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明修栈道惑敌,暗度陈仓取三秦(1/2)
拜将坛上的杏黄旌旗还在晚风中打着旋儿,残留着大典的庄重气息,中军帐内已燃起十二盏青铜烛台,将丈许见方的巨型舆图映照得纤毫毕现。韩信身着新制的银甲,甲叶上的云纹在烛火中流转着冷光,他负手立在舆图前,身姿挺拔如松,方才拜将时的谦恭已化作运筹帷幄的沉稳。帐内诸将按职级肃立,樊哙按在剑柄上的手还因大典的亢奋微微颤抖,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鞘上嵌着的七颗铜钉——那是他随刘邦起兵以来的功勋见证;周勃攥着宣花斧的木柄,指腹磨出的厚茧与木纹嵌合,粗黑的眉毛拧成结实的疙瘩,喉结不停滚动,显然对即将到来的东出部署满心焦灼与期待。
韩信修长的指尖落在舆图上褒斜栈道的断裂处,铜烛台的光晕随他手势轻轻晃动,在破损的栈道标识上投下斑驳光影:“章邯为秦之名将,久镇关中十余年,秦岭七十二峪的天险他闭着眼都能说清,当年栈道烧毁时的火光,他必定日日派人打探。我等要东出,必先敲碎他的心防,让他认定我军唯有栈道一条出路。”他猛地转身,银甲碰撞发出清脆声响,目光扫过樊哙与周勃时锐利如刀,语气斩钉截铁,“樊将军、周将军,命你二人率五千精壮士卒,即刻赶赴褒斜栈道旧址!沿途每隔三里便插一面‘汉军修复栈道,东出关中’的赤旗,要让旗帜在山风中猎猎作响,十里外都能望见;每日卯时便率士卒砍伐巨木,木槌敲桩的声响要震得山谷回音,夯筑地基时故意扬起漫天尘土——但切记,修复需‘力竭而功缓’!关键的悬空木梁只搭半根,接口处故意留三寸缝隙,让栈道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坍塌,三个月的期限,至多完成三成工程量!”
樊哙浓眉一挑,刚要跨步上前发问——五千人修栈道本就吃力,还要故意放慢进度,这岂不是自耗兵力?可话到嘴边,瞥见韩信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那光芒中藏着胜券在握的笃定,他硬生生将疑问咽了回去,抱拳时甲叶撞得“当啷”响:“末将遵令!定让章邯那老贼看得明明白白!”周勃也躬身应诺,两人转身离去时,脚步急切得几乎要踩碎帐外的石阶,甲叶碰撞声在营寨中回荡,惊起几只栖息的夜鸟。
三日后的褒斜栈道口,已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汉军士卒在悬崖峭壁间搭起密密麻麻的脚手架,青灰色的藤条将原木捆得层层叠叠,却故意不扎紧实,风一吹便晃晃悠悠。十余名士卒抬着碗口粗的巨木往脚手架上送,走到半路“哎呀”一声,巨木滚落谷底,溅起丈高的烟尘;另一侧,二十名士卒握着木槌猛敲木桩,“砰砰”声在山谷间反复回响,可木桩只砸进地面半尺便停了手,负责监工的小校假意呵斥几句,便任由士卒歇脚。不远处的空地上,砍伐的巨木堆得如小山般高,赤红色的“汉”字旗插满山坡,在呼啸的山风中猎猎作响,几里外的山头上,隐约能望见秦军探子的身影在晃动。
消息顺着秦岭的山道飞速传到关中雍王都城废丘,此时章邯正与部将在府中饮宴。青铜酒樽里盛着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酒液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案上摆着刚烤好的雄鹿腿,油脂顺着银盘边缘滴落,旁边的冰鉴里镇着刚摘的甜瓜,果香混着酒香弥漫满室。当斥候躬身禀报汉军修复栈道的情形时,章邯正夹着一块鹿肉往嘴里送,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酒液顺着花白的胡须滴落在锦袍上,染出深色的印记:“刘邦麾下果然无可用之才!那褒斜栈道乃秦惠王时集三千工匠、耗时五年建成,依山凿石的榫卯接口比铁还结实,当年始皇帝南巡,还派五百士卒沿途维护。如今烧毁殆尽,仅靠五千人三个月修复?简直是痴人说梦!”
座下副将苏角连忙附和,举杯时手都在抖——他当年曾参与栈道维护,深知其工程之艰巨:“大王所言极是!那韩信不过是个曾寄食漂母、受胯下之辱的无名之辈,刚拜大将就出此昏招,可见汉军已是山穷水尽,只能靠修栈道虚张声势!”章邯捻着胡须,眼角的皱纹里满是轻蔑,他抬手挥了挥,金戒指在烛火下闪着光:“派五百轻骑去栈道口监视便可,每日回报一次进度。若汉军真能修出半里栈道,再禀明不迟。”说罢便拿起甜瓜,用银刀切开,雪白的瓜肉映着他的笑容,“刘邦烧栈道时便断了自己的后路,如今这般折腾,不过是困在南郑的困兽犹斗罢了!”府中顿时响起哄笑声,丝竹之声重新奏响,盖过了窗外的暮色。
与褒斜栈道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南郑城外的云雾山密林中,汉军主力正悄无声息地集结。八万将士身着轻便的鞣制皮甲,甲片都用麻布包裹,避免碰撞发出声响;背负的干粮袋里装着压缩的麦饼和腌肉,腰间挂着盛满山泉的水囊,手中握着磨得锋利的斧凿与工兵铲,连战马的马蹄都裹上了三层厚布,踩在落叶上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韩信一身玄甲,腰悬刘邦亲赐的“破阵剑”,立于阵前的高台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队列。他清楚,这些从关中追随刘邦入南郑的士卒,半数都带着家人被项羽迫害的仇恨,不少人铠甲内侧缝着妻儿的绣像,或是父母的白发——那是他们隐忍多年的精神支柱。队列中,一名年轻士卒下意识摸了摸铠甲内侧,那里缝着妻子绣的并蒂莲,去年离别时,妻子说“等你回来,莲子就熟了”。
“将士们!”韩信的声音洪亮如钟,穿透晨雾,在密林中激起层层回音,“栈道修复是虚,陈仓突袭为实!今日我等要走的陈仓古道,虽已废弃百年,荆棘丛生,却能直插关中腹地,打章邯一个措手不及!”他拔出佩剑,剑刃映着晨露,寒光凛冽,“此去若胜,三日之内便可抵达废丘,与妻儿团聚;若败,便埋骨秦岭,魂魄也要护着汉军东出!你们敢不敢随我一战?”
“愿随将军破敌!愿随将军破敌!”将士们的呐喊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却无一人敢高声喧哗,那压抑的怒火如即将喷发的火山。韩信翻身上马,玄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率先踏入陈仓古道,身后的八万大军如一条黑色长龙,悄无声息地跟进,很快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韩信翻身上马,率先踏入陈仓古道。刚进谷口,密集的荆棘便刮擦着皮甲,发出“刺啦”的声响,士卒们立刻举起工兵铲开路,锋利的铲刃将荆棘斩断,开辟出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这条路果然名不虚传,狭窄处仅容一人一马并行,一侧是刀劈斧削的悬崖,崖壁上布满湿滑的青苔,稍不留神便会坠入深渊;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谷底的溪流湍急如箭,撞击着岩石发出“雷鸣”般的声响,抬头只能望见一线天空,被两侧的高山夹成“天缝”。
路面布满尖锐的碎石,不少士卒的脚掌被扎破,鲜血渗过草鞋,却咬牙坚持,没人发出一声呻吟——他们知道,每前进一步,就离故乡近一步。行至“鹰嘴崖”时,一块丈许高的顽石挡在路中,石面光滑如镜,没有借力之处。韩信翻身下马,亲自登上临时搭建的木台,借着晨光仔细观察,很快发现巨石左侧有一道天然裂痕,那是地壳运动留下的缝隙,深可容指。
“将士们!”韩信高声下令,“先用柴薪围住巨石,纵火焚烧!”士卒们立刻从行囊中取出备用柴薪,堆积在巨石周围,点火后,烈焰冲天而起,将崖壁映得通红,热浪炙烤着脸庞,连空气都变得灼热。半个时辰后,巨石被烧得通体赤红,韩信一声令下:“浇泉!”早已备好的士卒立刻抬来盛满山泉的陶罐,猛地浇在巨石上,“滋啦——”一声巨响,白烟升腾如柱,巨石表面瞬间裂开无数缝隙,最粗的一道足以插入手臂。
工兵们趁机上前,手持斧凿奋力开凿,火星四溅中,巨石不断崩裂。一名工兵的虎口被震裂,鲜血滴在凿子上,他随手抹了把,继续开凿,口中喃喃道:“早日打通,早日回家。”日暮时分,巨石终于被辟出宽丈许的通道,韩信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望着通道尽头的微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艰辛,将士们却毫无怨言。每前进一步,他们便在树干上刻下一道记号,那是离故乡又近一步的见证;夜晚扎营时,韩信与士卒同食粗麦饼、共饮山泉水,亲手为受伤的士卒包扎伤口,将自己的干粮分给体力不支的小兵。有追随过数任将领的老兵感慨道:“跟着韩将军,哪怕战死,也值了——他把我们当人看啊!”
章邯派去的探子每日回报,说辞如出一辙:“汉军仍在修复栈道,昨日脚手架塌了三处,砸伤七个士卒;樊哙将军气得拔剑砍了木梁,骂士卒‘饭桶’,却还是进展缓慢,至今只修了不足半里,木梁还歪歪扭扭的!”每次听到回报,章邯都与部将开怀大笑,愈发觉得韩信无能。
连日来,他在府中宴饮作乐,时而与姬妾在花园赏舞,让乐师演奏楚地的《阳春白雪》;时而与部将出城打猎,昨日在猎场射杀一头雄鹿,鹿角硕大如扇,他命人制成酒樽,准备日后宴请项羽时使用。这日午后,他带着满身酒气与猎物回到府中,刚踏入厅堂,便闻到庖厨烹制鹿肉的香气,姬妾们已备好酒盏,正笑盈盈地迎上来。
“大王今日猎获颇丰,臣妾特为大王备了西域贡酒,与鹿肉最是相配。”最受宠的郑姬亲手为他斟酒,酒液顺着银壶流入金樽,泛起细密的泡沫。章邯接过酒樽,正要饮下,府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如惊雷般炸响在府门前。一名探子连滚带爬闯入厅堂,甲胄歪斜,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惊恐,膝盖在金砖上磨出鲜血,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大、大王!不好了!汉军……汉军已突破陈仓,前锋离废丘不足五十里了!”
“放肆!”章邯手中的金樽“哐当”砸在地上,酒液溅湿了华贵的锦袍,他猛地站起身,腰间的佩剑因动作剧烈而撞在案上,发出刺耳的“锵鸣”,“陈仓道早已废弃百年,荆棘比人还高,连野兽都难以通行,汉军如何能通过?莫不是你收了刘邦的钱财,故意谎报军情,想扰乱军心!”
探子“噗通”跪地,连磕三个响头,额头渗出血迹,与汗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大王明鉴!属下亲眼所见,汉军旌旗遍野,为首的正是韩信,玄甲白马,手持长剑,身后的士卒军容严整,正朝废丘疾驰而来!陈仓守将李由已战死,城池已被攻破,守军的尸体堆得像小山一样,城楼上已插上了汉军的赤旗!”
“哐当”一声,章邯手中的青铜酒樽重重摔在地上,酒液溅湿了华贵的锦袍,他猛地站起身,腰间佩剑因动作剧烈而撞在案上,发出刺耳的“锵鸣”声。他死死盯着探子,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虬结的青筋爬满脖颈:“你胡说八道什么!陈仓道自秦二世时便已废弃,百年间无人通行,荆棘丛生如刀林,山石滚落如暴雨,连觅食的野狼都要绕路走,汉军八万大军如何能通过?莫不是你收了刘邦的黄金,故意谎报军情,想让我军自乱阵脚!”
探子“噗通”跪地,膝盖砸在金砖上发出闷响,连磕三个响头,额头瞬间渗出血迹,与汗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滴落:“大王明鉴!属下怎敢欺瞒您!今日卯时,属下正在陈仓城外巡查,忽然望见远处尘土飞扬,紧接着便听到马蹄声如惊雷般炸响。属下爬上树梢观望,只见汉军排成整齐的方阵,玄甲如墨,赤旗如血,为首的将领身披玄甲,腰悬长剑,正是韩信!他们攻破城门时,箭雨如乌云蔽日,李由将军率军抵抗,被汉军一箭射穿喉咙,当场战死!守军群龙无首,纷纷逃窜,汉军顺势入城,如今城楼上的‘汉’字旗都已插好了!”
探子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甲片,双手奉上:“这是属下从陈仓城外捡的,上面刻着‘汉’字,是汉军士卒的铠甲碎片!”一名亲兵将甲片呈给章邯,他接过一看,甲片材质坚韧,上面的“汉”字刻得规整有力,正是汉军的制式装备。
章邯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手中的甲片“啪嗒”掉在地上。他终于明白,樊哙修复栈道不过是韩信的疑兵之计,自己竟被这看似拙劣的伎俩骗得团团转!那些日子的宴饮作乐、打猎赏舞,如今想来都成了笑话。他顾不上责备探子,厉声喝道:“传我将令!即刻敲响紧急号角,召集全城守军!若有延误者,斩!随我前往陈仓阻击汉军,若让他们逼近废丘,定斩不饶!”
府中顿时乱作一团,紧急号角声“呜呜”地响彻废丘城,刺耳的声响打破了午后的宁静。城中守军仓促集结,不少士卒还在睡梦中被唤醒,衣衫不整地跑出营房,有的光着脚就拿起兵器,有的甚至没来得及穿上铠甲,队伍散乱如溃败的蚁群,与汉军的严整形成鲜明对比。章邯跨上战马,望着眼前稀稀拉拉、队列杂乱的士卒,心中第一次涌起强烈的不安——他征战半生,横扫六国,从未想过会栽在一个“胯下之辱”的无名小卒手中。
章邯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手中的甲片“啪嗒”掉在地上。他征战半生,从秦将到雍王,历经大小战役百余场,从未如此狼狈——自己竟被韩信这“黄毛小子”的疑兵之计骗得团团转!那些日子的宴饮作乐、打猎赏舞,如今想来都成了刺向心口的利刃。他顾不上责备探子,厉声喝道:“传我将令!紧急号角即刻吹响,召集全城守军!一刻钟内集结完毕,延误者斩!随我驰援陈仓,若让汉军逼近废丘,提头来见!”
“呜呜——”尖锐的紧急号角声划破废丘城的午后宁静,在街巷间回荡。城中守军慌乱奔袭,不少士卒还在睡梦中被惊醒,赤着脚就从营房跑出,有的抓起兵器便往集合点冲,连铠甲都来不及穿;负责看守粮仓的士卒,扔下手中的账本就往外跑,账本散落一地,被慌乱的脚步踩得稀烂。集合点上,士卒们东倒西歪地站着,有的腰间还系着妻子绣的围裙,有的手里攥着没吃完的麦饼,队列杂乱如散沙,与汉军的严整形成刺眼对比。
章邯跨上心爱的“踏雪乌骓马”,手中握着祖传的“虎头枪”,望着眼前的士卒,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清楚,这些守军半数都是临时征召的民夫,未经严格训练,平日里只负责城防巡逻,哪里见过真刀真枪的硬仗?而汉军历经南郑蛰伏,又经陈仓古道的磨砺,士气正盛。可事到如今,只能背水一战。
“将士们!汉军偷袭陈仓,妄图夺取关中!我等世居于此,若让汉军进城,妻儿老小都将遭殃!随我杀退汉军,回来每人赏黄金十两,良田百亩!”章邯高声呐喊,试图提振士气,可士卒们只是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恐惧。他无奈之下,只得挥枪喝道:“出发!”队伍如一盘散沙般朝着陈仓方向进发,途中不断有士卒偷偷溜走,刚出城三里,队伍就少了近千人。
此时的陈仓城外,汉军早已列阵以待,八万将士排成整齐的方阵,如一块黑色的巨石,稳稳地矗立在官道两侧。前排的长戟手,将丈许长的戟斜指地面,戟尖闪着寒光,如一片锋利的森林;后排的弓箭手,早已搭箭拉弓,弓弦绷得笔直,箭尖对准前方的路口,箭羽在风中微微颤动;中军的“韩”字大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旗手站在高台上,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
韩信立马阵前,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手中的“破阵剑”斜指地面,剑鞘上的铜饰与甲叶碰撞,发出轻微的“叮当”声。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盯着通往废丘的官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早已料到章邯会仓促出兵,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身旁的亲兵低声禀报:“将军,章邯的队伍已在十里外,看阵型杂乱,士气低迷。”韩信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整了整头盔上的红缨。
阵中,那名铠甲内侧缝着并蒂莲的年轻士卒,紧紧握着长戟,手心沁出了汗水。他想起妻子的嘱托,想起家中的莲子,心中的紧张渐渐化作斗志——他要活着回去,尝一尝熟了的莲子。不远处,一名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别怕,跟着韩将军,准能打胜仗!”年轻士卒用力点头,望向韩信的背影,眼中满是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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