的四大魔王之一，千年魔魇化形，平日里沉默寡言，却是对我最忠心耿耿的影子。她此刻想必已化作人形，拦在了那不速之客面前。

我没有动，只是勾了勾唇角，饶有兴致地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很快，空妄那压抑着怒火的冰冷声音穿透了厚重的殿门，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让开，我要见你们魔尊。”

他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平日的淡然，只剩下不容置喙的命令与几乎要实体化的压迫感。强大的气场甚至让殿内的魂火都为之一滞，幽蓝的火焰跳动得愈发剧烈，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

魅姬没有回应，但我知道，她绝不会退让。魔宫的结界开始剧烈震动，佛光与魔气激烈地碰撞、湮灭，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看来，他们已经动上了手。

“为何避而不见？”空妄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像是冰层之下汹涌的暗流，“是觉得晾着我，我就会知难而退么……”

他的话语里，那份被抛弃的恐慌与孤注一掷的疯狂，像最上等的佳酿，让我感到一阵醺然的愉悦。游戏，终于到了最有趣的时候。

“让他进来吧。”我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殿外。

激烈的灵力碰撞戛然而止。沉重的殿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一道裹挟着风霜与寒气的身影，逆着光踏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金红袈裟，只是原本一尘不染的衣摆此刻沾染了尘土，甚至有几处细微的破损，想必是方才与魅姬交手所致。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再无半分神只的悲悯与淡漠，眉心那点朱砂般的金钿仿佛在燃烧。一双墨瞳死死地锁定在我身上，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像是跋涉了千万里路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他那唯一的、却又随时可能消失的归宿。

他踏进魔宫，无视了周围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魔将，径直朝我走来。每一步都踩得极重，仿佛要将脚下的黑曜石地砖踏碎。直到他走到我的宝座之下，才停住脚步，仰头望着我，声音带着压抑至极的暗哑：“为何要不辞而别？我的信物呢？”

我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暗火，心中升起一股残忍的快意。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对着殿内侍立的魔将们挥了挥手：“把门关上，都退下去。”

殿门轰然闭合，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与声。殿内的魔将与侍女们也如潮水般悄然退下，只留下幽蓝的魂火映照着我们二人。空妄身后的虚空宗弟子早已被魅姬拦在宫外，他见我清场，以为我终于肯与他好好谈谈，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了一瞬，但那双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我，生怕一眨眼，我就会再次消失。

“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了，你总能给我一个交代了吧？”他追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我从宝座上缓缓起身，赤着脚，一步步走下台阶。冰凉的石阶触感让我头脑愈发清醒。我走到他面前，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冷冽檀香与淡淡血腥的气息。

“交代？”我轻笑一声，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他紧抿的薄唇，感受着那里的僵硬与冰冷，“圣子大人，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你若不愿，我亦不会强求。”

我顿了顿，欣赏着他骤然紧缩的瞳孔，然后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最残忍的话：“你不同意的话，我送你一门功法或者让你念头通达，以后做更厉害的人就行了，我也不想纠缠。”

“更厉害的人……”

他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低声重复着我的话，那双原本燃着怒火的眸子，此刻却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灰败。他缓缓抬起眼，瞳孔深处是我看不懂的、破碎而绝望的痛楚。

“所以在你眼里，我对你的感情……可以等价于功法，或是一句念头通达？”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一步步向我逼近，那股几乎要将我吞噬的疯狂气息再度升腾。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周身的灵力已经失控，金色的佛光与暗红的魔气在他身后交织、翻涌，形成一片妖异的混沌。可就在那股力量即将触碰到我的前一刻，他却又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他垂下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冷硬的阴影，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还是说，你对我，终究没有半分真心？

★★★

真心？

空妄的心在那一瞬间被这句话彻底撕裂。他从虚空宗一路追来，心中翻涌的是被抛弃的恐慌，是被戏耍的愤怒，是无论如何也要将那人抓回来的疯狂执念。他闯过魔宫结界，击退那实力强悍的魔王，踏入这阴森的大殿，只为求一个答案，求一个能将那人留在身边的凭证。

可他得到了什么？

“一门功法”，“念头通达”。

原来，在他心中翻江倒海、让他抛弃佛法、让他甘愿堕落的情感，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可以随时终止的交易。他，空妄，这个被誉为修仙界圣子的存在，在她那里，竟与一本功法、一句虚无缥缈的许诺无异。

这是何等的羞辱！何等的轻贱！

那瞬间，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的魔胎，将这座魔宫连同那个高高在上的魔尊一同撕成碎片。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她那双带笑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时，滔天的怒火却瞬间化为了彻骨的冰寒与恐惧。

他怕。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害怕”这种情绪。他怕自己真的失控伤了她，更怕她会因此彻底厌弃他，永远地离开他。

他以为自己已经抛弃了一切，已经足够卑微，可她却用最云淡风轻的方式告诉他，他的这点挣扎与痛苦，在她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场狩猎游戏，他从一开始就处于绝对的下风。他不能再被动地等待她的施舍，不能再指望用“信物”这种虚无的东西来捆绑她。

他需要一个绝对的保障。一个超越生死、超越时空、让她永生永世都无法摆脱的枷锁。

一个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脑海。

血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