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苛政猛于虎,陈胜吴广揭竿起(1/2)
秦二世胡亥的龙椅还沾着兄长扶苏未干的血渍,每当深夜独坐殿中,殿外廊柱投下的黑影都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他本就无经天纬地之才,更无承继大统的底气,自沙丘政变后,便将赵高视作唯一的救命稻草,言听计从到了病态的地步。赵高深谙此道,每日在胡亥耳边编织着“天子当以四海为家,享尽人间荣华”的幻梦,一边用“陛下年幼,朝政繁杂恐扰圣心”的说辞,将治国大权牢牢攥在手中,一边又暗中安插亲信,一步步蚕食着朝堂的权力。这位新帝本就耽于享乐,听闻此言正中下怀,当即拍案应允:“先生既愿为朕分忧,朝中诸事便全凭先生处置,朕只求每日有酒有乐,足矣!”
自此,秦王朝的暴政如同脱缰的野马,奔向了毁灭的深渊。始皇帝在世时倾尽国力修建的阿房宫,本已因劳民伤财引发民怨,胡亥却觉得规制不足彰显天子威仪,下旨征发关中五万民夫续建,要求“廊腰缦回如锦绣,檐牙高啄似玉簪”,殿内梁柱需以南海沉香雕琢,地砖要铺就西域美玉,为此不惜拆毁民间豪宅获取建材,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骊山皇陵的工程更是变本加厉,从各地强征的工匠与民夫激增到七十万人,监工们手持铁鞭,稍有懈怠便劈头盖脸抽打,尸身每日都从墓道中抬出,堆积在陵外形成小山,引来野狗争食,惨不忍睹。
边疆的戍卫制度成了百姓的催命符,朝廷每月从各郡县硬性征调戍卒,车马、粮草、兵器全由百姓自行筹备。泗水郡一户农家为凑齐戍卒的装备钱,卖了年仅五岁的女儿,丈夫含泪出发时,妻子抱着门框哭得撕心裂肺,却被前来催征的县吏一脚踹倒在地。赋税更是层层加码,田租从十税一涨至五税三,口赋翻了两倍有余,官吏催缴时带着刀斧手,踹开百姓家门翻箱倒柜,稍有抵抗便以“抗税谋反”论处,拖到市集当众处斩。咸阳街头,衣衫褴褛的流民蜷缩在墙角,啃着树皮草根,每日都有饿殍被拖走扔进乱葬岗;而宫墙之内,胡亥却每日设宴狂欢,殿内丝竹齐鸣,舞女翩跹,佳肴美酒堆积如山,喝不完的酒液顺着殿阶流淌,香气与宫外的腐臭形成刺目的对比。
秦律本就严苛,此时更成了赵高排除异己、欺压百姓的屠刀。有人因捡拾了朝廷丢弃的竹简研读,便被冠以“私藏禁书”的罪名腰斩;邻里间因琐事争执,若被举报“偶语诗书”,便会全家抄斩。百姓在路上相遇,只能匆匆投去一个眼神,连咳嗽都不敢出声,心中的怨愤如同地底的岩浆,在沉默中不断积聚,只待一个出口便会喷薄而出。秦二世元年七月,江淮地区被连绵的梅雨裹缠了半月有余,天空像是破了个大洞,雨水倾盆而下,将土路泡得如同烂泥,脚一踩便陷至脚踝。就在这连鸟雀都不愿出巢的时节,泗水郡的亭长们却带着手持刀斧的役卒,挨家挨户敲响了闾左贫民的家门——朝廷的征兵文书如同淬毒的利刃,刺穿了百姓最后的希望。“闾左诸户,每户出一丁,赴渔阳屯戍,三日内启程,误期者,族诛!”役卒的吼声在雨幕中回荡,惊得屋中孩童放声大哭。
闾左本是城郭边缘的贫民聚居地,低矮的土坯房在雨中摇摇欲坠,这里的人靠耕种官府分配的薄田勉强糊口,哪经得起这般折腾。有老妇死死抱住儿子的腿,哭喊道:“他爹去年戍边死了,就剩这一根独苗,你们不能带走他啊!”役卒却一脚将老妇踹翻在泥水中,狞笑道:“官府的命令,谁敢违抗?再闹连你这老东西一起抓!”最终,九百余名贫民被强行捆绑着聚集起来,组成一支衣衫褴褛的戍卒队伍,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绝望——他们知道,此去渔阳千里迢迢,沿途艰险不说,就算抵达目的地,戍边之人十有八九也要死在匈奴的弯刀或北方的严寒中。
队伍由两名秦廷派来的将尉押送,这二人一个叫张彪,一个叫李狠,皆是贪酒好色之徒。出发前,他们便克扣了朝廷发放的半数口粮,将粗粮换成发霉的糙米,还逼着戍卒们交出仅有的盘缠“孝敬”自己。途中休息时,二人坐在树荫下饮酒吃肉,戍卒们却只能捧着半碗稀粥,里面连几粒米都看不见。有个年轻戍卒实在饿极,向张彪求讨一块肉干,竟被张彪抽出马鞭狠狠抽了二十下,打得他皮开肉绽,昏死过去。队伍中的怨气如同雨后的野草,疯狂滋长,只是碍于刀斧的威慑,无人敢公然反抗。
陈胜与吴广便是这队戍卒的屯长。陈胜是阳城人,三十多岁年纪,面容黝黑,双手布满老茧,早年曾给大户人家佣耕。一日在田埂上休息,他望着远处大户人家的高墙大院,忽然对同伴慨叹:“若有朝一日富贵了,咱们可别忘了彼此啊!”同伴们听了哄笑起来:“你一个给人耕田的,还想富贵?简直是白日做梦!”陈胜闻言,缓缓直起身,目光望向天边的流云,长叹一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那份不甘屈居人下的志向,如同深埋土中的种子,早已在他心中扎根。吴广是阳夏人,生得身材魁梧,膀大腰圆,脸上一道刀疤更添几分悍气。他为人豪爽仗义,见戍卒们受将尉欺辱,常趁夜色偷偷将自己省下来的口粮分给弱者,有次张彪要鞭打一名生病的老戍卒,吴广上前假意劝解,实则用身体护住老人,悄悄塞给张彪半吊钱,才保住老人一命。因此,不少戍卒都对他心怀感激,暗中以他马首是瞻。
队伍行至蕲县大泽乡时,一场百年不遇的瓢泼大雨突然袭来。雨点如同石子般砸在人身上生疼,沱沱河水瞬间暴涨,浑浊的洪水冲毁了前方的木桥,连岸边的柳树都被连根拔起。队伍被迫停在大泽乡的一片荒地上,临时搭起的茅草帐篷根本挡不住风雨,戍卒们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一连滞留了五日,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眼看朝廷规定的抵达渔阳的期限只剩三日,就算插上翅膀也无法按时抵达。一名须发皆白的老戍卒,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磨损严重的秦律竹简,借着微弱的火光,指着“失期,法皆斩”四字,老泪纵横:“咱们……咱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啊!”这句话如同惊雷在队伍中炸响,哭声、咒骂声此起彼伏,绝望的气氛笼罩着整个营地。
陈胜与吴广在帐篷的角落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的光芒。夜深人静时,雨势稍小,二人借着帐外微弱的天光低声商议。陈胜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天下受秦的暴政压迫已经太久了,这一点人人皆知。如今咱们误了期限,按律当斩;就算侥幸抵达渔阳,戍边之人十有六七也要死在严寒或匈奴的刀下,横竖都是一死!”吴广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闪着熊熊怒火:“陈兄所言极是!与其坐在这里等死,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条生路!陈兄有何打算?我吴广这条命,就跟你赌了!”陈胜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他警惕地瞥了一眼帐篷外巡逻的役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如今误期当斩,纵使侥幸抵达渔阳,戍边而死的人也十有六七。壮士不死则已,要死就要死得轰轰烈烈,留下千古美名!那些王侯将相,难道天生就该高高在上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九个字如同惊雷在吴广耳边炸响,让他浑身一震。自商周以来,贵族世袭爵位,王侯将相皆是出身名门望族,从未有人敢如此直白地质疑等级制度。吴广愣了片刻,随即用力一拍大腿,眼中满是赞同:“陈兄说得好!凭什么他们生来就能享尽荣华,咱们就要任人宰割!”
二人一拍即合,决定揭竿而起,但转念一想,又犯了难。戍卒们虽对秦廷怨声载道,却深受“君要臣死,父要子亡”的思想束缚,对“造反”二字心存畏惧,若不能让众人信服,恐怕刚一起事就会被镇压。吴广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忽然眼前一亮:“江淮之地的百姓向来信奉鬼神,咱们不如借天意造势,让众人觉得陈兄乃是天选之人,这样一来,人心自然就凝聚了。”陈胜深表赞同,二人当即商议出一条计策。
次日清晨,雨势渐歇,吴广借着去附近集市采买口粮的名义,悄悄离开了营地。他在集市的鱼摊前徘徊许久,终于选中了一条体型硕大的鲤鱼,趁渔翁转身招呼其他客人的间隙,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卷早已用朱砂写好“陈胜王”三字的帛书,塞进鱼腹中,又将鱼轻轻放回鱼筐。随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付了钱将这条鱼买了下来,带回营地交给伙夫烹煮。中午时分,伙夫在大锅里剖鱼时,刀尖刚划开鱼腹,那卷鲜红的帛书便掉了出来。伙夫吓得手一抖,菜刀“当啷”落地,他捡起帛书一看,“陈胜王”三个朱砂大字格外醒目,顿时尖叫出声:“妖……妖物!鱼肚子里有字!”
戍卒们闻声纷纷围拢过来,当看到帛书上的字迹时,人群中一片哗然。有人颤抖着说:“这……这是天意啊!上天要让陈屯长称王!”还有人凑到陈胜身边,偷偷打量着他,眼中满是敬畏。陈胜则故作惊讶,心中却暗自得意。
当晚,夜色深沉,营地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茅草帐篷的“沙沙”声。吴广借着巡营的名义,悄悄潜伏到营地附近的一座丛祠中。这座丛祠年久失修,断壁残垣间长满了杂草,树木的枝桠在月光下投射出狰狞的影子。吴广点燃一束提前准备好的艾草,让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随后他深吸一口气,捏着嗓子模仿狐狸的叫声,凄厉地呼喊:“大楚兴,陈胜王!大楚兴,陈胜王!”那声音尖锐刺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如同鬼魅的低语,传遍了整个营地。
戍卒们都从睡梦中惊醒,纷纷趴在帐篷缝隙中向外张望。当看到丛祠中晃动的火光和模糊的人影,又听到那诡异的呼喊声时,所有人都吓得心惊肉跳。有人双手合十,对着丛祠的方向跪拜;有人则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愈发坚信陈胜是天选之人。
接连两桩异事,让戍卒们对陈胜的敬畏之心达到了顶点。不少人暗中找到陈胜和吴广,表达了追随之意。陈胜与吴广看在眼里,知道人心已聚,起事的时机已然成熟,只待一个合适的契机,便可点燃反秦的烽火。第三日清晨,雨终于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地面泥泞不堪,队伍依旧无法前行。两名将尉张彪和李狠见出发无望,心中焦躁不已,便叫来几名戍卒,逼着他们去附近的村落抢夺酒肉。不多时,戍卒们便扛着抢来的鸡鸭和陶罐回来,张彪和李狠大喜,当即在帐篷前摆起酒桌,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二人醉意朦胧,看着远处蜷缩在帐篷里的戍卒们,又开始破口大骂:“一群没用的废物!连路都走不了,耽误了朝廷的期限,你们都得死!”戍卒们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忍受。吴广见状,知道时机已到,便与陈胜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故意走到将尉面前,装作无奈又恳切的样子说道:“将尉大人,如今雨刚停,道路泥泞难行,就算现在出发,也必然会误了期限。按秦律,失期当斩,与其让大家都死在这里,不如放我们各自回家,也好留条性命啊!”
这话正戳中了将尉的痛处——戍卒失期,押送的将尉也要连坐受罚。张彪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酒碗都被震得翻倒在地。他站起身,指着吴广的鼻子骂道:“大胆刁民!竟敢妖言惑众!朝廷的命令也敢违抗,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说着,便抽出腰间的佩剑,要抽打吴广。吴广早有准备,侧身轻轻一避,趁张彪重心不稳、身体前倾之际,猛地向前一步,死死攥住对方的手腕。张彪猝不及防,只觉得手腕像是被铁钳夹住一般,剧痛难忍,佩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吴广弯腰抄起佩剑,眼神一狠,反手一刺,锋利的剑锋瞬间刺穿了张彪的胸膛。张彪瞪大了眼睛,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另一名将尉李狠见状,吓得酒意醒了大半,他连忙伸手去拔腰间的佩刀,想要反抗。陈胜早已在一旁蓄势待发,见李狠拔刀,当即快步上前,左手如铁钳般扼住他的脖颈,右手闪电般夺过他的佩刀。李狠被扼得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手脚胡乱挣扎。陈胜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手腕用力,一刀便结果了李狠的性命。
眨眼间,两名作威作福的将尉便命丧黄泉,戍卒们吓得目瞪口呆,纷纷后退,脸上满是惊恐。陈胜手持染血的佩刀,大步登上一个土坡,高声喝道:“诸位!”戍卒们齐齐看向他,眼中满是敬畏与忐忑。陈胜环视一周,声音洪亮如钟,响彻整个营地:“大家听着!我们因为遭遇大雨,误了前往渔阳的期限,按秦律,失期当斩!退一步说,就算我们侥幸抵达渔阳,戍边的苦役也不是人能承受的,十个人中也难活三四个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戍卒的脸,语气中充满了悲愤与激昂:“天下受秦的暴政压迫已经太久了!我们的父母妻儿都在故土,却要被强征入伍,为暴秦卖命,最终落得身死他乡的下场!难道我们就要这样任人宰割吗?”戍卒们的眼中渐渐燃起了怒火,有人忍不住喊道:“不能!”陈胜继续高声道:“今日我杀了这两个作恶多端的将尉,并非有意造反,而是要为天下人讨个公道!壮士不死则已,要死就要死得轰轰烈烈,留下千古美名!那些王侯将相,难道天生就该高高在上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番话如同点燃干柴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戍卒们积压已久的怨气。他们纷纷扔掉手中的锄头和扁担,振臂高呼:“愿随陈屯长、吴屯长起事!诛暴秦!诛暴秦!”呐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压过了远处的风声。陈胜、吴广见众人响应如潮,心中大喜。陈胜当即高声宣布:“既然诸位信任我等,今日我们便筑坛盟誓,共举反秦大旗!”戍卒们齐声应和,纷纷行动起来。大家就地取材,搬来营地周围的石块,迅速垒起一个半人高的简易土坛,又从李狠的行囊中取出一面残破的楚旗——这是李狠当年从楚国故地掠夺来的战利品,如今却成了反秦的象征。有人将楚旗插在坛顶,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虽残破却格外醒目。
陈胜大步登上土坛,双手高举着两名将尉的头颅,目光坚定地扫视着下方的人群,高声道:“扶苏公子本是大秦太子,贤明仁厚,却被赵高、李斯这两个奸贼矫诏赐死,天下人无不痛心!项燕将军是楚国名将,为保卫家国战死沙场,深受楚地百姓爱戴!今日我们起事,便以扶苏、项燕之名号召天下,共诛暴秦,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众人听得热血沸腾,齐声应和,声震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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