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刘邦还军定陶,驰入韩信军营夺兵权(1/2)
楚地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彭城街头已渐有市井烟火气。南门外的渡口旁,船夫正吆喝着招揽乘客,船桨划过水面,搅起的涟漪里还浮着几片焦黑的木屑——那是垓下之战时,楚军溃退时烧毁的战船残骸。孩童们追着贩卖糖人的货郎奔跑,货郎肩上的拨浪鼓咚咚作响,敲碎了连日来的肃杀,却敲不散楚王宫深处的沉郁。
刘邦身着赭色锦袍,袍角绣着暗纹的龙形图案,那是萧何特意让人赶制的,虽未正式称帝,却已暗合天子规制。他站在楚王宫的高台之上,望着下方熙攘的人群,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珏——那是项羽昔日之物,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上面刻着“楚霸王”三字小篆,垓下突围时遗落在主营帐中,被亲兵樊哙当做战利品呈了上来。玉珏触手温润,可刘邦却觉得指尖冰凉,仿佛还能感受到项羽佩戴时的余温。
“陛下,刚从城门口过,见百姓们都在争相传颂您减免楚地三年赋税的诏令呢。”侍立在旁的张良轻声说道,他身着素色道袍,鬓角的白发在春日的阳光下格外醒目,手中的羽扇许久未动,扇面上的八卦图已蒙了一层薄尘。自垓下大捷后,这位“谋圣”便鲜少出谋划策,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陪在刘邦身边,看着他处理朝政。
刘邦嘴角牵起一丝浅笑,却未达眼底:“减免赋税不过是权宜之计,楚地百姓受项羽苛政多年,若不加以安抚,恐生变故。”他顿了顿,目光投向东南方向,那里是定陶的方位,韩信的二十万大军就驻扎在那里。“只是不知,定陶的百姓,是否也能这般安稳度日。”
“陛下,萧何相国从关中递来的急报。”夏侯婴的声音打断了刘邦的思绪,他双手捧着鎏金铜盒,盒身雕刻着祥云纹样,边角处镶嵌着细小的绿松石,这是萧何专门为传递密函打造的器物,盒盖缝隙处封着朱砂印泥,印文是“相国府印”四字,显然是头等重要的密函。
刘邦转身接过铜盒,指腹按在印泥上轻轻一碾,朱砂的鲜红沾在指尖,竟让他想起垓下战场上的血色。那是去年寒冬,他站在垓下的高坡上,看着韩信的大军如潮水般涌向楚军大营,积雪被鲜血染成暗红,顺着沟壑流淌,在冻土地上凝结成一道道狰狞的冰痕。那时候他还庆幸,有韩信这样的将才为自己效力,可如今,这份庆幸却渐渐变成了沉甸甸的忧虑。
夏侯婴是刘邦最信任的近臣,从沛县起兵时便一路追随,当年鸿门宴脱险,正是靠着他驾车狂奔才得以逃脱。此刻见刘邦神色凝重,夏侯婴试探着问道:“陛下,可是关中出了什么事?”
刘邦摇了摇头,示意他退到一旁,自己则走到高台的栏杆旁,小心翼翼地打开铜盒。盒内铺着一层黑色锦缎,锦缎上整齐地放着三份奏疏,每份奏疏都用不同颜色的丝带捆扎着,这是萧何定下的规矩,不同颜色代表不同的紧急程度——黄色丝带是政务,红色丝带是军务,黑色丝带则是密报。
第一份是黄色丝带捆扎的奏疏,是萧何呈报咸阳宫修缮进度的。竹简上的字迹工整秀丽,是萧何亲笔所写,详细记录了咸阳宫各殿的修缮情况:“章台殿龙椅已镶金嵌玉,椅背雕刻二龙戏珠纹样,龙须以珍珠串制;殿柱裹以五彩锦绣,绣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阶前青石皆凿刻云纹,每块石上皆有工匠署名,以备查验;后宫长乐宫已修葺完毕,可安置嫔妃宫人。”奏疏末尾还附着一句:“臣已令京兆尹筹备迁都事宜,只待陛下选定吉日,便可启驾关中。”
刘邦看着奏疏,心中泛起一丝暖意。萧何坐镇关中多年,将后方打理得井井有条,粮草、兵源从未短缺,堪称自己的“后勤支柱”。当年自己与项羽在荥阳对峙,几次陷入绝境,都是萧何从关中调兵遣将、运送粮草,才得以转危为安。这份情谊,刘邦一直记在心里。
第二份是红色丝带捆扎的奏疏,却是各路诸侯的联名书。竹简开篇便是“臣等叩请陛下登基称帝,以安天下”,署名处密密麻麻盖着二十余方印玺,从齐王韩信、梁王彭越到淮南王英布,再到韩王信、燕王臧荼等各路诸侯,无一缺席。其中韩信的印玺最大,刻着“齐王之印”四字,印泥鲜红,显然是刚盖上去不久。
刘邦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登基称帝,这是他多年来的夙愿。从沛县的泗水亭长,到如今的天下共主,他历经十余年征战,多少次九死一生,如今终于要实现梦想了。可当他看到“齐王韩信”四个字时,笑意又淡了下去。韩信的威望太高了,平定三秦、破魏伐赵、降燕定齐,直至垓下破楚,每一场关键战役都离不开他的身影,军中将士对他的拥戴,甚至超过了自己这个主帅。
最底下那卷竹简用黑色丝带捆扎着,外面还裹着一层黑布,显然是最高等级的密报。刘邦解开丝带,展开竹简,上面的字迹潦草如惊鸿,是定陶密探所报,墨迹尚未完全干透,可见是连夜送来的。密报内容只有短短数行,却字字惊心:“韩信大营夜有集会,诸将言‘齐地初定,当有王镇之,非将军不可’,韩信按剑不语,帐内暗悬齐王冕冠图样,金珠镶嵌,垂珠九旒,规制远超诸侯礼。”
竹简的末尾还附着密探的签名:“臣陈平麾下细作张三,叩呈陛下。”陈平是刘邦的谋臣,擅长离间计,当年正是他设计离间了项羽和范增,才使得楚军元气大伤。刘邦没想到,陈平竟早已在韩信军中安插了细作,看来陈平也早已察觉到韩信的异样。
刘邦将密探的竹简捏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竹简边缘的毛刺扎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他却浑然不觉。风从高台吹过,掀动他的袍角,恍惚间竟似看到鸿门宴上项庄挥舞的剑影,项庄的剑尖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若不是项伯舍身相护,自己早已成为剑下亡魂;又似听见垓下之战时韩信大军的呐喊,三十万大军齐声高呼“杀!杀!杀!”,声浪震得大地都在颤抖,项羽的楚军在这样的声浪中节节败退,最终自刎于乌江。
他想起韩信登坛拜将时的意气风发。那是汉元年,自己被项羽封为汉王,困守汉中,心中郁郁寡欢。萧何月下追韩信,回来后对自己说“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力劝自己重用韩信。于是自己搭建高台,举行隆重的拜将仪式,韩信身着崭新的铠甲,站在高台上,侃侃而谈,为自己定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大计,那一刻,韩信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仿佛整个天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想起背水一战时的孤注一掷。韩信率领三万新兵,对阵赵王歇的二十万大军,所有人都认为韩信必败无疑,可他却命令士兵背水列阵,断绝退路,激发士兵的斗志,最终以少胜多,大败赵军。战后自己问他为何如此布阵,他回答“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那一刻,刘邦既佩服他的智谋,又隐隐觉得这个年轻人太过冒险,也太过自信。
更想起垓下合围时那三十万大军如黑云压城的威势。当时韩信担任主帅,统领三十万大军,自己率领十万大军作为辅助,彭越、英布各率数万大军分别从左右两翼包抄。决战前夜,韩信亲自到自己的营帐中,详细讲解作战计划,从兵力部署到进攻时机,安排得滴水不漏。那一刻,刘邦看着韩信沉稳的面容,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安——这个年轻人的军事才能,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
如今楚地刚平,韩信手握二十万精锐,这些士兵大多是他平定齐地时收服的精锐,战斗力极强。而定陶又是天下之中的要地,西通关中,东连齐鲁,南接楚地,北临燕赵,占据定陶,便可挟制四方。韩信若真有反心,凭借手中的兵力和定陶的地理优势,足以与自己分庭抗礼,甚至推翻自己的统治。
“韩信啊韩信,你为何偏偏要握这么多兵权呢?”刘邦轻声呢喃,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既想保全这位功臣,又不能容忍任何威胁自己统治的势力存在。当年项羽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不能很好地掌控手下的将领,如今自己绝不能重蹈覆辙。
“夏侯婴,”刘邦的声音沉得像铸了铅,打破了高台的寂静,“你即刻去禁军大营,点选五百名精锐禁军。记住,要挑选那些从沛县起兵就跟随朕的老兵,忠心耿耿,武艺高强的。让他们皆着便服,暗藏兵器,短剑藏于腰间,强弩背在身后,箭囊里装满淬毒的弩箭,箭头上要涂满‘见血封喉’的毒药。”
夏侯婴心中一惊,连忙上前一步:“陛下,定陶乃韩信重兵之地,二十万大军驻扎在那里,咱们只带五百人过去,若是韩信有了防备,恐怕……”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五百人在二十万大军面前,简直就是杯水车薪,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
刘邦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夏侯婴的脸庞:“你以为朕不知道定陶有二十万大军吗?可正是因为如此,咱们才不能大张旗鼓。人多反而显眼,韩信的探子遍布各地,若是咱们调动大军前往定陶,不出半日就会被韩信知晓,到时候他若是提前做好防备,甚至起兵反叛,咱们就被动了。”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些,继续说道:“韩信若真有异心,就算咱们带三万大军过去,也未必能敌得过他的二十万精锐;若他仍念君臣之情,记得朕的知遇之恩,那五百人就足够了,足以震慑住他和他手下的那些将领。”
夏侯婴还是有些担忧:“陛下,可万一……”
“没有万一。”刘邦斩钉截铁地说道,“朕已经决定了,你照办就是。另外,传朕旨意,銮驾不用悬挂帝王仪仗,只用青布遮顶,车轮裹上厚厚的棉絮,减少行驶时的声响。三更时分,咱们悄悄从彭城西门出发,前往定陶。彭城的诸事,就交给曹参处置,告诉他,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调动兵马,也不得走漏半点朕前往定陶的风声,若是消息泄露,定斩不饶!”
曹参是刘邦的同乡,也是沛县起兵的元老,为人沉稳可靠,让他留守彭城,刘邦很是放心。夏侯婴见刘邦心意已决,知道再劝也无用,只得拱手领命:“臣遵旨,即刻便去安排。”说罢转身匆匆离去,脚步急促,显然是不敢耽误。
刘邦重新走回栏杆旁,望着远处的天空。此时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将彭城的轮廓映照得格外清晰。他知道,自己这一去定陶,便是一场豪赌,赌的是韩信的忠心,赌的是自己的命运,更是赌的整个大汉天下的未来。若是赢了,便能牢牢掌控兵权,为登基称帝扫清障碍;若是输了,恐怕就要重蹈项羽的覆辙,落得个身死国灭的下场。
三更时分的彭城,寂静无声,只有巡夜的士兵提着灯笼,在街道上缓缓走过,灯笼的光晕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西门的城门悄无声息地开启,守门的校尉是夏侯婴的亲信,早已接到命令,见夏侯婴带着队伍过来,连忙下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十辆普通商队模样的马车驶出城门,马车的车厢用青布遮盖着,看不出里面坐的是谁。车轮上裹着厚厚的棉絮,行驶在石板路上,只发出轻微的“咕噜”声,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刘邦坐在居中的一辆马车里,车厢内铺着厚厚的锦垫,旁边放着一个炭盆,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夜间的寒意。
对面坐着张良和陈平,张良手中的羽扇轻轻摇动,扇出的风带着炭盆的暖意;陈平则闭着眼睛,靠在车厢壁上,似乎在闭目养神,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车厢内的烛火跳动着,将三人的影子投在车厢壁上,忽明忽暗。
“陛下,此次前往定陶,凶险万分,咱们不得不防。”张良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凝重,“韩信虽重恩义,但他手下的将领却未必如此。陈豨、李左车等人,都是韩信的心腹,他们一直认为韩信功高盖世,应该封王裂土,甚至有取而代之的野心。若是他们在中间挑拨离间,恐怕会生出变故。”
刘邦点了点头,他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陈豨当年是韩信的部将,跟随韩信平定赵地,立下了不少战功,对韩信忠心耿耿;李左车更是赵国的名将,后来归顺韩信,为韩信出谋划策,是韩信的重要谋士。这两个人,确实是潜在的威胁。
“子房放心,朕已经有了安排。”刘邦沉声道,“陈平早已在韩信军中安插了不少细作,陈豨和李左车的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中。若是他们敢挑拨离间,朕自有办法应对。”
陈平此时睁开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陛下所言极是。臣不仅在韩信军中安插了细作,还提前联络了灌婴和傅宽。灌婴和傅宽都是陛下的旧部,当年跟随陛下在沛县起兵,对陛下忠心耿耿。后来虽然被派到韩信麾下任职,但一直与陛下保持着联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臣已经密令灌婴和傅宽,让他们在营中做好接应。灌婴统领前军三万骑兵,驻扎在定陶城东,控制着通往彭城的要道;傅宽统领后军两万步兵,负责粮草押运和营防守卫,驻扎在定陶城西。只要陛下出示虎符,他们便可即刻掌控前军和后军,断了韩信的左右臂膀。到时候,就算韩信想反抗,也无能为力了。”
刘邦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目光,陈平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考虑得如此周全。他从怀中取出半枚虎符,放在手中摩挲着。这枚虎符由青铜铸就,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中间分为两半,合则生效,是调动军队的唯一凭证。虎符的一半在刘邦手中,另一半则分别交给灌婴和傅宽,只有两半虎符合在一起,才能调动军队。
“这枚虎符,是朕最后的底牌。”刘邦看着虎符,语气坚定地说道,“朕要的不是兵戎相见,是兵不血刃。韩信若识趣,交出兵权,朕保他富贵终身,封他为楚王,让他衣锦还乡;若他敢抗命,甚至起兵反叛,朕便休怪朕不念旧情,将他和他的党羽一网打尽!”
张良和陈平都点了点头,他们深知刘邦的性格,仁厚与狠辣并存。若是韩信识时务,自然能得以善终;若是韩信执迷不悟,等待他的必将是灭顶之灾。
马车一路疾驰,昼夜不休。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避开了沿途的县城和驿站,只在偏僻的村落旁短暂歇息。负责驾车的禁军都是老手,熟悉沿途的路况,就算在漆黑的夜晚,也能凭借着经验顺利行驶。
行至半途,天空骤然变脸,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路面瞬间变得泥泞不堪。马车在泥泞中颠簸前行,车轮时常陷入泥坑,禁军们只得下车推车,浑身很快被雨水淋透,冰冷的雨水顺着衣襟流下,冻得人牙关打颤。
刘邦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和车轮碾压泥水的声响,心中愈发焦躁。他掀开帘幕,见禁军们在雨中奋力推车,脸上满是疲惫,却无一人抱怨,心中略感欣慰。这些士兵都是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无论多么艰难的处境,都对自己忠心耿耿。
“陛下,前方不远处有一处破败的山神庙,咱们可以到那里暂避风雨。”夏侯婴策马来到马车旁,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头发和衣衫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刘邦点了点头:“也好,让将士们歇息片刻,烤烤火,暖暖身子,待风雨稍停再继续赶路。”夏侯婴领命而去,高声传令给后面的队伍。很快,车队便转向了山神庙的方向。
山神庙不大,早已破败不堪,庙门只剩下一扇,斜斜地挂在门框上,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庙内蛛网密布,墙角堆着厚厚的枯枝败叶,神像也早已残破不堪,只剩下半个头颅和一只手臂,身上落满了灰尘。但对于此刻的众人来说,这里已经是难得的避风港了。
禁军们分工明确,一部分人去庙外捡拾枯枝,准备生火;一部分人负责警戒,守住庙门和周围的路口;还有一部分人则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饮水,分发给众人。刘邦在夏侯婴的搀扶下走进庙中,张良和陈平紧随其后。
很快,篝火便生了起来,跳跃的火焰驱散了庙内的湿气和寒意,也照亮了众人疲惫的脸庞。禁军们围坐在篝火旁,一边烤火,一边啃着硬邦邦的麦饼。麦饼是出发前准备的,经过连日的颠簸,已经变得又干又硬,啃起来硌牙,但没有人抱怨,只是就着冷水,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刘邦坐在篝火旁的一块石头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想当年,自己在沛县起兵,最初也只有几十个人,就是靠着这些忠心耿耿的兄弟,一步步打拼,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如今天下初定,自己却要为了巩固权力,去对付曾经的功臣,这其中的无奈,恐怕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陛下,此次夺兵权,成败在此一举。”张良走到刘邦身边,轻声说道,“若是韩信能够识时务,交出兵权,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他不肯交出兵权,咱们恐怕就要动武了。到时候,定陶城内必然会血流成河,刚刚安定的天下,恐怕又要陷入战乱之中。”
刘邦叹了口气:“朕也不想这样,但韩信手握重兵,功高震主,若是不收回他的兵权,朕寝食难安。天下百姓已经苦战乱久矣,朕不能让他们再遭受战火的摧残。所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朕都要收回兵权,确保天下安定。”
陈平也凑了过来,说道:“陛下不必过于担忧。臣已经料到途中可能会遭遇风雨,早已提前安排灌婴和傅宽在定陶城外布置了暗哨。若是咱们的车队受阻,暗哨便会立刻将消息传递给灌婴和傅宽,他们会派人前来接应。此外,臣还让人伪造了陈豨和李左车与项羽旧部勾结的书信,墨迹已经做旧,印章也是仿造的,足以以假乱真。若是韩信敢反抗,咱们便将这些书信公之于众,揭露陈豨和李左车的‘阴谋’,到时候,韩信就算有百口,也难辩清白,军中将士必然会对他失去信任,他也就成了孤家寡人。”
刘邦听了陈平的话,心中稍安。陈平的计谋果然狠毒,若是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这些伪造的书信,确实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他看着篝火旁的禁军们,提高了声音说道:“诸位将士,朕知道你们跟随朕出生入死,辛苦了。今日若是能成功夺下韩信的兵权,确保天下安定,朕定当论功行赏。每人赏赐良田百亩,黄金百两,家中的父母妻儿,都由官府负责供养,让他们衣食无忧!”
禁军们闻言,精神一振,纷纷放下手中的麦饼,跪倒在地,高声呼道:“愿为陛下效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在空旷的山神庙中回荡,震落了屋檐上的雨水,也让刘邦的心中充满了底气。
风雨持续了两个时辰,才渐渐停歇。天空露出了鱼肚白,东方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刘邦下令即刻启程,车队再次踏上了前往定陶的路途。经过一夜的风雨,空气变得格外清新,路边的野草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烁着光芒。
此时天已蒙蒙亮,官道上行人渐多,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赶着羊群的牧民,还有行色匆匆的旅人。刘邦令禁军们散开,伪装成商队的护卫,跟在马车两侧,继续前行。沿途经过几个村落,百姓们见是商队,纷纷围上来兜售自家种植的蔬菜、水果,还有妇人提着篮子,里面装着刚烙好的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刘邦掀开马车的帘幕,看着窗外的景象,心中不禁感慨。楚地刚定,百姓们的生活便渐渐恢复了生机,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景象。天下百姓苦战乱久矣,秦末暴政,群雄割据,百姓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如今好不容易盼来太平,他定要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局面,不能让战火再起。
“陛下,您看这些百姓,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夏侯婴策马来到马车旁,笑着说道,“等天下彻底安定了,百姓们的日子一定会更好。”
刘邦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朕就是为了让百姓们过上安稳日子,才不得不这么做。韩信若是能明白朕的苦心,交出兵权,朕定会善待他。”
车队行至定陶城外五十里处,遇上了一支前往定陶贩卖丝绸的商队。商队的规模不小,有十几辆马车,车上装满了五颜六色的丝绸,散发着淡淡的丝线香味。商队首领是一个中年男子,身着绸缎衣衫,头戴毡帽,见刘邦一行人行色匆匆,又带着不少护卫,以为是做大买卖的商人,连忙上前攀谈。
“这位老板,看着面生得很,是从彭城来的吧?”商队首领拱手笑道,“我是定陶本地的商人,姓王,做丝绸生意已经十几年了。如今定陶太平了,生意也好做了,若是老板有兴趣,咱们可以合作一番。”
夏侯婴眼珠一转,假意应允,翻身下马,走到商队首领身边,笑着说道:“王老板客气了,我们确实是从彭城来的,想在定陶做点生意。不知定陶城内如今的情况如何?生意好做吗?”
王老板见夏侯婴愿意合作,顿时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定陶如今可好了,自从韩将军率领大军驻扎在这里,治安好了不少,再也没有盗贼敢作乱了。韩将军真是个好将军,不仅治军严明,还经常救济贫苦百姓,百姓们都很拥戴他。”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不过最近军营里好像有些不对劲,守卫比往常森严了不少,夜间常有士兵巡逻,城门处也盘查得很严。我听军营里的一个亲戚说,好像是有可疑人员在附近活动,韩将军下令加强戒备了。”
夏侯婴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哦?还有这种事?不知是什么样的可疑人员,竟让韩将军如此重视?”
王老板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那亲戚也只是个普通士兵,知道的不多。不过老板放心,有韩将军在,定陶肯定安全得很。”夏侯婴点了点头,又和王老板闲聊了几句,了解了一些定陶城内的情况,便借口赶路,与王老板告别。
回到车队后,夏侯婴将打探到的情况禀报给了刘邦。刘邦听后,眉头微蹙:“看来韩信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加强了戒备。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能看出他的心思。若是他心中无鬼,为何要如此戒备?”
陈平说道:“陛下不必担心,韩信就算加强了戒备,也不会料到陛下会亲自前来。他最多以为是咱们派来的探子,不会有太大的防备。咱们按照原计划行事即可。”
车队继续前行,离定陶城越来越近,空气中渐渐弥漫着军营特有的气息——汗水、皮革和兵器的铁锈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远远望去,定陶城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城墙高大厚实,上面布满了箭楼和垛口,戒备森严。而在定陶城的外围,连绵数十里的军营更是壮观,黑色的营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营寨依山傍水而建,层层设防,一眼望不到尽头。
三更时分,车队抵达定陶城外五里处,隐蔽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树林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正好能隐藏车队的行踪。刘邦令士兵们歇息片刻,养精蓄锐,自己则在夏侯婴的陪同下,走到树林边缘,观察着远处的军营。
军营中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巡逻的士兵手持火把,在营寨之间来回走动,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形成一条条流动的光带。营寨的外围挖有三道深壕,壕中灌满了水,水面上漂浮着尖刺木筏,若是有人强行渡河,定会被尖刺刺穿。壕沟之间设有拒马、鹿角,层层设防,戒备森严。
“韩信治军果然严谨,滴水不漏。”刘邦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又带着几分凝重,“这样的防御,若是强行进攻,恐怕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夏侯婴说道:“陛下放心,咱们不是要强行进攻,而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只要陛下能顺利进入中军帐,出示虎符,掌控住局势,就能兵不血刃地夺下兵权。”
刘邦点了点头,转身回到树林中。此时,陈平已经让人将韩信军营的明细竹简取了过来,竹简上的字迹工整,详细记录了军营的兵力部署、粮草储备、器械装备等情况。刘邦坐在一块石头上,借着篝火的光芒,逐字逐句地翻看起来。
竹简上记载:“韩信麾下兵力共计二十万,分为五军。前军三万,由灌婴统领,多为骑兵,配备新式连弩,射程达三丈,穿透力极强,驻守定陶城东,控制通往彭城的要道;后军两万,由傅宽统领,以步兵为主,负责粮草押运与营防守卫,驻守定陶城西,看守粮草仓库;左军四万,由李左车统领,皆是平定赵地时收服的精锐,擅长山地作战,驻守定陶城南,防备淮南王英布的势力;右军四万,由陈武统领,为平定齐地时归附的士兵,水军战力强悍,驻守定陶城北,控制黄河渡口;中军七万,由韩信亲自统领,包含三万骑兵、四万步兵,是全军核心战力,屯驻定陶城中,营寨环绕中军帐,层层设防,由韩信的亲卫直接守卫。”
“粮草方面,军营中囤积稻谷三百万石、麦两百万石,足够二十万大军食用一年;肉干、咸菜等军粮储备充足,可支撑长途作战。器械方面,甲胄两万副,皆为新铸,采用双层铁甲,防护力较旧甲提升三成;长枪、戈戟各十万件,刀刃锋利,皆由名师锻造;弩箭一百万支,其中新式连弩箭三十万支,箭头上涂有剧毒;投石机五十架,可投掷百斤巨石,威力惊人。此外,军营中还有工匠五百名,日夜打造新式兵器,改良连弩与投石机。”
刘邦看着竹简上的记载,指尖在竹简上轻轻敲击着,心中暗自心惊。韩信的兵力之强,装备之精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尤其是中军七万精锐,若是真的动起手来,自己带来的五百禁军恐怕连中军帐都靠近不了。
当看到“李左车、陈武等为韩信亲信,军中威望甚高,中军将士多为其旧部,只听韩信将令,不听朝廷调遣”时,刘邦的眉头微微蹙起。灌婴和傅宽虽是自己的旧部,但左军、右军及中军主力皆忠于韩信,若是韩信下令反抗,灌婴和傅宽恐怕也难以控制局面。
他又翻到下一卷竹简,上面记录着军营的巡防规矩:“每日三更换岗,子时、卯时、午时各换一次岗;中军帐外由韩信亲卫值守,共三层守卫,非韩信将令不得靠近;各军营地之间设有哨卡,夜间通行需持韩信亲手书写的手令,否则一律扣押;营外十里范围内,设有斥侯,密切关注往来人员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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