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赵总的疑虑（2/2）

他的皮鞋踩过散落的纸页，磁器口的客流曲线被印上灰黑的鞋印。吴梦琪看着那些扭曲的红色线条，突然想起王老板说的“麻花炸老了就硬，炸嫩了就软”，原来这场合作从一开始就被张莉拿捏着火候，而自己只是那锅被反复搅动的红汤里，可有可无的花椒。

张莉跟在赵总身后赔笑，旗袍开衩处的小腿晃得更急：“赵总您消消气，我们一定拿出满意方案……”她转身时，故意用手肘撞了吴梦琪一下，低声说：“还不快跟上？”

走出食府时，江风突然卷着雨星砸下来。吴梦琪的方案册被淋得发皱，第32页的票务流程图晕成一片模糊的蓝。张莉正对着镜子补口红，豆沙色的膏体在唇角画出尖锐的弧度，像在给这场闹剧画句号。

“看吧，”她突然冷笑，声音比雨丝还凉，“非要较真，把客户惹急了吧？”她用纸巾擦掉蹭到下巴的口红，“我早说过，赵总要的是面子工程，你偏要搞那些数据测算——现在好了，项目黄了谁负责？”

吴梦琪攥着湿透的方案册，指缝里渗出的纸浆黏糊糊的，像浆糊封住了喉咙。她想说“是你故意拖延”，想说“技术部的邮件还在我手机里”，想说“你连石门大佛寺的酱缸都没见过”，可这些话堵在胸口，被张莉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噎得发疼。

雨突然下大了，砸在千厮门大桥的玻璃观景台上，噼啪作响。吴梦琪望着江对面的洪崖洞，层层叠叠的灯笼在雨雾里晕成一团团模糊的红，像无数双嘲讽的眼睛。她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谈判时，用“吊脚楼层次感”打动赵总的自己，那时觉得重庆的坡再陡，只要方案扎实就能爬上去，现在才知道，有些坡根本不允许你脚踏实地。

“王经理刚才打电话了，”张莉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幸灾乐祸的得意，“说下周的方案由我全权负责，你就配合采购物料吧。”她撑开一把印着洪崖洞图案的伞，“年轻人，记住了，职场不是做算术题，光靠数据赢不了。”

吴梦琪没动，任凭雨水打湿帆布包。包里的U盘硌着腰侧，那是她在石门大佛寺拍的酱缸视频，张大爷翻酱时的竹耙子在琥珀色的酱体上划出涟漪，像时间的指纹。这些被张莉视为“无用”的画面，此刻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原来真正的重庆味道，从来都藏在那些耐得住性子的等待里。

雨幕中传来轻轨穿楼的轰鸣声，李子坝方向的灯火在雨雾里明明灭灭。吴梦琪抹掉脸上的雨水，突然想起李姐给的“避坑笔记”里写着：“当客户开始怀疑团队，就是破局的契机。”当时她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看着江面上逆流而上的货轮，突然懂了——水流越急，越要掌稳自己的舵。

她掏出手机，无视张莉催促的短信，给赵总助理发了条消息：“关于落地方案，我有个基于磁器口实地数据的备选计划，能否给15分钟当面汇报？”发送前犹豫了片刻，在末尾加了句：“与张经理的方案完全不同。”

点击发送的瞬间，雨里突然传来货轮的汽笛声，悠长而坚定。吴梦琪望着对岸渐次亮起的灯火，突然觉得湿透的方案册没那么重了。张莉的高跟鞋声已经消失在桥头，而她的帆布鞋踩在积水里，每一步都溅起小小的水花，像在给自己鼓劲儿。

雨小了些时，手机震动起来。是赵总助理的回复，只有一个地址和时间：“明早九点，磁器口陈麻花作坊。”吴梦琪看着那行字，突然笑出声，雨水混着眼泪滑进嘴里，带着点重庆特有的麻辣味——那是被冤枉的辣，是不甘的麻，更是绝境里生出的韧。

她把湿透的方案册塞进帆布包，转身往地铁站走去。雨幕中的千厮门大桥像条银色的巨龙，连接着现实的冰冷与梦想的温热。吴梦琪知道，明天的磁器口之行不会轻松，张莉的刁难、王经理的脸色都在等着她。但此刻踩在积水里的每一步，都比任何时候都更踏实——就像磁器口的青石板路，哪怕被千万双脚踩过，那些深深的纹路里，依然藏着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