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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后来,风再也不用解释自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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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他第一次哭了,泪水把草叶砸出小坑。

次日清晨,他在山道边立了块木牌,用刀刻下此处可埋药灰。

第一天就有人来,抱着半本烧焦的《汤头歌诀》;第二天来的人捧着《本草图经》的残页;第三天,木牌下堆起了小小的坟包,每粒药灰里都藏着被大火吞掉的心跳。

极北冻土的冰棱还挂在悬崖上时,有个猎人背着兽皮袋往深山走。

他听说禁地的冰窟里长着能治寒症的,却没看见脚下的冰层正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当他的刀尖挑开冰缝的刹那,一缕黑雾顺着伤口钻进血脉——那是被封禁百年的死脉毒,会让心跳像被冻住的溪流,慢慢凝固成冰。

猎人踉跄着栽进雪堆,手指无意识地抠进雪里。

他没看见,掌心里正浮出一线极淡的金纹,像要顺着血脉往心口爬......极北冻土的风像淬了刃,卷着雪粒子割在林氏脸上。

她跪在草席边,丈夫阿铁的脸白得像冻硬的羊皮,胸口的起伏细若游丝。

三天前他进山采雪参,刀尖挑开冰缝时黑雾窜进血脉,村医摇着头说:死脉毒冻住心脉,撑不过三日。

爹的手好凉。三岁的小铁蛋攥着阿铁发青的手指往嘴边哈气,涎水在草席上洇出浅痕。

林氏的眼泪早哭干了,她把儿子抱到阿铁胸口,颤抖的手按在孩子背上:蛋蛋,替爹多跳一会儿。

小铁蛋歪着脑袋,肉乎乎的掌心贴上父亲心口。

他不懂生死,只觉得娘的声音像冬夜里的火塘,暖得他想笑。

于是他伸出食指,在阿铁胸口轻轻划动——一下、两下、三下......数到第十二下时,草席突然剧烈震动。

阿铁地吐出一口黑血,黑血落地瞬间结出冰花。

林氏尖叫着去摸他的脉门,指尖触到的那刻,她整个人瘫坐在地——强而稳的跳动从腕间传来,像春溪破冰时的第一声脆响。

活了!

阿铁活了!她疯了似的撞开木门,雪粒子灌进来打在脸上,她却感觉不到冷。

村医背着药箱跌跌撞撞跑进来,刚搭上阿铁的手腕便瞪圆了眼:这脉......比我这把老骨头还稳当!他翻来覆去检查小铁蛋的掌心,干干净净没有金纹,怪了,没承心律的娃娃,怎会......

林氏望着儿子沾着黑血的指尖,突然想起阿铁昏迷前说的话:要是我没了,你得替我把蛋蛋的肚兜绣完,他最怕夜里凉。她又想起上个月隔壁王婶难产,阿铁冒雪去三十里外请稳婆;想起去年冬天,阿铁把最后半袋米塞给讨饭的老夫妇......那些被风吹散的善意,此刻全凝在小铁蛋肉乎乎的手心里。

与此同时,虚空中那缕残念正一寸寸消散。

喻渊原本涣散的神识突然一震,猎人苏醒的画面像闪电劈开混沌——小铁蛋划动的十二下,与殷璃当年为他渡气时的心跳频率分毫不差;林氏颤抖的掌心,与青竹村张婶摸小女娃脑袋时的温度如出一辙。

原来......他的残念在风中轻颤,她早把心跳种进了人间。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他看见千里外的青竹村,小女娃正蹲在槐树下教外乡郎中认药草,金纹在两人掌心交缠如蝶;北境的无墙庐里,富商正把金饰熔成药碾子,竹笺上的二字被风掀起,飘向更远的山岗。

秋来的时候,第一片梧桐叶落在青石板上。的一声,竟像极了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张婶端着腌菜坛抬头,见屋檐下的铜铃正随着叶响轻晃——叮,咚,叮,咚,和着心跳的节奏。

她笑骂:这鬼天气,连叶子都成精了。可路过的人都没觉得奇怪,挑担的货郎哼起新调子:叶儿跳,心儿闹,春风早把医道捎。

娘,为什么树叶会跳?扎羊角辫的小女娃蹲在落叶堆里,捏着片枫叶贴在耳边。

她娘正往竹篓里装新摘的野菊,闻言弯腰刮了刮她鼻尖:因为它记得,有人曾用心跳救过世界。

她叫什么呀?

她不需要名字。妇人抬头望向山尖,风正掠过松涛,你听——风在替她呼吸。

冬至那天下着细雪。

老药师带着徒孙扫乱葬岗的雪,白胡子上沾着冰晶。爷爷,这里有字!小徒弟突然蹲下,冻红的手指戳着雪地。

老药师拂开积雪,见土中浮起微光,三个字像被泉水泡开的墨:医,从心。

谁写的?小徒弟仰起脸,睫毛上沾着雪粒。

老药师没说话,把他的小手按在雪地上。

片刻后,小徒弟突然睁圆眼睛:爷爷!

地底下在跳!

那是医道的心跳。老药师望着远山,断经草在雪地里冒出绿芽,叶脉间流转的微光,像极了当年殷璃替他治寒毒时,掌心金纹游走的模样。

风掠过草尖,传来细不可闻的低语:我走了,但你们的每一次共情,都是我的重生。

南境的春汛比往年来得早。

哑女阿桃牵着老黄牛往田里走,牛蹄踏碎冰壳的脆响里,她突然顿住脚步。

掌心贴着牛背的位置,有极淡的温热正顺着血脉往上爬——像谁的心跳,轻轻撞了她一下。

她低头望去,手背上什么都没有,可老黄牛却忽然地叫了一声,声线里带着说不出的欢喜。

阿桃歪了歪头,捡起田边的柳枝编了个草环套在牛颈上。

风掀起她的粗布裙角,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她不知道,自己掌心那缕若有若无的温热,正随着春风,往更南的方向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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