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问心叩凡尘(1/2)
冷月的声音如同极地寒风刮过焦土,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跟我们走。”她冰蓝色的眼眸穿透稀薄的死气,牢牢锁定了被洛璃强行压制、依旧在剧烈挣扎的阿木。
石林据点废墟内,一片死寂。只有风卷过焦土的呜咽,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古魔咆哮。慈航阁众人惊魂未定地聚在一起,护着伤员和孩童,望向冷月和她身后两名气息剽悍的寒月卫,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这些天狼族的强者,对他们而言如同云端之上的存在。
洛璃强行咽下喉头的腥甜,清冷的眸光迎上冷月:“他是我同伴,神志受创,需静养。”她的声音带着虚弱的沙哑,却异常坚定。指尖按在阿木后颈的青莲光华并未撤去,依旧源源不断地输出着安抚净化的力量。
阿木覆盖着毛发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冰火之力在体内疯狂冲撞。血焰右眼中的狂暴血色如同潮汐般涨落,冰魄左眼中的清明艰难地与之抗衡。雷牙的遗志、对炎锋的刻骨仇恨、血脉深处汹涌的狼性野气,还有冷月那冰冷命令带来的本能抗拒,在他混乱的识海中激烈撕扯。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却无法挣脱洛璃青莲之力的束缚和体内冰火冲突的枷锁。
冷月银色的狼首面具下,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审视着洛璃苍白却倔强的脸,又扫过阿木那双挣扎的兽瞳。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着。空气仿佛凝固,无形的压力让幸存的慈航阁修士们大气不敢喘。
“此地...不宜久留。”云慈老妪拄着木杖,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浑浊的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望向石林外那片被灰暗死气笼罩的天空。“魔气翻涌更烈...那古魔...怕是要彻底苏醒了...”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石块投入死水,激起更深的恐惧。
冷月终于有了动作。她微微侧首,对身后一名寒月卫低语几句。那名狼族壮汉立刻上前,从腰间一个粗糙的兽皮袋中取出几块散发着微弱寒气的深蓝色矿石,开始在据点废墟外围快速布置起来。矿石落地,便融入焦土,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霜寒气息,形成一道简陋却有效的警戒屏障,暂时隔绝了外界肆虐的魔气和死寂威压。
“他留下,可以。”冷月的声音依旧冰冷,目光转向洛璃,“你,护不住他多久。他体内的力量,正在失控的边缘。一旦彻底爆发,此地无人能活。”她的目光扫过惊恐的慈航阁众人和那些脆弱的婴孩,意思不言而喻。
洛璃沉默。她深知冷月所言非虚。阿木的冰火平衡本就脆弱,此次被炎锋刺激强行爆发,又被她强行压制,如同被强行堵塞的火山口,积蓄着更可怕的力量。一旦压制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带他去北荒。”冷月的声音斩钉截铁,“天狼祖地,‘霜月寒潭’。唯有那里的万载寒煞之力,才能彻底调和、稳固他体内冲突的冰火本源,助他掌控力量,而非被力量吞噬。”她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再次落在阿木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他的血脉...很奇特。祖地,或许能给他答案。”
北荒...霜月寒潭...天狼祖地...
这几个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阿木混乱的意识中。冰魄左眼深处那点微弱的清明猛地跳动了一下!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模糊而强烈的呼唤感,如同沉睡了万年的古老回音,被瞬间唤醒!渴望、归属、甚至一丝...敬畏?这股呼唤暂时压倒了狂暴的仇恨和狼性,让他挣扎的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
洛璃也感受到了阿木身上那细微的变化。她看着冷月,对方虽冷漠,却似乎并无恶意,反而指出了唯一的生路。她微微颔首:“待他稍稳,我们自会北上。”
冷月不再多言,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我在北荒等他。”便带着两名寒月卫,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废墟,消失在石林深处弥漫的灰暗死气之中。那笼罩废墟的霜寒警戒屏障并未撤去,成了他们留下的唯一痕迹。
压力骤减。洛璃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软软坐倒,又是一口带着淡金光点的鲜血溢出嘴角。强行压制阿木和应对冷月,让她濒临崩溃的本源雪上加霜。
“仙子!”云慈老妪连忙上前搀扶。
“无妨...”洛璃虚弱地摆摆手,目光看向依旧在洛璃青莲之力压制下、但挣扎明显减弱了许多的阿木,“先...安顿...”
在云慈等人的帮助下,众人迅速清理出一片相对完整的石室。洛璃被安置在角落调息,玉净瓶小心地放在她身侧。阿木则被安置在另一处,由洛璃分出一缕微弱的青莲之力持续安抚,他体内的冰火冲突虽未平息,但狂暴的杀意总算被暂时压下,只是覆盖着毛发的身体依旧不时传来痛苦的痉挛。
林不凡躺在冰冷的石床上,依旧昏迷。他面容枯槁,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右臂嵌入鬼面残片的伤口处,阴冷的幽冥死气与玄甲骨罡依旧在无声地交锋,丝丝缕缕的黑气与金光纠缠、湮灭。识海中,魔纹的喧嚣和幽冥追魂印的阴冷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脆弱的意志。更糟糕的是,强行催动《铁刑问心剑》剑意对抗古魔和恶念尸,那煌煌剑意虽驱散了恐惧,却也如同沉重的山岳,压在他尚未筑基的道基之上,带来撕裂般的痛苦。铁刑的剑道境界太高深,绝非重伤的筑基修士所能承载!
矿洞塌方的窒息感再次袭来。黑暗,冰冷,沉重的岩石挤压着身体,骨头发出呻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尘土的味道...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要将意识彻底淹没...
“不...不能死...阿木...洛璃...还有...那些孩子...”一个微弱却执拗的意念,如同矿道深处最后一点摇曳的烛火,在无尽的黑暗中艰难地亮起。那是矿工在绝境中求生的本能,是对同伴的责任,是看到魔莲惨剧后深埋的守护之念。
嗡...
识海深处,那块沉寂的神秘碎片,似乎感应到了这微弱却坚韧的求生意志,再次传来一阵清凉的悸动。这股清凉如同甘泉,瞬间抚平了部分魔纹的喧嚣和追魂印的阴寒,也让那沉重如山的剑意反噬稍稍松动了一丝。
就在这心神稍缓的刹那——
轰隆隆!!!
石林之外,遥远的天际线,猛地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万兽奔腾的巨响!紧接着,是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厉啸!
据点废墟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动!云慈老妪脸色煞白,拄着木杖的手剧烈颤抖:“是...是北荒原的‘蚀骨罡风’!魔气污染加剧,连罡风都提前爆发了!”
石室那简陋的缝隙外,景象已变得如同末日!原本灰暗的天空,此刻被一种浑浊的、夹杂着暗红与惨绿的巨大风暴漩涡彻底笼罩!漩涡缓缓旋转,边缘撕裂着空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无数道灰黑色的、如同实质巨蟒般的风柱,从漩涡中垂落,连接着大地!风柱所过之处,焦黑的地面如同被亿万把无形的利刃切割,瞬间化为齑粉!更可怕的是,风中夹杂着浓郁的、带着硫磺气息的魔气死气,如同剧毒的砂砾,疯狂侵蚀着一切!
蚀骨罡风!北荒原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天灾!此刻,在魔气的催化下,威力暴增百倍!那层由寒月卫布下的霜寒警戒屏障,在恐怖罡风的撕扯和魔气的侵蚀下,如同脆弱的蛋壳,迅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明灭不定,眼看就要彻底崩溃!
罡风尚未真正降临,那恐怖的威压和刺耳的尖啸,已经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据点内每一个人的心脏!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蔓延。慈航阁的修士们紧紧抱住惊恐的孩童,眼中只剩下麻木的恐惧。云慈老妪望着那摇摇欲坠的屏障,老泪纵横,喃喃着“天亡我等...”
“呃...”角落里,阿木覆盖着毛发的身体猛地一颤!外界那恐怖的罡风尖啸和毁灭气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燃了他体内本就躁动不安的冰火之力!血焰右眼中的红芒再次暴涨,压过了冰魄左眼的清明!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充满痛苦的咆哮!洛璃布下的青莲光晕剧烈摇曳,眼看就要被冲破!
就在这内外交困、危如累卵之际——
石床上,昏迷的林不凡,身体猛地剧烈一震!
并非苏醒,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变化。
识海深处,那点微弱的、源自矿工求生本能的意念,在外界毁天灭地的罡风威压和内部剑意反噬的双重刺激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投入洪炉的顽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轰!
无数画面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昏迷的屏障,清晰地涌入林不凡的意识:
黑铁矿脉深处,阴暗潮湿的矿道。刺鼻的汗味、血腥味和劣质灯油的烟雾混合在一起。沉重的矿镐每一次砸在坚硬冰冷的岩壁上,都震得虎口崩裂,双臂酸麻。掌心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结,结成厚厚的老茧。背上是沉重到让人直不起腰的矿石筐,粗糙的绳索深深勒进肩膀的皮肉里。监工修士的皮鞭抽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痛。累到极致,只能蜷缩在冰冷的矿道角落,啃着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就着岩缝里渗出的、带着铁锈味的泥水...
没有仙法神通,没有移山填海,只有血肉之躯,对抗着冰冷的岩石,对抗着沉重的矿镐,对抗着无情的鞭挞,对抗着随时可能降临的塌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支撑他活下来的,不是力量,而是那粗粝、卑微、如同野草般坚韧的——**求生之志**!
“心之所向,剑之所指...斩邪镇魔,何惜此身...问心无愧,其道自坚...”
铁刑那煌煌如烈日的问心剑诀真意,如同洪钟大吕般,再次在识海中回荡。然而这一次,这无上剑意,不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道法箴言,而是与矿道深处那一次次举起矿镐、一次次在塌方边缘挣扎爬起、一次次在绝望中啃下硬饼的卑微身影——**轰然重叠**!
守护!守护身后的同伴!守护心中的微光!纵身处九幽,其志不灭!
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如同清泉,涤荡了识海中的魔念喧嚣!那沉重如山、几乎要将他道基压垮的铁刑剑意反噬,在这源自凡尘、粗粝却无比坚韧的“矿工之志”面前,竟如同遇到了最契合的基石,不再狂暴地排斥、碾压,而是开始缓慢地、艰难地...**融合**!
嗡!!!
林不凡怀中,那枚沉寂的玄甲令牌,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暖而厚重的金色光芒!令牌表面,那些之前吸收剑冢本源后浮现的细密金纹,此刻如同活了过来,如同藤蔓般蔓延、生长、交织!一股磅礴而古老的意念,混合着大地的厚重与守护的决绝,瞬间涌入林不凡的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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