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思想的阵地 · 学堂辩论(2/2)
下课了。
学子们行礼退出,三三两两议论着今日的辩论。陈子安走到石磊面前,拱手道:“石兄高见,子安受教。只是……还需细思。”
石磊还礼:“彼此彼此。李兄引经据典,磊亦获益良多。”
窗外,杨帆轻轻关上了窗缝。
冯源站在他身边,低声问:“如何?”
“比我预想的还好。”杨帆眼中有着欣慰,“有争论,说明他们在思考。若是众口一词,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两人从耳房走出,文先生已在院中等候。
“见过杨公,夫人。”文守拙躬身。
杨帆连忙扶住:“文先生不必多礼。今日这堂课,听得我热血沸腾。”
文先生苦笑:“让杨公见笑了。学子们年轻气盛,有些话……出格了。”
“不出格,怎么能叫思考?”杨帆笑道,“不过,那个‘忠在道’的说法,确实大胆。石磊这孩子,我记得是矿工之子?”
“是。他父亲死于矿难,母亲带着他和妹妹逃荒至此。”文先生道,“他入学时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如今已是甲班翘楚。他说,他要让天下矿工都不必再冒枉死之险。”
杨帆沉默片刻,点点头:“这样的学子,越多越好。”
三人走在学堂的回廊上。秋阳透过窗棂,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蒙童咿咿呀呀的诵诗声,清脆稚嫩。
“文先生,”杨帆忽然问,“您觉得,咱们这学堂,和旧时的学堂,最大的不同在哪?”
文守拙停下脚步,想了想:“旧时学堂,教的是‘服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里的学堂——”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教的是‘明白’。明白为何而忠,为谁而死,为何而生。”
“但这样教出来的学子,可能不那么‘听话’。”冯源轻声说。
“听话的绵羊,建不起新国。”杨帆望着廊外蔚蓝的天,“我们需要的是有爪牙、有头脑的狼。但必须是懂得克制、知道为何而战的狼。”
文先生深深一揖:“杨公远见,老朽佩服。”
“不过,”杨帆话锋一转,“有些底线要守住。思想可以开放,辩论可以自由,但核心不能乱——狼牙公国的根基是民,这一点,永远不能变。”
“老朽明白。”文先生正色道,“每月朔望,我都会讲《公国宪章》,讲狼牙精神。思辨需有边界,自由需有根基。”
杨帆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卷文稿:“这是张玄和诸葛亮新编的《时策读本》,请先生看看,可否作为高年级的教材。里面收录了公国建立以来的重要政令、案例分析,还有边境战事的总结。”
文先生接过,略略一翻,眼睛亮了:“善!大善!比那些空谈义理的旧书强过百倍!”
“那就拜托先生了。”杨帆拱手,“三年,五年,十年——我要从这里走出的学子,能真正撑起这个国家的未来。”
离开学堂时,日头已偏西。
冯源挽着杨帆的手臂,轻声道:“我今日听那女学子发言,心中感慨。若我年少时能有这样的机会……”
“现在也不晚。”杨帆握紧她的手,“我已让诸葛亮筹办‘女子专修班’,不只教识字,还教算账、药理、织造改良。你若有空,也去讲讲课——就讲怎么在乱世里,把一群流民带成活人。”
冯源笑了,眼角有细纹,却格外温柔。
马车驶过街道,路过东市。巡捕正在维持秩序,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几个学子从学堂方向走来,手里还拿着书卷,争论着什么,眉飞色舞。
“听见了吗?”杨帆忽然说。
“什么?”
“生长的声音。”杨帆闭上眼睛,“城池会老,人会死,制度会变——但思想一旦生根发芽,就再也不会死了。”
车窗外,秋风卷起落叶,金黄的银杏叶漫天飞舞。
而在城西军营,周丕正在给新兵讲狼牙军史。讲到血战黑云寨时,一个年轻士兵问:“将军,若有一日,军令与良心相悖,当如何?”
周丕愣了愣,想起杨帆曾说的话。
他举起自己的刀,刀身在夕阳下泛着寒光。
“那就问问这把刀。”周丕说,“它为什么而战。若答案不清晰了,就停下,想清楚再走——狼牙军的刀,不能砍向不该砍的人。”
新兵似懂非懂,但重重地点头。
夜幕降临时,石磊在学堂的油灯下,给远在矿山的母亲写信:
“……今日堂上辩论,儿言‘忠在道’。先生未责,反勉励之。母亲,儿终于明白,读书不是为了做官,是为了让如您一般的人,能活得有尊严。儿会继续努力,终有一日,要让天下矿洞,皆有安全之法;要让所有矿工之子,皆能坐在这明亮的学堂……”
信写到最后,一滴泪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那是希望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