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赵总公司楼下的冷雨（2/2）

不必了。赵总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我不想再听任何解释。以后，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他冲司机抬了抬下巴，开车。

赵总！吴梦琪死死拽着车门，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却能清晰地看见赵总眼中的决绝，您不是说，重庆味道要攥在手里才知道吗？您不是想做真正的地域品牌吗？张莉她只会做表面功夫，她——

奔驰车突然启动，吴梦琪被带着踉跄了几步，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车轮卷起的泥水像道黄色的闪电，狠狠甩在她的裤腿上，留下片洗不掉的污渍。车尾灯在雨幕中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解放碑的霓虹里，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像被遗弃在江边的礁石。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头上，疼得她眼眶发酸。吴梦琪慢慢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哭声被雨声吞噬，只有肩膀剧烈的颤抖暴露了她的崩溃。她想起第一次见赵总时，对方握着她的手说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想起在洪崖洞顶楼，她用吊脚楼的层次感比喻渠道布局时，赵总眼里闪烁的赞赏；想起那些为了调研磁器口客流，在陈麻花作坊蹲守的日日夜夜——原来这一切，都抵不过一张模糊的截图。

妹儿，快进来躲躲吧。保安撑着伞走过来，语气里带着同情，赵总出了名的认死理，你这样没用的。

吴梦琪摇摇头，抓起地上湿透的方案，慢慢站起来。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映出她的影子：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衬衫紧紧裹着身体，裤腿上全是泥点，活像个刚从嘉陵江里捞出来的人。这就是那个曾在解放碑咖啡厅签下首单，意气风发的吴梦琪？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了。

雨还在下，像是要把整个城市都淹没。吴梦琪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路过一家火锅店时，浓郁的牛油香味顺着门缝飘出来，勾得她胃里一阵翻腾。她想起入职后的第一顿庆功宴，就在这家店，王强拍着她的肩膀说好好干，大有可为；想起和李姐在这里吐槽张莉的阴阳怪气，两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想起签下陈总那天，她一个人点了满满一桌菜，对着红汤举杯的傻样。

玻璃窗里的食客们欢声笑语，热气在玻璃上凝成水珠，模糊了他们的脸。吴梦琪站在对面的雨里，像个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幽灵。她突然觉得很累，累得连抬手擦眼泪的力气都没有。那些曾经支撑着她的信念——真诚、努力、坚守原则，此刻在冰冷的雨水里，碎得像磁器口青石板上的裂纹。

要进来坐坐吗？火锅店的老板娘推开玻璃门，探出头来喊她，外面雨太大了，进来暖暖身子。

吴梦琪摇摇头，转身继续往前走。路过公交站台时，她看见广告牌上的标语：重庆，一座站着的城市。配图是李子坝轻轨穿楼的画面，橘红色的列车在雨雾中像道倔强的光。

她停下脚步，望着那幅图出神。雨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带着点咸涩的味道。是啊，重庆是座站着的城市，爬坡上坎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她吴梦琪，是喝嘉陵江水长大的，怎么能就这么倒下？

吴梦琪抹掉脸上的雨水，从帆布包里掏出那个加密U盘，紧紧攥在手心。U盘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张莉能伪造聊天记录，她就能找出证据戳穿；王强能偏袒包庇，她就能把真相捅到更高层；赵总现在不信，总有一天会信——只要她还站着，就有希望。

雨还在下，但吴梦琪的脚步却稳了许多。她不再躲躲闪闪，任由雨水浇透全身，像在进行一场盛大的洗礼。路过解放碑时，她抬头望了望那座高耸的纪念碑，在雨幕中依旧庄严肃穆。碑底的花坛里，几株三角梅在雨中开得正艳，花瓣上的水珠像撒了层碎钻。

吴梦琪对着纪念碑轻轻鞠了一躬，转身走向地铁站。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张莉的刁难、王强的打压、同事的冷眼，都会像这冷雨一样追着她不放。但她不怕了，就像这重庆的雨，再大再冷，也总有停的时候；就像这穿楼的轻轨，再曲折也能抵达终点。

进地铁站前，她回头望了眼赵总公司的方向，雨幕中的写字楼像头沉默的巨兽。吴梦琪对着那个方向，在心里说了句：赵总，您等着，我会让您看到真正的重庆味道。

然后，她转身走进了幽深的站台，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被拉得很长，像根不肯弯折的钢针，扎在这座站着的城市的心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