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娄敬献策迁长安,高帝纳谏定都城(1/2)
洛阳宫的梧桐叶刚染上浅黄,一封来自陇西的急报便打破了朝堂的宁静。驿卒浑身尘土,跌撞着闯入太极殿,甲胄上还沾着匈奴箭矢的残片:“陛下!匈奴冒顿单于率五万铁骑南侵,攻破马邑,守将韩王信遣使求和,却被单于扣下,如今匈奴大军已逼近晋阳!”
刘邦猛地拍案而起,龙椅扶手被震得嗡嗡作响。刚安定不足半年的北疆突然告急,让他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拧成疙瘩。樊哙当即拔剑出鞘,剑刃映着殿内烛火寒光闪烁:“陛下!俺愿率三万精兵北上,把那些匈奴蛮子砍回老家去!”夏侯婴、周勃等将领也纷纷请战,殿内顿时响起一片请缨之声。
“都静一静!”刘邦沉声道,目光扫过阶下群臣,“匈奴骑兵骁勇善战,冒顿单于杀父自立,野心勃勃,绝非轻易可敌。韩王信驻守北疆多年,尚且不敌,仓促出兵只会损兵折将。萧相国,北疆粮草储备如何?陈平,你可有应对之策?”
萧何躬身道:“陛下,陇西、北地二郡粮草储备尚可支撑五万大军三月之用,只是转运困难,需借渭水漕运方能快速运抵前线。”陈平则上前一步:“陛下,匈奴虽强,却也有短板——其粮草补给全靠劫掠,难以持久。臣建议先派使者虚与委蛇,拖延时日,同时调集关中、关东兵力,待来年开春再大举反击,必能一战破之。”
群臣纷纷附和,唯有站在队列末端的刘敬(娄敬)眉头紧锁,欲言又止。刘邦瞥见他的神色,心中一动——上次定都之争,这位布衣儒生的见解便远超群臣,如今边疆告急,他或许有不同看法。“刘敬,你神色有异,莫非有不同见解?”
刘敬连忙出列,躬身道:“陛下,陈平大人的缓兵之计虽可解燃眉之急,却非长久之策。匈奴之所以敢轻易南侵,根源在于我大汉都城在洛阳,距北疆千里之遥,军情传递迟缓,兵力调动不便;而关中距北疆仅数百里,若定都关中,可快速响应边疆战事,以关中之力牵制匈奴,这才是长治久安之策!”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彭越猛地往前踏出一步,腰间的佩剑撞在鎏金柱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震得殿内悬挂的编钟都微微颤动。他赤红着双眼,指着刘敬的鼻子怒喝:“刘敬你这竖子!竟敢在朝堂之上妖言惑众!定都洛阳之事,陛下与群臣商议了整整三日才定下,如今宫城修葺已耗银百万两,长乐宫的琉璃瓦都是从巴蜀千里迢迢运来的,将士家眷迁来的已有三万余人,你一句‘迁都’,就要让这半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吗?”
他越说越激动,伸手按住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匈奴南侵不过是疥癣之疾!当年俺在钜野泽聚众千余人,仅凭一把锄头就能杀退秦军,如今我大汉有数十万精兵,还怕那些茹毛饮血的匈奴蛮子?昨日俺已让人备好了粮草,只需陛下点个头,俺率梁地三万铁骑北上,不出三个月,定能把冒顿的人头砍下来给陛下当酒器!你却要借这点小事动摇国本,安的是什么心!”
樊哙立刻上前一步,与彭越并肩而立,手中的剑鞘在金砖地面上拖出长长的划痕:“彭将军说得对!俺樊哙跟着陛下打了五年仗,从沛县打到咸阳,从彭城打到垓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匈奴那点兵力,俺一个人就能打十个!刘敬你个酸儒,手无缚鸡之力,就会躲在朝堂上瞎逼逼,有本事跟俺去北疆,看看匈奴蛮子是不是你说的那么可怕!”
夏侯婴、周勃等关东出身的将领也纷纷出列,七嘴八舌地附和。夏侯婴沉声道:“陛下,臣的家眷昨日刚到洛阳,孩子还在城外开垦田地,若是再迁都,孩子怕是要哭闹不止。将士们的家眷大多如此,刚安定下来就要再迁徙,恐会心生怨怼啊!”周勃则拍着胸脯道:“陛下,臣愿率军驻守函谷关,确保关中安全,迁都之事,还请陛下三思!”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支持迁都的张良、陈平、刘敬三人被围在中间,神色却依旧镇定。刘敬往前一步,避开彭越的手指,声音洪亮如钟,压过了众人的嘈杂:“彭将军、樊将军,诸位大人!你们只看到了眼前的心血,却没看到北疆的危机!冒顿单于不是秦末的散兵游勇,他统一漠北后,麾下有控弦之士三十万,去年杀东胡、灭月氏,威震草原!此次南侵五万铁骑,不过是试探而已,若我大汉都城仍在洛阳,他明年就敢率十万铁骑直逼关中!”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地图,展开铺在地上,地图上用朱砂标注着匈奴的势力范围与汉军的布防情况:“诸位请看,洛阳距晋阳千里之遥,军情传递需十日之久,兵力调动至少需半月;而关中距晋阳仅三百里,快马传书三日可达,精锐骑兵五日便可驰援!去年韩王信在马邑被围,若当时都城在关中,援军早已抵达,何至于被匈奴围困至今?”
他指着地图上的函谷关:“再说劳民伤财,如今洛阳宫城仅完成三成,长乐宫的主体结构尚未完工,将士家眷迁居的不足半数,此时迁都,损失不过十万两白银;若等三年后洛阳根基稳固,宫城、府邸全部完工,再要迁都,损失至少百万两,还需迁徙数十万人口,那才是真正的劳民伤财!”
樊哙正要反驳,刘敬却抢先说道:“樊将军说臣手无缚鸡之力,臣承认!但臣在陇西戍边三年,曾亲眼见过匈奴骑兵的凶悍,也见过秦地百姓对安定的渴望!秦地百姓厌战已久,陛下若迁都关中,善待他们,他们定会为大汉效死;若继续定都洛阳,秦地百姓恐会被匈奴拉拢,到时腹背受敌,悔之晚矣!”
樊哙怒声道:“你个酸儒懂什么!俺们沛县子弟刚在洛阳附近分到田地,正要盖房安家,你一句迁都就要让大家再折腾一次,将士们能愿意吗?再说关中是秦人的地盘,当年俺们杀了多少秦人,去那里定都,不怕他们暗中作乱?”
刘敬从容应对:“樊将军,将士们之所以不满,是因为担心迁居之后无依无靠。若陛下承诺,迁居关中后赐给将士们双倍良田,再由朝廷出资修建府邸,配备农具与种子,将士们还会反对吗?至于秦人作乱,秦亡已有五年,秦人早已厌战,陛下若能善待秦地百姓,任用秦地贤才,秦人定会感恩戴德,何来作乱之说?当年韩信平定三秦,正是因为得到了秦地百姓的支持!”
刘邦心中暗忖,刘敬所言确实有理。匈奴边患绝非小患,若定都洛阳,日后北疆再有战事,每次都需从关东调兵,耗时耗力;而关中距北疆甚近,确是制衡匈奴的理想之地。但他也明白,迁都之事牵涉甚广,群臣尤其是关东出身的将领必然强烈反对,若处理不当,恐引发哗变。他看向张良,问道:“子房,你以为刘敬之言如何?”
张良羽扇轻摇,缓步出列,目光扫过殿内群臣,沉声道:“陛下,刘敬所言,乃长治久安之策。匈奴之患,非一日之寒,若不借此次机会定都关中,日后北疆再有事变,我大汉将陷入被动。洛阳虽为临时都城,却已耗费不少人力物力,此时迁都确实可惜,但与大汉基业相比,这点损失微不足道。”
他顿了顿,继续道:“臣有一策,可解迁都之困:其一,以‘抵御匈奴’为名迁都,晓谕天下,让百姓与将士知晓,迁都并非随意之举,而是为了保家卫国,争取民心支持;其二,加重对迁居关中将士的赏赐,除双倍良田外,再赐每人黄金十两,家眷迁徙的车马粮草由朝廷全权负责;其三,任用秦地贤才,如曾任秦御史的张苍,任命其为京兆尹,治理关中,安抚秦地百姓;其四,派太子刘盈前往关中祭祀天地,昭告天下定都之意,彰显朝廷决心。”
张良的计策既解决了迁都的名义问题,又安抚了将士与秦地百姓,可谓面面俱到。刘邦心中大喜,正要开口应允,却见韩信突然出列,脸上带着迟疑之色:“陛下,臣有一事担忧。如今关东诸侯虽表面臣服,实则各怀心思,若陛下迁都关中,将重心北移,关东诸侯恐会趁机作乱,到时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刘邦正沉吟间,陈平出列笑道:“韩将军所虑极是,臣有一策可解此忧。可召关东诸侯世子入关中,封为郎官,既以‘共商御胡’为名彰显信任,又能暗中牵制诸侯。诸侯若有异动,世子便为质,如此关东可安。”
薛欧大喜,连忙躬身道谢。刘敬在梁地军营停留了三日,将“迁都利弊书”分发给每一位将士,还亲自走访了一些家境困难的将士,承诺由朝廷解决他们的迁徙费用。可就在第三日傍晚,营中突然传出喧哗——一名叫王二的士兵持刀架在伙夫脖子上,高喊着“绝不迁都”,声称要去找刘敬拼命。原来王二的妻子刚在洛阳生下孩子,产后虚弱,他担心迁徙途中妻子性命不保,又听闻有人说“迁都不过是朝廷榨取关东财富的幌子”,一时冲动便犯了浑。
刘敬闻讯赶到时,营中士兵已围成一圈,薛欧正拔剑与王二对峙。“都退下!”刘敬喝止众人,缓步走到王二面前,沉声道:“王兄弟,你妻子产后虚弱,我知道你担心。但你可知持刀威胁同袍,按军法当斩?”王二红着眼眶道:“刘大人,不是俺想作乱,俺媳妇刚生了娃,走不了远路啊!俺听说去了关中也没好日子过,还不如拼了这条命!”
刘敬没有动怒,反而让人拿来自己的行囊,取出一包人参和五十两银子:“这人参是陛下赏赐我的,能补气血,给你妻子调理身体;这五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给妻子请个好大夫。我向你保证,迁徙时给你安排最宽敞的马车,派军中最好的女医随行照料,若你妻子有半点闪失,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他顿了顿,又道:“至于说迁都榨取财富,纯属谣言。关中良田肥沃,朝廷给的双倍良田都是上好的水浇地,明年收成定能翻番。你若不信,我可写封文书给你,若到了关中不符所言,你可持文书到长安府告我!”
王二见刘敬言辞恳切,还拿出贵重的人参和银子,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跪地磕头道:“刘大人,俺错了!俺不该听信谣言,更不该持刀作乱!俺愿意迁去关中,俺信您!”刘敬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错能改就好,明日启程前,我亲自去看看你妻子。”此事传开后,梁地将士更无异议,纷纷收拾行装准备迁徙。
与此同时,萧何也在关中加紧修葺长乐宫与新丰城。他招募了三万流民参与修建,这些流民大多是秦末战乱的受害者,无家可归。萧何给他们发放粮食与工钱,还承诺修建完工后,每人可获得一亩良田,流民们的积极性高涨,干活格外卖力。为了加快进度,萧何亲自坐镇工地,日夜监工。他还制定了严格的奖惩制度:每日完成工作量的工匠,可获得双倍工钱;若能提前完成任务,还能获得丝绸、布匹等奖励。有一次,一名工匠不小心损坏了长乐宫的一根梁柱,按照规定要被杖责。萧何得知后,没有处罚他,反而问道:“你为何会损坏梁柱?”工匠磕头道:“大人,小人家中有老母病重,小人心中着急,才不小心损坏了梁柱。求大人饶了小人吧!”萧何连忙让人去工匠家中探望,还派军医为他的老母治病。工匠感激涕零,此后干活更加卖力,还发明了一种新的搭建方法,让梁柱的安装效率提高了一倍。
新丰城的修建也进展顺利。萧何派人前往沛县,丈量了沛县的街道、房屋、水井的位置,然后在长安城外依样建造。就连沛县的一棵老槐树,他也让人移栽到了新丰城的中心,让沛县子弟迁居后能感受到家乡的气息。可就在新丰城即将完工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工地。起初只是几名流民发热咳嗽,没过三日便倒下了二十余人,工地上人心惶惶,不少工匠偷偷逃走,工期眼看就要延误。
萧何得知后,立刻封锁工地,严禁任何人出入。他让人在工地内搭建临时医棚,请来关中有名的老中医诊治,又让人烧艾草消毒,将患者与健康工匠隔离。为了稳定人心,他亲自住进工地,每日巡查医棚,给工匠们分发草药。有工匠担心瘟疫传染,不肯服用草药,萧何便拿起药碗一饮而尽:“这药能防瘟疫,我先喝给你们看!朝廷承诺给你们的良田,绝不会因瘟疫而食言,只要我们共渡难关,完工后人人有赏!”
老中医诊断后,说瘟疫是因工地饮水不洁所致,建议挖掘新井。萧何立刻派士兵寻找水源,终于在工地西侧找到一处清泉。他让人日夜赶工挖掘新井,又亲自检验水质,确保安全。为了弥补延误的工期,他调整了施工方案,将工匠分成三班,日夜不停施工,还将赏钱提高了三倍。在他的统筹下,瘟疫很快得到控制,逃走的工匠也纷纷返回,新丰城最终如期完工。
与此同时,陈平则以“共商抵御匈奴之策”为名,召关东诸侯世子入关中。诸侯们虽知晓陈平的用意,却也不敢违抗诏令,只得将世子送往关中。韩信作为异姓诸侯之首,率先将长子韩夭送往关中,封为郎官,其他诸侯见状,也纷纷效仿。可就在韩夭前往关中的途中,却遭遇了一伙不明身份的盗匪劫持。盗匪留下书信,要求韩信出兵反对迁都,否则便杀了韩夭。
韩信得知后又惊又怒,一边派人暗中追查盗匪踪迹,一边火速派人向刘邦禀报。刘邦担心韩夭安危,更怕此事引发韩信不满,影响迁都大计,立刻派陈平与樊哙率军前往营救。陈平分析盗匪行踪,判断其可能藏匿在洛阳与关中之间的崤山之中。他让樊哙率领大军在崤山外围驻扎,虚张声势,自己则挑选了五十名精锐骑兵,伪装成商人,潜入崤山打探。
在崤山深处的一处山寨,陈平果然找到了韩夭。他发现这伙盗匪并非普通山贼,而是前秦将领的旧部,受李由余党煽动,想借此挑起韩信与刘邦的矛盾。陈平暗中联络山寨中的一名伙夫——此人曾是韩信旧部,因战乱流落至此,被盗匪掳来做饭。陈平让他暗中给韩夭传递消息,约定三日后三更时分里应外合。
三日后三更,伙夫趁盗匪熟睡,偷偷打开山寨大门,陈平率领骑兵冲入山寨。盗匪猝不及防,乱作一团。樊哙也率军从外围发起进攻,前后夹击之下,盗匪很快被击溃,韩夭成功获救。经审问得知,这伙盗匪果然与李由余党有关,刘邦下令彻查,又亲自安抚韩信,赐给韩信黄金千两、丝绸百匹,韩信心中的疑虑彻底消除,对刘邦更加忠心。
然而,迁都之事并非一帆风顺。就在各项筹备工作紧锣密鼓进行时,一封密信送到了刘邦手中。密信是关中守将夏侯婴所写,信封上盖着“十万火急”的印章。刘邦拆开密信,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密信中写道:“陛下,秦地旧贵族首领李由(李信之子)暗中联络匈奴,约定在迁都途中作乱,烧毁长乐宫,劫持陛下与太子。李由麾下有旧部数千人,已潜伏在长安城外,伺机而动。臣已派人暗中监视,但恐兵力不足,恳请陛下速派援军!”
张良看完密信的副本,眉头紧锁:“陛下,李由是秦将李信之子,李信当年率军二十万攻楚,被项燕击败,心中对汉人怨恨已久。此次勾结匈奴作乱,绝非一时冲动,背后定有更大的阴谋。若不及时处置,迁都之事恐会功亏一篑。”
陈平道:“陛下,李由麾下虽有数千旧部,但多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臣建议派周勃率军三万前往关中,暗中包围李由的府邸,同时派使者前往李由军中,宣读陛下的诏书,任命李由为陇西太守,引诱他前来谢恩,趁机将其擒获。”
刘邦沉吟片刻,道:“此计甚好!但李由狡猾多端,恐怕不会轻易上当。子房,你可有补充?”
张良道:“陛下,臣可伪造一封匈奴使者的书信,信中写道‘约定在迁都当日作乱,烧毁长乐宫’,然后让使者‘不慎’将书信遗落在李由的府邸附近,被我军士兵‘缴获’。如此一来,李由即便察觉有异,也会以为匈奴使者泄露了消息,急于提前作乱,我们便可将计就计,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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