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年味绵长（2/2）
这下，如同点燃了另一个火药桶，告别时的拉扯比迎接时更加热烈。
“这就走了？再坐会儿嘛！吃了晚饭再走！”大舅妈紧紧拉着王娟的手。
“就是，天还早着呢！一凡，明天又不上班，急啥子嘛！”二舅也极力挽留。
“妈，你看他们，这就要走了！”大舅妈向外婆“求助”。
外婆一听要走，刚才还笑眯眯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攥着张一凡的手更紧了，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不舍，像个被即将抛下的孩子：“这就走啊？再陪外婆说说话嘛……天还亮着呢……”
张一凡心里发酸，俯下身在外婆耳边大声说：“奶奶，我们下次再回来看您！过段时间，天暖和了，接您去我们那儿住几天！”
“啊？哦……”外婆似懂非懂，但依旧不舍。
拉扯中，大舅妈和二舅妈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不由分说地就往壮壮和苗苗口袋里塞。
“来，壮壮，拿着买糖吃！”
“苗苗，这是二舅婆给你的，买漂亮头花！”
两个孩子不知所措地看着王娟。王娟赶紧推辞：“舅妈，这不行，不能要，他们大了……”
“啥子大了小了！在我们眼里都是娃娃！拿着！必须拿着！”二舅妈态度坚决，几乎是用“武力”把红包塞进了孩子的口袋。
更让王娟没想到的是，大舅妈竟然也塞了一个红包到她手里：“娟儿，这是给你的！头一年来家里过年，这是规矩，拿着！”
王娟的脸一下子红了，连声说：“舅妈，这怎么行，我都大人了……”
“大人怎么了？在我们这儿，新媳妇头年都有！快收下，不然舅妈生气了！”大舅妈虎着脸，眼神里却全是笑意。
推来搡去，几个红包最终还是硬塞了过来。一家人在这充满温情“暴力”的拉扯中，终于走到了车边。车窗关上，还能看到外婆被搀扶着站在门口，不停地挥手，嘴巴一张一合，大概还在说着“常回来”之类的话。大舅二舅舅妈们也站在旁边，脸上洋溢着送别亲人时那种既不舍又满足的复杂笑容。
车子驶出村子，王娟看着手里那个烫手的红包，又回头望了望后座上兴奋地拆着红包数钱的孩子们，心里百感交集。这种被家族全然接纳、被长辈真心疼爱的感觉，像一股暖流，浸润着她曾经有些干涸的心田。
…………
一夜安睡，驱散了昨日奔波的疲惫。初三的阳光，似乎比前两日更加温和慵懒。今天，是真正的“自家团圆”，二姐一家要过来。
将近中午时分，院子外传来了汽车喇叭声和张婷清脆的嗓音：“大伯，大娘！我们回来啦！”
只见张婷穿着一件时髦的短款羽绒服，拎着大包小包，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她身后是姐夫周伟，穿着休闲的夹克和运动裤，手里也提着礼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丝毫没有市里领导的架子。
“婷婷姑姑！周伟姑父！”壮壮和苗苗经过前两天的“历练”，这次喊得格外响亮顺溜。
“哎！宝贝们真乖！”张婷放下东西，先是一把抱起苗苗亲了一口，又伸手揉了揉壮壮的头发，“壮壮又长高了嘛！”她转头看到王娟，眼睛一亮，“娟儿，这毛衣真好看，衬得你气色真好！是我哥买的吧？他眼光可以啊！”
王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受用，笑着迎上去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
周伟则笑着和张建国、张一凡打招呼，递上香烟。“大伯，身体还好吧？一凡，最近忙不忙？”
“都好都好！周伟，快屋里坐！”张建国接过烟，脸上乐开了花。
大人们寒暄着进屋，张婷家的孩子也加入了壮壮苗苗的游戏队伍，院子里顿时更加热闹。
这时，带着笑意插了进来：“哎哟喂，我说今早咋喜鹊叫呢，原来是咱们家的领导回来啦！”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红棉袄、烫着卷发的妇女端着个装满瓜子的簸箕，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正是张一凡的堂嫂罗奕。她身后跟着她丈夫张凌峰。
罗奕把簸箕往桌子上一放，目光就落在了周伟和张一凡带来的那些包装精美的礼品上，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哎哟，大姐出手就是大方哟！这带的都是高级货吧？看看，看看，混出来了嘛！”
她这话听着像是奉承，但那语调总让人觉得有点酸溜溜的，又带着点熟稔的调侃。张婷早已习惯，笑着回了一句：“奕奕，就是点寻常东西。”
周伟也笑了笑，没接话，递了根烟给张凌峰。
罗奕也不在意，自来熟地抓了把瓜子，凑到王娟和张婷中间，开始叽叽喳喳：“娟儿，我跟你说，婷婷在街道办那可是这个！”她翘起大拇指，“能干得很！你以后有啥事，找她准没错！”
午餐依旧是两家合在一起吃，饭菜摆了一大桌。席间，罗奕无疑是气氛担当，不断地说着村里的趣事，谁家媳妇和婆婆吵架了，谁家今年种菜发财了，声音又脆又快，像炒豆子似的，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虽然她偶尔会冒出一两句不太合时宜的话，比如“周部长，啥时候把咱们村的路也给修修呗？”让周伟只能无奈地笑笑，但整体上，她的存在让饭桌更加热闹鲜活。
饭后，阳光正好，男人们搬了椅子坐到院子里晒太阳聊天。张凌峰提议：“小凡，伟哥，下午没啥事，要不咱们去河边钓鱼去？这天气不错，鱼口肯定好。”
这个提议得到了积极响应。
三人拿着简单的渔具，来到了村后那条安静的小河边。冬日的河水清澈而缓慢，阳光在水面上洒下碎金。他们找了一处背风的回水湾，挂饵，抛竿，然后并排坐在小马扎上，目光落在水面的浮漂上。
脱离了饭桌上的喧闹，这里的宁静显得格外惬意。话题也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更深入的方向。
“小凡，药厂明年有什么新动向吗？听说要扩建？”周伟随口问道。
“是有这个规划，不过到时候再看呗。”张一凡看着浮漂，回答道，“你呢？部里最近应该也挺忙吧？”
“老样子，各种会议、考核。不过开年有个关于基层医疗资源优化的调研，可能还要去你们医院看看。”周伟说。
张凌峰在一旁听着，插话道：“还是你们好，规划的都是大事。我明年就不想出去了，就想看能不能把那片后山承包下来，种点啥。”
“这是个好路子啊！”张一凡转过头，鼓励道，“现在绿色农业是趋势。资金方面有困难，可以看看有没有相关的扶持政策。”他看向周伟。
周伟点点头：“嗯，这方面确实有些政策，回头我帮你留意一下。自己做产业，虽然辛苦，但比在外面打工强，能照顾家。”
三个男人，在不同的轨道上运行，此刻却在这条小小的河边，交流着彼此的工作、生活和未来的打算。没有虚浮的吹牛，只有务实的探讨和兄弟间的支持。浮漂偶尔轻轻点动，牵动着他们的目光，但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享受着这份冬日午后难得的清闲与交心。阳光晒得人后背发烫，河水潺潺，时光仿佛都慢了下来。
而此刻的家里，女人们收拾完碗筷，也聚在屋里聊天。张婷和王娟说着市里哪家商场打折，约着下次一起去。罗奕则在一旁，一边嗑瓜子，一边大声地分享着她的“育儿经”和“持家之道”，虽然有些观点让人哭笑不得，但那份热心肠却是实实在在的。
夕阳西下，钓鱼的男人们提着几条不大不小的鲫鱼回来了，算是给晚餐加了道菜。初三的团聚，在又一顿温馨的晚餐后，接近尾声。没有初二的盛大和伤感，只有自家人的随意和温暖。
院子里恢复了宁静。王娟帮着婆婆收拾着，看着窗外沉落的夕阳和渐起的星辰，心中一片安宁。这个年，过得充实而圆满。热闹的仪式，真挚的亲情，质朴的乡情，还有那个有点“毒舌”却热心的嫂子，都像一块块拼图，共同构成了她生命中第一个完整而温暖的“家”的年。她知道，这份温暖和踏实，将伴随她，走向未来每一个平凡而闪光的日子。