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烟火人间与温柔抉择(1/2)
越是靠近云山,张一凡的心跳竟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这种凡俗肉体最直接的反应,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奇异。
近乡情怯,这四个字此刻在他心中无比清晰。纵使他神识若全力展开,足以在瞬间将庄园内的一草一木、亲人的一颦一笑尽收“眼底”,但他强行收敛了所有超凡的感知。
他封闭了那浩瀚如星海的神识,压抑住体内那奔流不息、却只能在小范围内循规蹈矩的元婴之力,他想要,也必须要,像一个真正的、离家已久的游子那样,用双眼去观察,用双耳去倾听,用肌肤去感受,去迎接那份最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力量的惊喜与重逢。
车子在庄园那扇熟悉的、带着岁月痕迹的木门前停下。张一凡推门下车,站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弥漫的,是灵植特有的清冽香气,混合着泥土的芬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由墨小七阵法引动的纯净水汽。这味道,刻在他的灵魂里,比任何仙草灵药都更让他心安。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为了“入乡随俗”而换上的普通夹克,迈步走向大门。
就在他伸手,准备按响那个古铜色门铃的瞬间,大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
开门的是母亲李秀英。她手里拿着个小巧的喷水壶,正准备给门口摆放的几盆长势喜人的兰草浇水。当她下意识抬头,看到门外逆光站着的那道挺拔身影时,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走了魂魄,僵在了原地。
“哐当——”
手中的水壶掉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壶里的清水汩汩流出,迅速浸湿了她的布鞋鞋面,她却浑然未觉。只是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着,直勾勾地看着张一凡。
“妈。”张一凡看着母亲,几年不见,她鬓角的白发似乎又添了几缕,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一些,但气色红润,显然平日生活顺遂,灵气的滋养功不可没。他鼻子一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轻轻唤了一声。
“一……一凡?!”李秀英像是被这一声呼唤骤然惊醒,声音尖利得变了调,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了出来。她猛地扑上前,双手颤抖着,近乎粗暴地摸着儿子的脸颊、胳膊、肩膀,仿佛要通过这最原始的触感来确认眼前之人不是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是我的儿!是我的儿回来了!老天爷,你总算开眼了!建国!建国!快出来!儿子回来了!娟儿!小七!你们都出来啊!一凡回来了!”
她语无伦次地朝着院内喊叫着,声音里充满了巨大到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惊喜和不敢置信,那嘶哑的哭腔中,是积压了数年的担忧与牵挂。
霎时间,整个云山庄园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的平静湖面,涟漪瞬间扩大为汹涌的波涛。
张建国原本正在后院那片被灵雾笼罩的湖边,慢悠悠地打着那套蕴含了张一凡改良导引术的太极。听到老妻那变了调、带着哭音的呼喊,尤其是“儿子回来了”那几个字,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猛地一滞,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
下一秒,他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他年龄和往日沉稳的敏捷速度,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
当看到门口那个笑中带泪、活生生的儿子时,这个一向内敛、情绪很少外露的老父亲,眼眶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用力地、紧紧地抱了抱儿子,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掌在张一凡宽厚的背上拍得砰砰作响,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娟正在厨房里,系着那条素雅的围裙,和母亲李秀英一起准备一家人的晚餐。
她手上还沾着揉面留下的细白面粉,听到婆婆那撕心裂肺般的呼喊和那个日夜在她心头盘旋的名字时,她的心脏仿佛骤然停止了跳动,大脑一片空白。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出厨房,站在房檐下的阴影里,目光穿过院落,牢牢锁定了那个站在门口、风尘仆仆却笑容依旧温暖的身影。刹那间,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模糊了视线,她甚至来不及擦拭,只是快步上前,穿过庭院,在众人面前,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将脸深深埋在他坚实而温暖的胸前,感受着他真实的心跳和体温,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千言万语,无尽的担忧与思念,都化作了这无声的拥抱。张一凡也用力回抱着她,手臂环住她的腰背,小心翼翼控制着力道,仿佛怀抱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愧疚与怜惜。
“爸爸!”“爸爸!”
两个孩子清脆的呼喊打破了这凝重的氛围。壮壮和苗苗像两颗出膛的小炮弹,兴奋地从屋里冲出来,一人一边,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张一凡的大腿。
几年光景,两个孩子都像抽条的小树苗,长高了一大截。壮壮虎头虎脑,眉眼间越发有了小男子汉的轮廓;苗苗也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继承了母亲秀气的五官。他们仰着小脸,红扑扑的脸蛋上洋溢着纯粹无邪的喜悦和全然的依赖,眼中没有丝毫的陌生,只有父亲归来的巨大快乐。
紧接着,张启、张昀修和墨小七也闻讯赶来,激动地围拢过来。两个小伙子气息沉稳了不少,显然修炼没有懈怠,激动地喊着“一凡哥”。
墨小七更是恭敬地躬身行礼,喊了声“师父”,眼中充满了孺慕与崇敬。院子里顿时挤满了人,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云山庄园的天空。
晚宴自然是极其丰盛的,充满了家的味道。
李秀英和王娟几乎是倾尽所能,把冰箱里储存的各种灵蔬、珍品食材都拿了出来,做了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餐厅里灯火通明,巨大的圆桌上摆得满满当当,香气四溢。
大家围坐在一起,气氛热烈得如同过年。七嘴八舌地问着张一凡这几年的经历,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张一凡早已准备好了说辞。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只说是国家安排了一项高度保密的特殊科研勘探任务,地点在一个通讯信号完全隔绝的极端环境里,任务性质要求绝对保密,所以一直无法联系家里。如今任务圆满结束,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他避重就轻,讲了一些极地冰川的壮丽,星空的璀璨,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野外生存见闻,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只是一次漫长的出差。他巧妙地避开了所有与战斗、修行、生死危机相关的细节,将那段波澜壮阔、险死还生的经历,掩盖在了平凡的说辞之下。
一家人听着,时而惊叹,时而感慨。张建国不时点头,表示理解国家任务的重要性;李秀英则不停给儿子夹菜,心疼地说他瘦了。
王娟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只是偶尔,在他描述某些“普通”经历时,她的眼神会微微闪烁,似乎能穿透那平静的表象,感受到其下隐藏的惊涛骇浪。
张一凡看着父母脸上满足而欣慰的笑容,看着妻子眼中重新焕发的光彩,看着孩子们叽叽喳喳、活泼可爱的模样,看着兄弟姐妹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中被一种巨大而平实的幸福感填满。这喧嚣的、充满烟火气的温暖,就是他豁出性命,也想要守护的人间至味。
然而,在这极致的温馨与喧闹之下,一些细微的、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还是如同水底的暗礁,被最亲近、最细心的人悄然触碰。
饭后,张建国兴致勃勃地拉着儿子下棋。依旧是那副用了多年、边角已被摩挲得温润光滑的木质棋盘。
张一凡执黑,张建国执红。
棋局平稳进行,张建国依旧是老习惯,下到中盘,遇到关键处便陷入长考,眉头紧锁,手指夹着棋子,半天落不下去。
张一凡安静地等待着,目光落在棋盘上。以他如今的神识计算力,即便不动用分毫,仅凭远超常人的大脑活性,也足以在瞬间推演出后续数十步的所有变化,轻而易举地找到数条足以奠定胜局的绝杀之路。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似乎在欣赏庄园的夜景,然后,仿佛随意地,走了一步看似平常的“跳马”。
这一步,恰好“忽略”了一个隐蔽的杀招,反而给父亲留出了一个看似可以反击的“机会”。张建国眼睛顿时一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立刻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战机,一番看似精妙、实则仍在张一凡预料之中的运筹,最终“艰难”地赢下了这盘棋。
“哈哈!将军!”老爷子落下最后一子,开心得像个考了满分的孩子,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脸上满是得意与满足,“看来你这几年在外面奔波,手艺是真生疏了啊!还得练!”
张一凡笑着投子认负,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与“佩服”:“爸的棋艺是越来越老辣了,我这点水平,不够看了。”
只有一直安静坐在一旁观战,时不时给父子俩续上茶水的王娟,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不自然。丈夫那一步“失误”,太过精准,太过……刻意。
仿佛不是疏忽,而是经过精确计算后,故意递到父亲手边的一个“破绽”,目的只是为了博老爷子一笑。这份心思,细腻得让人心疼,也……让人不安。
最让她心生疑窦的,是随后几天里观察到的更多细节。
张一凡不再像以前那样,每晚雷打不动地在静室打坐修炼到深夜。现在,他几乎和她同时入睡,作息规律得像个标准的上班族。
这本身或许是好事,说明他不用再那么辛苦。但有一次,王娟半夜醒来,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丈夫,却心头猛地一紧。
张一凡呼吸悠长到了近乎停止的地步,胸膛几乎没有起伏,若非指尖触及的肌肤传来温润如玉的触感,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生机,她几乎要以为……
那一刻,他安静得不像是睡着了,更像是一尊沉眠于历史长河中的古神只,与周遭凡俗的睡眠格格不入。一种莫名的恐惧和疏离感瞬间攫住了王娟的心。
她几乎是颤抖着,轻轻推了推他。
张一凡立刻“醒”来,那悠长的呼吸瞬间恢复正常,变得与常人无异,眼神清明透彻,没有丝毫普通人刚醒时的朦胧与迷茫,柔声问她:“怎么了?做噩梦了?”
王娟摇摇头,压下心中的惊悸,只说没事,依偎进他怀里,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被刻意控制过的、恰到好处的拥抱力量,却再也无法入睡。
她还注意到,张一凡偶尔会去回春堂。
这家由他最初创立的小诊所,如今早已名声在外,成为全国乃至国际上某些特定圈子里都赫赫有名的“圣地”。但他去那里,不再亲自出手施展那神乎其技的医术,更多的是坐镇指导,与秦伯源等老中医探讨病例,或用他渊博如海的中医药理知识,优化一些方剂。
他的指导依旧精准无比,往往一针见血,却绝不动用任何超常的力量。
他也依旧会去照料那片息壤。如今的息壤,在他离开前留下的布置和灵脉滋养下,已然扩大到约莫五十平米见方,如同一块散发着浓郁生机与柔和光晕的瑰宝,静静躺在云山灵脉的核心之处。息壤之上,各种灵药繁茂生长,流光溢彩,药香扑鼻。
张一凡会像最耐心的老农,蹲在息壤边,用手轻轻拨弄泥土,感受其蓬勃的灵性,偶尔会引入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经过极度压缩和净化的星辰之力,如同给饥渴的禾苗滴入一滴甘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它的活力,却绝不肆意催生。
他依旧会指导张启、张昀修和墨小七的修炼,但方式彻底变了。
他只动口,绝不动手演示。讲解功法原理,剖析能量运行关窍,引经据典,深入浅出,却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手一道真元打入他们体内引导周天。他甚至严厉告诫他们,修炼务必循序渐进,夯实根基,绝不可贪快冒进,仿佛对“力量”本身,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审慎与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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